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師妹同為九天靈石，我們兩個其中一個成仙，便會注定另外一個身化情劫，只是當時我并不知道。如果早知如此，我哪怕永世不成仙也不要帶給她那場劫難。
【楔子】
一千年后，幾乎百年都未下雪的仙界，再次紛紛揚揚飄起了大雪。
而我站在重華宮外，看著漫天的雪花飛舞，伸手出，任由雪落掌中融化成水冰入心。
仙帝派來的童子知趣的侍在我的身旁，看我始終無動身之意后，終于忍不住提醒：“天尊，眾仙宴就要開始了，您看……”
我抖了抖衣襟上的輕雪，柔聲道：“無事，你先去吧，告訴仙帝，本尊會來的。”
童子神色猶豫，遲疑了片刻，向我行過禮后，終是選擇了離去。
我依舊望著落雪的深處，驀然間，那雪色下得大了，隱約間，仿佛有一道素白的身影，從遠處緩緩走來，是那樣熟悉，我勾起唇角，面容露出了微笑。
“師妹，你終于來了。”我喃喃著，開始燃燒起本命真靈，身影漸漸和那素白身影一樣模糊不清……
【壹】
千年前，我本是洛水河畔忘憂土中的一塊頑石，因會逢參加瑤池宴的重華仙君眷顧，以靈力點化，便成了其座下弟子，與我一起的，還有我的師妹，水瑤。
自那日起，我便和她離開了所居已久的洛水河畔，隨著貴為仙君的師尊住進了氣派的重華仙宮，同時，也有了令仙界無數普通仙人傾慕不已的仙君弟子身份。
只是這殊榮背后，也有無數的無奈，尤其這輩分大小，便是水瑤那丫頭自幻化后，一直糾纏的問題。
她總是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和我爭的面紅耳赤：“師父明明先點化的是我，怎么就讓你成我師兄了呢，這不公平。”
完了，還可憐巴巴的望著師尊。
師尊被她盯的老臉尷尬，最后丟下一句“輩分問題你們自己解決”，便以有要事在身溜之大吉。于是，我這師兄的地位倒也未有動搖。
雖然小丫頭還是一直對于我當師兄不服氣，但是最后，又因為我自生來便做得一手好菜，就連師尊都會動心不已，更不要提這個吃貨師妹了。
每次她都會眼巴巴的跑到我的面前，可憐兮兮的望著我：“師弟，能不能給我做點東西吃啊。”
我則淡定的打坐，良久睜眼，噙著笑意說“師妹，你適才叫我什么？”
她不甘心的咬牙切齒道：“師兄。”
我滿意的笑了笑，小人得志的摸摸她頭：“乖，師兄給你做。”
“……”
小丫頭，便以此屈服在我的美食淫威之下。
【貳】
那段時間，是我在仙界最幸福的一百年，我以為以后也會是這樣，只是我終究錯了。
一百年后，我方修成仙身，水瑤尚未脫妖身，便有魔帝攜高手攻打仙界，最終，仙界以損失三名仙君而慘勝。
我們的師父，重華仙君，便死在那場浩劫之中。那時老頭已仙身奔潰，靈力散盡，卻死拼著最后一口氣，將我和師妹喚到身前：“水云水瑤，以后為師，再也保護不了你們了。水云，照顧好你師妹，我已經將你們囑托給仙帝了。”
我含淚著淚拼命點頭，最后卻只能看著他的仙身慢慢變成星光，消散在天地之間。
彼時師妹已經哭成淚人，我憐惜的將她抱入懷里，輕聲安慰：“別哭了，師父雖然不在了，以后就換我保護你，別忘了，我可是你師兄啊，而且，我也是仙人了。”
只是話雖如此，但是我知道，師尊去了，以我的仙資，才修成地仙，連天仙都算不得，更不要說上仙了，在這茫茫仙界眾多天仙中是最微末的一個。
憑這微末，自是不能繼承師尊重華仙君尊位的，仙帝便派了一名初晉上仙的仙人執掌重華仙境。
那人倒也知趣，因知我們與師妹是曾經仙君的弟子，也沒有多加刁難，反而處處待之以禮。
