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為什么用這么老款的手機?是不是太落伍了?你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人嗎?是不是你爸媽沒有錢?從今以后你只要跟著我混,我就給你買一個新款手機,好不好?你看這手機連微信的功能都沒有。”
說這話的時候,強子一臉不屑地看著我。那種嘲笑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狠狠地踩到地底下。我沉默地看著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這個人為什么來找我的麻煩。
“我就喜歡這樣的手機,不需要你操心好嗎?”我平靜地看著他說。
“喜歡?不要把貧窮說成愛好,好嗎?還有,你再這樣跟我沒大沒小地說話,信不信我把你的手機砸了?”
“哦,你有什么權利損壞別人的東西,該干嘛干嘛去。”
“喲,你小子不見黃河不落淚,是吧?”
啪的一聲,我的手機被他搶過去摔在了地上,一下子四分五裂,強子還不解恨,找那塊最大的主板部分,狠狠地加了幾腳。
我看著他心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小孩真是無法無天啊!
“告訴你,我不想跟你發火,不管你是誰,必須在24小時之內購買一只手機,否則我要你的好看。”我在從那塊主板的碎塊里拿出我的SIM卡之后,盯著強子的眼睛,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了,我只想安安靜靜地過我爭分奪秒的日子。
一邊走一邊聽到有人在身后小聲嘀咕:
他以為他是誰呀?跟強子說狠話,這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嗎?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
你以為他真的敢放狠話,他只不過是找個臺階下就罷了,他再不走就要挨打了。
聽了這些話,我覺得無所謂,隨便你們怎么看我,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
我走得急匆匆,其實我懷里揣著一個日記本。是第三節下課后我去教室外面透氣,經過第一排時上官蘭突然塞給我的,讓我回家去看。
什么事情這么神神秘秘,難道又讓我給她改作文?
2
回到家以后,我躲進自己房間后拿出了日記本,這是一本粉紅色的日記本,封面和封底有兩個小金屬夾子,可以把本子扣在一起,用手輕輕就可以旋開。我猜這上面原來是有一把鎖,因為明顯有洞,只是鎖不見了。可能上官蘭為了方便我看,所以把鎖拿走了。里面某處夾著一個小書簽,我打開來看。
“從來沒有人折服過我,而你把我折服了。從來沒有人讓我動心,而你的笑容卻讓我迷失了。”開頭的時候看到這樣一段話。接下來我大概瀏覽了一下,從有標簽的這頁起,之后的半本日記,差不多都是關于我的,是她對我的心靈獨白。
和強子對我發脾氣的原因一樣,我看了上官蘭的日記本,第一感覺也是四個字:莫名其妙。
原來上官蘭喜歡我,被人欣賞的感覺讓我心里升起一點溫暖,但是其實我對她沒有什么感覺。因為我插進這個復習班只有幾個月。我重回校園的目的只有一個,給自己一個上大學的機會。我比他們大多了,大三四歲呢。對這些小屁孩基本無感。
上官蘭是一個個子不高但是卻發育得很好的姑娘,模樣也過得去,她學習不錯,是班里的學習委員,收過我的幾次作業。
我們的交集僅限于此。
她坐在教室第一排的中間,同桌是司馬燕,一個個子高高,頭發長長的姑娘。我不太明白,怎么會突然發生這種事呢?
我以前經常繃著臉,身邊的人都說我太嚴肅,讓我試著多笑。所以每次進教室的時候我基本都會提醒自己:新的生活開始了,告別過去,要多微笑。
上官蘭坐第一排的中間,也是我踏進教室時最自然的目之所及之處,可能是她以為是我在看著她笑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誤會可真大了。
“小兵出來吃飯啦。”我媽在外面喊我了。
“我知道了,馬上就來。”我一邊答應著一邊把日記本放到我的抽屜里。
“媽媽怎么又有洋蔥啊,又是洋蔥炒蛋。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想吃洋蔥!”
