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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算賬
日內瓦大型強子對撞中心。
王曼農饒有興趣地看試驗室網管中心的人給她調配新機器,貝爾納在旁邊喋喋不休,“局域化魂游網,這個,太適合歐洲人的工作方式了!”
“怎么講?”王曼農明知故問。
“躺在家里,插上電極,就來把班給上了。都說我們法國人,半年休假半年罷工,你說吧Manon,適合不適合這種方式?”貝爾納攤著雙手,帶點滑稽表情地解釋。
“太適合了,尤其格勒諾布爾那鬼地方,三天兩頭交通部門罷工,有了這個我就不用趕著去搭飛行器了。我還正考慮要不要在網上買個二手的,上班方便!”王曼農笑著說,不過呢,“這東西是不是有點危險,容易被黑客攻擊?”
貝爾納聳聳肩,“想開點,越科學前沿的東西,其實越脆弱。計算機剛普及的時候,區區一個黑色星期五就鬧得全世界惶惶不可終日,后來又有千禧年的擔憂,林林總總,磕磕絆絆,也走到今天了。沒什么大不了的,總會被攻擊,總得有措施來防御攻擊!”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王曼農也揚揚眉毛表示不反對,我不能總以幾十年前的眼光來看事情,不能為了一個卡斯帕,什么都不敢干了。不過在這里比較郁悶的是,她不知道該信任誰,該和誰討論這些事情。
“幾年前那個事故是怎么回事?”王曼農問。本來在這里想利用逆熵法建一個史瓦希格黑洞,但是因為事故沒有成功。
“能量球突然失穩,和這次西昌的情況差不多,但是沒有西昌那么幸運。不過也可以說比西昌幸運,因為黑洞還沒有正式形成。我看報告說西昌黑洞的能量雖然暴漲,但是增長導數其實很穩定,所以在能量球失穩之前,沒有別的問題。而幾年前我們這里,突然出現了一個能量紊流。能量球在失穩之前突然塌縮,原因尚不明確,哎,設備損毀嚴重。幸好只是損失了幾個生化人,要不然部里真有可能關了這個試驗室。之后,就調我來了!”
貝爾納搔搔微微謝頂的頭皮,“這次你來,得幫幫我,重做能量球,而且要測清楚它的穩定性!還有,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在原來的基礎上給新的黑洞加上角動量。看了你們西昌的試驗前后報告,你的部分一直都非常謹慎小心,最后出了那么大紕漏,我實在不明白……”
王曼農臉一紅,“再小心也會有走眼的時候,何況之前我們一直沒有測到什么能量紊流!有沒有可能是人為破壞?”她小心翼翼地問。
貝爾納看了她一眼,“難說,如果真有,這人得有多大的能量啊!”
王曼農沒有接茬。
“行了,Manon,這是你的用戶名和登錄密碼,這樣你就可以在住所遠程登陸工作了!發到你的信箱去了!”網管抬頭說了一句。
“啊,太好了,謝謝!”
下午結束工作之后,王曼農搭飛行器到了愛島,這里正是在傅里葉大學的校區內,她要赴斯蒂芬的約去補程序方面的課程,斯蒂芬有一門公開課設在晚上六點半到八點半之間。不得不說,聽課是非常吃力的事情,下課時候斯蒂芬把她叫住了,“Manon,你的程序作業我都改過了,修改意見發在你的電郵里,回去你要仔細看一下,然后寫個報告給我。”
王曼農叫苦不迭,“先生,我在讀書的時候就對寫程序不大感冒,現在的匯編語言對我來說,比學一門外星人的語言還困難!”
“不是語言的問題”,斯蒂芬毫不容情地回答,“你真的對寫程序太沒感覺了,大部分女人的通病。”簡直是性別歧視,王曼農心想,下次介紹頌星給你們認識一下,哼哼。
王曼農從教室出來,起風了,大片的黑云漫了上來,山雨欲來。地上的枯枝樹葉呼嘯著翻滾飛上天空,她低著頭跑了幾步,趕到了輕軌車站,萬幸在雷雨到來之前,回到了租的小公寓。金色的閃電劃過天空,把群山的影像攝錄在墨色的天穹背景上,片刻之后,轟隆隆的雷聲滾了出來。王曼農把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的,趴在玻璃上往外看,每一次大山輪廓顯露的時候,她都想尖叫一聲表示喝彩。突然“咔”的一聲巨響,一個落地雷在窗邊炸開,天,這得離地面多近。
王曼農不由想起普羅米修斯號最后遇到的那股害她和大家分離的能量流,打了一個哆嗦,跳起來把電腦網絡手機全部關掉了。頓時覺得整個房間,無比清靜,這么些年了,都沒用過如此踏實的安全感。這是一個不到四十平的studio,只有廚房和浴室是分隔開的,臥室客廳書房一體化,是百年前的老房子,維修甚好,租金便宜,最適合獨居。每天睜眼能環顧房間四周,不會有可怕的想象會從陰影里爬出什么怪東西。多年前她和丁峻說過一句話:看恐怖片和演恐怖片那是不一樣的!