直到那日，執掌九陽仙境的仙君不知從何得到了消息，聽聞水瑤姿色絕佳，竟請了仙帝法旨，要強行納師妹為仙侶。
“陛下，此事不妥，我師妹根本不喜歡九陽仙君，你怎能下旨，讓她嫁給九陽仙君。”我尋上凌霄宮，對著座上那個執掌三界的男人說道。
仙帝捋了捋發白的胡須，語重心長的說：“水云，你也切莫動氣，你師妹能嫁給九陽，也是她的福氣，況且現在仙界經歷動蕩，我希望你們能夠明白事理。”
原來是拿我師妹收買人心，我冷笑不已。仙帝卻以為我是同意了，直接施了法讓我回了重華仙宮，不給絲毫我辯解機會。
【叁】
三天后，九陽仙君派麾下仙人來接師妹，我欲阻止，卻因靈力太弱，被幾人用捆仙索縛住，帶到了九陽仙境。
九陽仙君抽去了我的大半靈力，將我關進九陽仙宮內，放下狠話：“水云，本君念你是重華仙友的弟子，如今不殺你，但你師妹，本君娶定了。”
我恨的咬牙切齒，卻提不起半分靈力。
只是眼看離師妹出嫁不遠，便只得使以師尊生前所傳元神出竅禁術，去偷偷見師妹。
“師妹，我帶你離開仙界吧，你就不用嫁給九陽了。”看著鳳冠霞帔的師妹，我忽然感覺心痛，伸出手去習慣性的揉她的頭發。
她不露痕跡的躲開，眉目低斂：“師兄，逃不掉的，你走吧。”
“可是師妹……”
“師兄，我是心甘情愿嫁給九陽仙君的，他說了，只要我嫁給他，他就會請求仙帝賜我仙骨。”她忽然抬起頭，眸子一片清冷。
我愣住，不可置信：“你……，師妹，九陽仙君可是謀害我們師尊的仇人啊。”
是的，仇人，當初如果不是九陽仙君在大戰中暗害了師尊，以師尊的連仙帝都不怕的靈力，又怎會畏懼幾人大魔。
她笑了笑：“我知道，可是對于能成仙來說，一點小仇，又算的了什么？”
那一刻，我愣在原地，突然覺得她的笑容和面孔很是陌生，仿佛那刻，她再也不是那個當初為了輩分大小甘愿和我爭得面紅耳赤的師妹了。
原來佛說的貪嗔，不止人會有，仙和妖也逃不掉。
【肆】
第二天她大婚的日子，我終是選擇了離去。
我想水瑤始終是不知道我喜歡她的，或許就連我也不知道。愛一個人大概都是這樣吧，總在你不經意間生根發芽，等你知道了想要遏止，卻已經無藥可救。
只是既然她已經幸福，我又有什么理由插手。
臨走前，我站在重華仙宮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心里默念：對不起師尊，水云不孝，沒能看好師妹，守住我們的家。
然后，我毅然去了仙界北極。
仙界傳言，在極北之地有一靈域，隱居有諸多上古大神，只是那處環境惡劣，更有天地屏障隔絕，如今仙界的仙人根本無法度過。
我少來游行四方，熟知仙界地理，此番還真讓我誤打誤撞找了靈域，并且在其中，尋到了上古天帝坐化的神殿。
在神殿，我繼承了上古仙帝的傳承，成就了神身道骨，靈力更是一躍而上，就連當年的師尊，都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四百年后，我選擇了重回仙界。
對于我當年的離去的原由，我曾誰也沒有告訴。
其實那時我本打算強行帶著水瑤離去，卻被九陽仙君發現。他威脅我說：我要去幫他找到上古靈域，取得上古大神的靈力來奉給他，否則便要殺了師妹。
雖然我一直知道九陽仙君野心勃勃，卻不想他竟野心大到想要獲取千古傳承殺死仙帝，以圖坐上仙帝尊位。
只是恐怕他都沒想到，他的這番威脅，卻讓我陰差陽錯得了傳承，得以卷土重來。
【伍】
憑我如今的靈力，就是仙帝都不是對手，更不要提九陽仙君了。