“洋蔥的功效可多呢,降血壓,降低血黏度,提神安腦,增強……”
“好了,媽媽別說了,我不是老年人啊。”我叫苦不迭。
其實我不是不喜歡吃洋蔥,只是腸胃不太好,吃了洋蔥很會排氣,但又不能跟媽媽這樣說,我真的不想去學校里打擾那些莘莘學子們。那好吧,既做之,則少吃之吧。
“對了媽媽,我晚上不回來了,去學校宿舍呆一晚上,感受一下校園住宿的氛圍。宿舍有個同學請假了,空出一張床。”我和媽媽打了一個招呼。
在這些方面,爸爸媽媽不太管我,因為我幾年前就成了社會人,非常讓他們頭痛的那種。但他們對我的具體情況并不了解,只知道我在外面混。
爸媽對我的事基本上不聞不問,完全散養。他們對現在的我非常滿意。我對自己其實也很滿意,因為較之以前可以說很上進了。
吃完飯沒有在家休息,我直接去了學校男生宿舍,走到門口就聽到哥幾個正躺著進行宿舍臥談會。
“你聽說了嗎,今天兵哥的手機被強子給摔了,他連屁也不敢放一個就走了。”這是向陽的聲音。全宿舍乃至全班,就這個家伙跟我最不對付。說實話我并不在意,我又不是人民幣,也沒有想讓每個人都喜歡我。
不過我聽到向陽如此說我還是尷尬了,馬上重新退回去十幾步,故意踢著地上的一個易拉罐唱起了歌。
說走咱就走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用聲音告訴他們我來了,別在背后說閑話了啊。
推門進去后,他們都坐了起來。“兵哥,我們正說你的事呢,放學時我們看到你跟強子鬧別扭了,你怎么惹了他,這下可不好辦了, 要不要我們去說和說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筆帶過?”趙凡塵很認真地說。他是一個老實人,看得出對我是很真誠的關心。
“我沒惹他,是他惹我了。”
“兵哥,我們的意見是,那個老人機就算了,不值多少錢,不要跟強子硬碰硬,他認識青龍幫的人。高一的時候,高三的兩個全校有名的打架王要打打他,結果他喊人來把那兩個家伙打了,那兩個家伙滿臉是鼻血,卻站著動也沒敢動,別說還手了。”
“他認識青龍幫的人,我也認識。”我遲疑了一上,還是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你也認識,兵哥?”向陽哈哈大笑了起來,“青龍幫的人可不是門口掃衛生的張大爺,早上出門就能見到。”
“我真的認識!”
“那你的意思,是要跟他對著干了?”向陽逼問到,怎么看都有唯恐天下不亂的意味。
“我要跟他對著干,你會不會幫我?”
“我,我拿什么幫你,我躲都來不及呢!”
“現在不是我要跟他對著干,是他摔壞了我的手機,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摔壞了手機賠手機,是這個理吧?”
有幾位點頭。
“那你們愿不愿意幫我?”
“我們怎么能打過他們呢?他們可是跟黑社會有關系啊1”
“沒打過怎么知道呢?打不過沒關系,我們可以去學校后面山上的森林里找一點藏在宿舍的床下面,校園里能藏的地方也藏一點,有了武器在手,到時候就容易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
“萬一青龍幫的人來了我們怎么辦呢?”他們擔憂地說。
“青龍幫的來了,我負責解決。”我拍著胸脯說。
當我拍胸脯的時候,沒想到卻放出一個很響的屁。尷尬并未到此為止,因為我感覺前一個仆到了,后一個又繼了上來。這可怎么辦,我就說不要吃這洋蔥吧。在四面透風的大操場上可以不知不覺地解決,在宿舍這樣狹小的空間太明顯了。這不是讓我一個大老爺們丟人丟到太平洋嗎?