王曼農吃了簡單的晚餐,洗個澡。穿著短到膝蓋的吊帶睡裙,光著大腿和雙腳,尖叫一聲跳上床,在軟軟的床上蹦了幾下,童年時代最喜歡的游戲,聽到老式的木制床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趕緊又蹦下地,索性把床墊拖下來丟在地上,然后整個人跳上去又倒下來,她把音樂聲開到足夠大感覺壓倒外面的雷聲,一邊尖叫一邊跳來跳去,好happy。
大雨終于傾盆而下,嘩嘩作響,過了片刻,有噼里啪啦好像小石子砸窗戶的聲音,原來下起了冰雹,幸虧已經到家了,王曼農快活地想。她的樣子就好像在咸魚堆里打滾的貓。突然,外面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哎呀,糟糕,是不是音樂聲音放得太大吵著鄰居了。這個老房子沒有裝紅外探頭,也不知道外面是誰。王曼農跳起來關了音樂,后悔不迭,戴個麥就好了,她順手撈起一條披肩裹上肩膀,趕快去開門。
丁峻感覺自己是一腦門漿糊地在車上刷了信用卡下來,借著路邊燈看到墻上的牌子“Joseph Vanier大街”的時候才有點清醒,哎,怎么直接就按了那丫頭的住址了,里昂到格勒諾布爾也不算太近,敢情這一路都是稀里糊涂的。說起王曼農,他心里其實還帶著點氣,可是現在怎么辦呢?
還沒等他考慮好,幾個冰雹直接砸腦袋上,一個要進樓門的老太太,按住門看他,那意思是問他進不進。于是緊走幾步進去,跟老太太道了謝,丁峻上了電梯,王曼農住七樓。到門口就聽見里面一陣喧囂的音樂聲,也不怕被鄰居投訴,于是丁峻敲門。
王曼農打開門一看到丁峻站住外面,整個人都懵了,她說,“哎……”。而丁峻看到她的那一剎那,一腔憤恨全部化為烏有,先反應過來,“哎什么哎!讓我進去!”推開門擠了進去,迎面看見一個大床墊丟在地上,上面亂七八糟。
“你這里遭賊了?還是你作賊了想跑路?”他開始按照慣例,觀察地形,判斷有無危險品存在。以至于王曼農有那么一瞬間的晃神,這人連個隨身行李都沒帶,感覺就好像在西昌的時候每天從營地回家吃飯,于是她脫口而出,“你吃飯了沒有?”
丁峻回頭打量她,小臉熱得紅撲撲的,大披肩裹著肩膀,下面露出短裙,光著膝蓋和小腿,赤著雙腳,這小樣兒,太誘惑了。只要一看到她,什么紀律規定新仇舊恨,丁峻能全部丟到腦后。他倆就是磁石的南北極,不見面就算了,只要一見面,非往一起湊不可。
“上頓飯在上海吃的,丁云路請客。”聽到這個,王曼農抓著一直往下滑的披肩奔到廚房里。
“哎,你先別忙那個,過來,我要跟你說話。”丁峻拽著她胳膊把她給拖出來,“你給我坐好了。”他把她按在椅子上,自己也拖了一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下。
王曼農一手抓著披肩,另一手放在膝蓋上表示在認真地聽。
丁峻聲色俱厲虛張聲勢地開始訓斥她,“在西昌你自作主張,差點闖了大禍!幸好何局是一直維護你們的,否則……”他的表情讓王曼農覺得自己萬死莫贖,愧悔不已。丁峻看著她的表情,心里樂開了花。
“還有!”他稍微停頓片刻,“雖然我說過,任何時候你都不需要和我說對不起,但是,我還在醫院里躺著生死不明的時候,你居然就跑掉了,這讓我很傷心!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再跑一次,這輩子就不理你了?”他費了很大勁讓自己的眼睛固定在王曼農臉上,心里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往下看,太誘惑了……
聽到這個,王曼農跳起來直接撲到他懷里,“指令長,我錯了,再不了!別不理我!”
丁峻對這個回答其實很滿意,但表面上推開她,并且生硬地說,“知道錯了,道歉要有誠意,你的誠意呢?”
王曼農的眼淚冒了出來,“我是知道你沒有危險了才走的,要是這次你死了,我肯定不一個人活著。”她開始放聲大哭,搞得丁峻心里萬分過意不去。
“傻瓜!”只好倒反過來抱著她安慰,“別哭了,你又救了我一次!你看,我這是專程來登門道謝的,走得著急,連換洗衣服都沒帶,我說你這屋子有宅遞送貨端口么?待會兒幫我上網訂幾套行不?”他伸手托起她的小下巴,“別哭了,這回你又贏了!以前我的隊友講過一個女孩子保護男人的故事,我就想,甭管我多想保護你,你每次都先于我出招。”
王曼農“哧”地笑了一聲,又把臉埋在丁峻懷里開始抽搭,“指令長,對不起!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該不相信你!”
“這么說你當初的確是不信任過我?”丁峻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因為戴維斯被調查的事?”
王曼農羞愧地回答,“有一點吧。”她急急地又說,“以后不會了!”
“真的?”丁峻問她,“那讓我看看你的誠意!”說著他一把把那個既礙事又不好看的大披肩給扯開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