于是當我淡定的回到仙界，神色自如的破開九陽仙結界時，宮內的仙人幾乎大亂，那些曾經在我面前可望不可即的仙，也不過如此。
只是當這座仙宮的主人站在我面前，喊著何方妖孽，膽敢闖我九陽仙宮時，我卻發現，那人已不是當年的九陽仙君。
我隨手施法將他攝來，冷聲問道：“我師妹水瑤呢？”
起初那仙君有些納悶，后來竟看著我直接跪了下去，口呼：恭迎天尊駕臨。
我頓時有些納悶。
仙君方才告訴我，原來自四百年前，師妹被迫嫁給九陽仙君的那時起，仙帝便已經知道九陽仙君的野心，只是怕打草驚蛇，所以才沒有提前告訴任何人。
但他告訴了師妹，并且要師妹里應外合，打算一舉拿下九陽仙君。
而我，就是其中那個助師妹脫困的人。仙帝知道我對師妹動情已深，知道危機時刻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只是他也沒想到，我竟然如此排斥九陽仙君，不等計劃開展便已先找上了師妹，想帶她離開。
師妹在為了仙帝的籌劃不被破壞，只能說出那番話來逼我離開。
但卻也因此，在仙帝與九陽的較量中，因為仙帝疏忽，師妹被九陽仙君抓住，吸取了本命靈魄，以提高自身靈力。
她與我同為九天靈石之體，自是仙人提高自身法力的最好助力，這也是當日師尊要我保護好她的原因。
只是九陽沒想到，仙帝的靈力高到，他吸取了師妹也無法戰勝，終究被仙帝打到魂飛魄散，留下一番恨意。
【陸】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要來的？”聽完這些，我的靈力早已暴亂，卻還是耐著性子繼續問他。
“天尊有所不知，仙界有星宿仙人，能預測未來，知曉過去，上次仙帝能知道九陽造反，就是因為他，這次也是。”
說完，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還有什么，你但說無妨。”雖然很想殺人，但冤有頭債有主我還知道，于是我舒展眉頭，對他溫和說道。
“天尊，星宿仙人還說，他送你一句話：‘靈石成仙，必遭情劫，陰石歸去，必有一歸。’”
我反復回味著這句話，然后終于明白了什么，丟下了九陽仙宮一干人，再次回到重華宮，從此定居下來。
仙帝知我今靈力大成，加之從前在師妹事上對我有所虧欠，默許我入主重華仙宮，同時給了我仙尊的稱號，只是這些，都不是我在乎的了。
我在重華宮內等待五百年，又一個春秋的輪回。
星宿仙人的意思，自那日我便已經明白。
我與師妹同為九天靈石，我們兩個其中一個成仙，便會注定另外一個身化情劫，只是當時我并不知道，如果早知如此，我哪怕永世不成仙也不要帶給她那場劫難。
只是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星宿仙人替我預測，身為九天靈石陰石的師妹，終歸有一天會歸來，我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柒】
幾百年后，仙界流傳著一個傳說。
傳說重華仙境內有一神秘仙人，終年守望在重華花海之中。
倘若有仙人相愛，向其祈禱，都會有求必應。
而那神秘仙人，卻在五百年后仙界一場罕見的大雪中，翩然羽化而去。
據有人傳言，那日重華仙宮內大雪紛飛，更甚其他仙境，而仙人坐化之時，有少女輕靈的笑聲傳遍仙境，有人更看到，似乎那飛揚的雪中，便是仙人擁著一白裙女子，消散天地之間。
文/蘇未溪
圖源：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