本來熱鬧的宿舍一下安靜了下來。
“你是用放屁解決嗎?想把他們一下熏倒嗎?”向陽自以為幽默地耍了一個機靈,借機發揮。
有的人就是這樣的習慣,從來不放棄任何踩別人一腳的機會。如果沒有這樣的機會,想辦法制造一個。踩了別人,還順便證明了自己的非同凡響。
“向陽,你為什么說話這么難聽?”趙凡塵為我打抱不平了。
“難聽?我是看不慣吹牛不打草稿的人。還解決青龍幫的人,我看這小身板連一只雞都抓不住。”
“向陽,我沒惹過你吧,你再這樣沒禮貌的話你信不信我先放屁把你解決了?我真的認識青龍幫的人,還跟他們一起吃飯呢。”我有一點不高興,一直被羞辱,泥人也會發火。何況我還不是一個泥人,以前的兄弟們如果知道我現在這樣,估計驚訝得眼珠子都會掉下來吧。
“哈哈,牛都給你吹上天了,還和青龍幫的人一起吃飯,你以為自己是黃飛鴻啊?還有,你以為屁是想有就有啊,你再放一個試試,你要能放出來,我把它抓住吃了。”
我心里太激動了,腹中之氣已經噴薄欲出,已經忍受得非常辛苦,正處于痛苦萬分的緊要關關頭,沒想到向陽一下給我送過來一個臺階。
于是隨著一聲巨大的好像要把褲子都要炸裂的響聲,一個遠勝于前面的超級怪物橫空出世。他們趕快往旁邊躲。離門口近的小子已經一下子沖到了門外面。還是這小子聰明啊。
見好就收,我趕快憋著氣也走到了門外。那個小子居然眼冒金星地問我:“大哥,這個是怎么弄出來的。”
我心里這個舒服啊,沒想到排氣也能排出讓人尊敬的效果。不過沒有回他的話,以故作神秘的姿態,用我五音不全的破鑼嗓子唱了起來:說有咱就有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
那小子在后面給我評價:“兵哥,你這猥瑣得也太明顯了吧?”
3
看了下時間,后山離學校不遠,來回應該來得及。一般的學校本來中午是不可以隨便出門,不過這里的學校也沒人管,我們翻過學校后面的墻,很快就到了小樹林。
“你們快過來這里看,這棵大樹上發現了一張尋人啟事,真有意思,現在什么年代了還寫這個。”
最先發現的人叫趙方,他立刻讀了出來:
“大哥,我們非常想念你,沒料到你居然狠心把我們的微信都拉黑了,手機也變成了空號。你真的就忍心這樣棄我們而去嗎?兄弟們都在等著你回來啊。望你見到此信息可以回來看看兄弟們,我們在此望眼欲穿。青龍幫全體敬上!”
“他們為什么把它貼在這么一個偏僻的地方呢?誰會來這里啊?”
“有道理,不過也可能他們覺得他們大哥在人少的地方晃蕩吧?”
“看上面的意思好像是青龍幫大哥把他們都拋棄了。”張海說。
“有沒可能是這位大哥已經被抓住秘密處決了呢?”趙凡塵說。
“也有可能沒有被抓,在逃亡過程中這個無惡不做的壞人被五雷轟頂,化成焦炭含恨而亡呢。”
我的額頭不禁流下了幾行冷汗,后背一陣發涼,這些家伙們怎么一個比一個狠。這真的是一群高中生嗎?
“嗯,確實有可能他已經死了。”我也接了這么一句。從某個角度看,死亡也是一件好的事,可以把一個人的過去全部結束掉。
我們很快就找到了幾根比較趁手的短棍,考慮到要在宿舍里打架,不能太長,太長了發揮不出來。長棍適合在比較廣闊的地方使用。找了十幾根差不多的,放在幾處不同的地方,應該夠用了。
進校門的時候,我們幾個擠在一起,將棍放在身體的中間。否則給有心的人看見就不好了。
3
下午第三節課是語文自習,老師發了一張考卷讓我們做。重回高三,我最發愁的是數學和英語,最不愁的是語文,于是非常快的速度就做完了。不知道為什么就想起了上官蘭。她在我的側前方,第一排的位置。我就抬頭向她看去。
沒想到這姑娘把右肘放在桌子上,手托著臉,丄朝著門的方向,應該也是把試卷做完了。這個姿勢眼角的余光應該可以注意到我。
正當我看她的時候,她也把頭側了過來,眼神對視,我有點不知怎么才好,趕快目光切換到卷上面,順勢而為把卷子檢查了一遍,結果真的給我發現幾個回答錯誤的地方。
我又抬頭看她的時候,居然她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看見我抬頭的時候,頭又扭了過來,臉上居然露出了微笑。
我覺得更尷尬了。我想我不應該看她,這下讓她誤會更深了。
當我再回到宿舍的時候,哥幾個正在等我。
