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料想,一別就是二十二年?歲月如梭,容顏已逝。
五月,油菜花開的季節。北上的火車,徐徐開出車站,莊晴整理好坐姿,塞上耳機,準備把自己沉浸在音樂中。窗外,熟悉而美麗的景物正一點一點消失在視野。父母送她離開的時候,依依不舍的眼神一直回蕩在心頭,弄得她有些傷感 。父母在,不遠行。可是,人生總有萬般無奈。
突然,音樂嘎然而止。手機屏幕跳出一條微信。
是程奕。他通過了她的微信請求。
二十二年后,莊晴從初中同學處知道了他的電話號碼,竟然不敢拔過去,只加了他的微信。
那一刻,莊晴竟然心跳加速了。確認是他之后,莊晴差點激動的跳起來。
想像了太多與他的重逢,卻沒想到是這樣,不是面對面。沒有擁抱,沒有四目相對,也沒有驚訝和尷尬。也許,這是最好的安排。他甚至沒有頭像,看不見他的模樣。莊晴的頭像是幾年前的舊照,很漂亮。
莊晴只是本能地,迫不及待的,發過去幾個字:嗨,還記得我嗎?
記得了。你們還好嗎?
我們?
嗯,你和你姐姐。
原來,他看見頭像中看似小姑娘的莊晴,誤以為是她妹妹,莊雨。
莊晴十四歲那年,莊雨八歲。程奕來家里找莊晴玩,她們并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莊雨執意要坐在姐姐和男生中間 。可是她不知道,姐姐和那個男生在她的背后手拉著手。程奕笑著說,小雨,我以后做你姐夫好不好?來,你喊一聲姐夫。莊雨只是白了一眼他,繼續看電視 。
她不知道,那一刻,她的姐姐心里卻樂開了花,花蕊上涂滿了蜜,齁甜齁甜。
然后他知道錯了。他說,沒想到你還沒怎么變,還那么年輕漂亮。
你呢?變了么?
我變老了,變胖了,變丑了。
我不信。發照片給我看看。
回頭看真人吧,你在哪兒?
我在回北京的路上。
哦,聽說你嫁北京了。
嗯,你呢。
我在道城。
……
心碎了一地,火車剛從道城出發,他和她再次錯過。這次回道城休息了一個月,陪爸媽。竟然沒有想到,他回道城了。不是一直在廣東么?同一個城市呆了這么久,竟然從來沒有相遇。又是怎樣的孽緣?
從十四歲認識程奕的那一天起,莊晴就把他放在了心里。莊晴,把程奕裝進心里。瞧,名字都這么有寓意,寓示著她和他是命中注定的緣份。她喜歡了他二十三年。可,天意弄人。十七歲那年,她們失去了聯系。
你為什么一直沒找我。道城那么小,你想要找我易如反掌!
莊晴心疼的無以復加。這個男人,讓他難過了好多年。最美好的年華里,她一直在為他守候,而他竟然早早地娶了別人。
我找過。可你一直不在家。
是啊,這些年,求學,工作,一直都在外地。不是不想回家,只是每年回家不是被家里逼著相親,就是堵物思人。而那個人卻遍尋未果。每次在家里,眺望著那處曾經有程奕的地方出神。可是,她再也沒有見過他。
那些年,我一直在廣東。去年才回來。
原來如此,我在北京,你在廣東。如何才能相遇?
你知道嗎?我托姑姑去你家提過親。
淚水刷的傾盆而出。莊晴的胸腔突地象被刺入一把尖刀,正在挖心剔骨,疼地難受,她拼命悟著心口,抵著窗檐,方能好受些。
你媽說你不在家,等你回來再說。后來我家里堅持要我早日結婚。程奕又發過來一條消息。
我知道。莊晴在后面加了一個流淚的表情。
莊晴的日記本被小侄女撕壞之后,她喜歡程奕的事情被媽媽知曉了,原來莊晴一直不談戀愛,是因為程奕。莊晴媽媽心疼女兒,也悔不當初。如果知道她那么愛程奕,當年就不該拒絕他家的提親。都怪莊晴的爸爸,封建思想,認為兩家沾親帶故,不宜結婚。
這是莊晴結婚后,莊睛媽媽才告訴她的。這時候莊晴才知道,原來他并非失信,只是造化弄人。莊晴不敢責怪父母,卻把遺憾裝進了心里,對程奕的思念也日益增長。
媽媽還告訴她,程奕娶的是一名教師。聽說他們婚后育有兩子,她隨他去了廣東,他在廣東做生意辦了廠子,生意很不錯。
明明相愛,卻無緣在一起。什么命定的緣?究竟還是有緣無份,難道只能裝進心里,深深的凍藏?
我剛結婚才五年。等了你十年。那十年,心里,腦子里,日記本里,全是你的名字。后來,知道你結婚了,才慢慢地把你放下。
莊晴一字一淚,本來不想告訴他的,可是忍不住。她的愛,埋藏得太久,因為時常想念,那些關于她們的過往的記憶越發清晰、深沉而無法忘懷。
如今,終于得以相訴,沒有面對面的尷尬,心中的委屈和愛戀如水般奔泄而下,勢不可擋。
可惜我都不知道。程奕說。還發了一個擁抱的表情。
你還記得第一次牽我手嗎?手心的溫度,我一直記憶猶新。后來你說讓我嫁給你,讓小雨叫你姐夫。我一直把它當成承諾,藏在心里,一直等著你能信守承諾,出現在我面前。可是,這些都只能在夢里相見。莊晴已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面前的桌子上堆滿了淚濕的紙巾。
程奕,你為什么才出現?
……
如果我離婚了,你還會嫁給我嗎?
莊晴懞了。這話她沒有辦法接,也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因為她結婚了,有一個五歲的可愛兒子。況且,她不知道程奕說的是什么意思,真的離了?還是假設?
我不知道。莊晴緩慢的打出這四個字。也許出于本能。莊晴不問程奕說這話的本意,而是本能的反饋了自己的意愿。說明她猶豫,依然還有幾分理智。她不知道未來會否有變故,她不知自己能否堅持現在這份并不幸福的婚姻,哪怕過不下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放下心愛的兒子,去轉向程奕的懷抱。
看出她的猶豫,程奕沒有再繼續話題。
那天他們都沒再說話。
至今,莊晴也不知道程奕有沒有離婚,她固執的不問究竟,以為可以假裝成真。偶爾他們會在某一個深夜,在微信里閑聊幾句,偶爾還會提起往事,假裝彼此還年少,你噥我噥。可是莊晴心里明白,事過境遷,莊晴和程奕都已經回不到過去。
程奕偶爾會問莊晴想不想見面,莊晴其實很想見,可是冷靜下來她說:相見不如懷念。
后來莊晴又想,也許有一天,可以偶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