“兵哥,今天我們有了一個小小的結盟,晚上就到外面吃一餐吧。古有桃園三結義,今有校園幾兄弟。”
“好吧,我們去四海之家,我請客。”我大方地說,這些人愿意跟我綁在一根繩上,不管怎么說都應該意思意思。
“得了吧兵哥,你拿著二百元的老人機,要去四海之家請我們吃飯啊?那里一桌沒有五百元可下不來。還是門口那家叫家常便飯的小店里吧,五六個人一百多就夠了。不用你請,既然我提議,我來解決吧。”肖方大氣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還一邊嘆著氣一邊說。“叔叔阿姨想必賺錢也不容易,沒錢不要大手大腳,如有什么難處跟兄弟說一下。”說完財大氣粗地走在了前面。
服務員的上菜速度很快,幾盤看起來色香俱佳的菜很快就熱氣騰騰地擺上了桌面。肖方這人真不錯,這幾盤大硬菜,食材進價一百元也下不來。
“兵哥,這杯白酒給你,這是我們第一次進餐,感情深一口悶啊!”大氣的肖方給我滿滿倒了一杯。
“兄弟,我不能喝酒,已經有一年沒喝過一口酒了。”我認真地看著肖方說,有一點不好意思,因為這是頭一次跟我的合伙人聚餐,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兵哥,太不夠意思了,你確定要拒絕?是因為身體不能喝嗎?”
“兄弟,我真的不能喝,不是因為身體,是因為某些原因,我不能喝。如果真的把我當哥,就不要讓我喝。”
“為什么不能喝?”
“這是我的一件傷心的事,現在不太想說,以后時機如果合適,再講給你們聽吧。”我的心里涌起一陣傷感。
“兵哥,剛才你在宿舍里說你跟青龍幫的人一起吃過飯,你跟他們吃飯,也敢不給他們面子不喝酒嗎?”肖方似乎覺得抓住了我的漏洞,帶著玩味的神情看著我。
“跟他們吃飯也不喝啊,他們也是講道理,有禮貌的好嗎?”
他們一起哈哈大笑起來,似乎我講了一個很好的笑話。看見他們開心,我也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們就笑得更厲害了。
不過,笑過之后,肖方繼續貫徹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
“兵哥,我們是在組團幫你啊,請你喝個酒,你怎么這么吞吞吐吐啊?推三阻四,一點也不爽快啊!”
“算了肖方,兵哥不喝就算了,兵哥不是這么小氣的人,他不喝一定有他的理由。兵哥,給你一杯牛奶吧,以奶代酒。”趙凡塵遞給我一杯奶,拿走了那杯酒。
對于給我解圍的人,我是心存感激的,但是還得說實話。
“兄弟啊,真的抱歉,牛奶我也不能喝,這次是身體的原因,對奶過敏,喝了以后會拉肚子。”
趙凡塵的臉一下也僵住了。第一次飯局,如此再三地推托,不誤會是不正常的,可是我真不能喝。我給了你面子,身體會受罪。我時常想一個問題,身體重要呢?還是面子重要呢?
“兵哥,這下你就不對了,不能接二連三地拂弟兄們的面子,酒不喝我們理解了,這杯奶無論如何地喝,拉肚子也喝下去,晚上不是和我們住在宿舍嗎?你只管喝,拉在床上沒人會怪你,好不?”肖方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說了這么一句,說得慢條斯理,但是我感覺他也有些不高興了。表情有點凝重。
“好吧,兄弟們,既然如此, 我就喝了,不過丑話說在前面,如果半夜拉肚子吵到大家,多擔待啊。來,以奶代酒,我們干杯。”
大家一口氣把杯里的酒喝完了。我也喝完了。別說,好久沒有喝過牛奶了,居然非常味道還不錯。
既然兄弟們這么仗義,我也決定表一表態度。
“認識你們真高興,今天你們肯站出來幫我,我也十分感動。我決定今晚豁出去了,來,兄弟們,我們再干一杯。”
聞聽此豪言壯語,這幾位兄弟看著我杯中剛剛倒好的奶,又看了看他們面前的白酒,立刻呆若木雞。看來我的萬丈豪情實實在在感動了他們。
4
吃完飯我陪著這幾個已經喝得東倒西歪的家伙回到了寢室,寢室里剩下的三個都在。一看我們回來了,我站得筆直,他們已經在打醉拳了,立刻投來了敬佩的目光。
甚至連向陽,因為我離開時沒有追究他到底有沒有兌現承諾,可能心里也有些感激,態度居然有些改變,舉起大拇指說了一句,兵哥好酒量!
還未等我解釋,門外面就突然進來幾個人,把門都堵住了。一臉橫相,臉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情形,怎么看怎么像幾只張牙舞爪的螃蟹。
“誰是陳兵,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我站出來說:“我就是,這話怎么說?”
一個長相結實的小子立刻過來要抓我的衣領。胳膊伸出來時肌肉線條分明,應該是健身房力量區的常客。我豈能給他抓到,輕輕閃到后面。
醉眼朦朧的肖方一下子也反應過來。大喝一聲:“操家伙兄弟們!”一邊喊著一邊從床下面麻利地抽出了木棍,一棍結結實實打在了肌肉男的三角肌上面。肌肉男立刻尖叫一聲,面部猙獰起來,五官扭曲,仿佛沒有鍛煉到面部肌肉也一下子有了線條。
我正想著告誡兄弟們不要先別打,說幾句先禮后兵的話,這幾個酒壯英雄膽的兄弟已經什么都不管了,操棍子亂砸了幾來,幾個螃蟹在蹂躪之下妄圖反擊,結果迎來了更大的蹂躪。
“兵哥,你怎么不動手啊?站在那邊干啥?”肖方發現我站在一邊,不滿地喊了一聲。
我剛想解釋幾句,突然覺得腹部一陣巨痛。大事不好,牛奶在興奮之余多喝了幾杯,拉肚子的時間居然提前了,顧不得解釋了。我甚至感覺它即將要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兄弟們,我拉肚子,要去廁所啊。”我拿了卷紙,慌不擇路地踩著在門口倒成一堆的螃蟹就出了門,以百米賽跑的姿態沖向廁所,跑了幾步突然發現幅度過大很容易提前引發洪潮,于是稍微調整了一下速度,以一種快中有慢,慢中又帶著幾分迫切的的姿態沖進了廁所。時機掌握的剛剛好,隨著著嘩的一聲,壓力釋放后的巨大快感由腹中冉冉升起,一種只有經歷過那種情形的人才能體會的幸福相伴而來。
當我回到宿舍的時候,那幾名入侵者不在了,大概已經被掃地出門。肖方他們正在興奮地議論,首戰告捷的勝利喜悅溢于言表。但看到我的時候,臉色卻一下沉了下來。
“兵哥,剛才我們在拼命,你怎么跑了啊?”
“是啊兵哥,是因為保護你,我們才打他們,你怎么反而躲了起來?你是想置身事外嗎?”
“確實,兵哥,我們這樣很寒心啊。”
“兄弟們,聽我解釋,我不是跑了,是真的拉肚子啊。”
“算了兵哥,不說了這個了。我想問一下,今天來的不是青龍幫的人,不過強子走的時候說三天后會叫青龍幫的人過來,你上次說你也認識他們,你會解決他們,現在跟你確認一下,真的沒關系吧,要不要提前報警。你真的能解決他們嗎?”
“這個,這個,”我剛想給出幾句硬梆梆硬到擲地有聲的話,腹部又傳來一股沖擊力,時不待我,立刻又拿了紙向廁所飛奔。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說的時候肚子里憋著氣給泄了。跑到宿舍門口的時候聽到有人說了句,這是什么人啊,我們是不是看走眼了?有沒可能我們幫他,這小子最后卻把我們哥幾個給賣了?
晚上又去了三四次廁所之后終于安生下來,這下他們也終于知道我所言非虛,確實是對牛奶過敏。下沉的臉色終于浮起來一些。甚至給我找了一些治療拉肚子的藥出來。
不過那天晚上,我卻一點也沒有睡著,不是因為拉肚子,拉了幾次后已經風平浪靜;也不是因為強子的事,這是一件對我來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主要是因為上官蘭給我的日記本,也因為我下午到校上課的時候給她回復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我來這里只想好好學習,不想談朋友,請你也不要東想西想了,憑你的成績考一個好學校沒問題。加油!
她收到這個紙條以后,精神不是很好,有時候就伏在課桌上一動不動。我心里就禁不住為她擔心:我這樣是不是給她撲了一桶涼水?會不會傷害到她呢?
說實話這是我人生里面收到的第一封情書,長達半個日記本的情書。當然這句話的意義絕不是說我沒有談過戀愛,只是第一封情書而已。
5
第二天腳步有點發虛,像是一整天踩著棉花堆里。
有同學看到我如履薄冰的樣子說:“兵哥,聽說你們昨晚的事了,是不是有點害怕?不要硬撐,提前報警吧。學生斗不過流氓很正常,何況你遇上的還是黑社會呢?”
我對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實在沒有什么力氣說話了,以微笑表示感激之情。
中午放學的時候,沒想到司馬燕叫住了我。她是上官蘭的同桌。
自從上官蘭把她的日記本給我之后,我看她的次數不知不覺多了起來,其實不是心里有什么,就是因為有這么一個人關注你的時候,你下意識就會關注她。
“這個給你。”司馬燕遞給我一個方方的盒子。還用包裝紙包著。
“什么東西?”我一臉納悶。
“是一個……,嗯,你拆開就知道了。”
我把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款某著名品牌的手機。
“這是什么意思?”
“這是,這是,哦,這是上官蘭的送你的一款手機。你的手機不是被摔了嗎?拿這個用吧。”
“我不需要,其實我一般沒有需要跟誰聯系。”
“拿著用吧,這是一款智能機,用它來學習查找什么資料也很方便呢,還有微信功能,現在大家都用微信,誰還用短信啊。”
“你幫我還給她吧,我拿了恐怕不好。”
“這,這,不好吧,我知道你昨天拒絕了她,她的心里正難受呢?如果這個再拿了,她心情不好,影響了高考,你可就是罪魁禍首了啊。”
這也太危言聳聽了吧,不過我想了想,有這個可能,也不差這幾個月。高考完再還給她就是。
“好吧,先放在我這里。”
司馬燕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小拳頭揮了一下,喊了一聲“yeah”。
“里面存有一個手機號碼,你可以加進你的微信。”
“我不用微信。”
“你可以下載啊,很簡單的。”
“我知道,我有微信,我是說我不用微信。”
司馬燕用不能理解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好吧,那你給那個號碼發短信,好嗎?”
“好的,我知道了。”
聽了我這句話,司馬燕臉上露出了笑容,一臉春風地小跑著去了。
回到家吃過飯,我躺在床上休息,體力真的要好好恢復一下。嗯,還有原則一定要堅持,下次真的不能再喝牛奶了。
拿出那個新手機,把我的那張sim卡塞了進去,手機里果然有上官蘭的號碼。想還是她發個短信吧,不過醞釀了半天只打出一句話來:上官蘭,謝謝你借給我的新手機。希望你這段時間專心讀書,考一個好學校。
因為她對我來說,太陌生了。
那邊很快就回了過來:不用謝,問你一個問題,為什么要拒絕我,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嗎?
我回復:現在不是考慮感情的時候,專心學習吧小朋友。
你才是小朋友呢?問你一下,如果讓你選一個,你會在班里選誰呢?對誰感興趣一些。
我有點煩躁起來。我想安靜一下,稍事休息,就起來復習數學了。數學對我來說真是一個老大難。我正在看高一的數學課本呢。
我想馬上結束這場對話,把時間節省下來。說這些我根本不想考慮的事,有意思嗎?
我決定用很快的速度把天聊死,于是發了過去:這個班里沒有人看上眼,也許時候未到吧,所以沒有考慮這方面。
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你覺得司馬燕怎么樣?
真是無聊,由她問的問題我突然想到,也許讓她徹底死心之后,應該就不會揪著這個問題不放了,也許就可以安靜下來專心地學習了。
于是狠了狠心回復:你問這個問題時我想了一下,好像確實覺得司馬燕還不錯,她個子很高,頭發柔順且長,皮膚很白,身材一級棒,笑起來還兩個可愛的小酒窩,非常迷人啊。如果真的讓我在班里選一個人的話,肯定是司馬燕無疑。
我想這下她總不會發過來了吧,哪里知道馬上一條信息就傳了過來:要不要我幫你轉告一下?
還沒完沒了?我可不想跟她繼續浪費時間:已經回答了最后一個問題。下次有空再聊。88。說完就關了機,這個手機唯一的聯系人就是家里的父母,所以根本不用擔心別人找我。
扔掉手機拿起了高一數學書,我要從最基礎的補起。唉,這塊骨頭可不好啃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點一點來啃吧。
雖然看起來進展緩慢,然而終究是開竅了許多,數學老師講的題終于可以一知半解了。對別人來說,一知半解是句嘲諷的話,但對我而言,卻帶著它自身的溫度,讓我對前途開始有了一點信心。
數學老師姓崔,眼鏡片比啤酒瓶底還厚,頭發臟得好像屬于一個在廚房連續加了一個月班沒來得及洗澡的廚師,以前見了我就皺眉,現在發現我上課坐得筆直,聽課專注,問得問題雖然膚淺幼稚,然而態度卻非常認真,因而他現在看到我的時候,眼睛不自覺會發出光來,好像一只暗夜里游蕩的狼看到了獵物,甚至會主動叫我回答問題,一知半解的我當然回答不出一個所以然。
他就讓我談談講題思路,如果對的話,不吝嗇地給我鼓勵之言,讓我不禁飄飄然起來,甚至有幾次懷疑自己就是被荒廢埋沒了的華羅庚。同學們也頻頻回頭。尤其是上官蘭和司馬燕。雖然真的沒有其它的想法,卻讓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被鮮花關注的綠葉,越發油光滿面起來。
6
吃過午飯后我很快就來到了學校,我非常喜歡住在宿舍里,雖然里面充滿了難聞的汗臭和腳臭,卻讓我有非常自在的感覺,好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索興跟爸媽說這幾天就住在宿舍了,心里恨不得那個請假的同學再繼續請幾天。
其實不光是宿舍,整個的復習班的生活都是我所喜歡的,這是我以前從來沒有經歷的,很多年以前讀書的時候不會有這種感覺。那個時候覺得在學校的每一天都是泡在黃連水里,苦不堪言。現在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甘之若飴。而且,絕對是跟愛情無關。只是這種單純的氛圍讓我快樂。
愛情像一架斷線的風箏,已經飛在了遙遠的不可知處。
傍晚,夕陽西下,西邊的天空出現了美麗的彩霞。正是一天里天空風景最美的時刻。我和肖方他們正在操場上吹牛。這種無拘無束的日子我也非常享受。我一邊海闊天空聊著天,一邊目光轉向西邊的天空。西邊是一個大操場,欣賞落日的視線暢通無阻,夕陽之美盡收眼底。
沒注意到忽然之間一群人圍在我們的身邊,最前面是一個流里流氣的青年,脖子上掛著一條金項鏈,耳朵上戴著耳釘,嘴里還叼著一根牙簽。好像隨時需要把牙齒中食物的殘渣清理干凈似的。強子跟著他的身邊,一臉得意,小人得志的嘴臉毫不夸張能打一百分。
“誰是陳兵?”聲音聽來有些低沉,但是低沉中又有幾分囂張,甚至不可一世的味道。反正就是我問了你必須回答的感覺。
“你這人誰啊,跑到學校里來……”肖方第一個說話了,不過喊了一半,就好像公雞被人勒住了嗓子一樣沒了聲音。趙凡塵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說話。
青年身后這些人從外形來看,沒有一個好東西,染發,紋身,有幾個還是沙馬特頭。個個氣勢洶洶,把我很厲害千萬別惹我幾個字鮮明生動地寫在了臉上。甚至還有一個手拿攝像機的戴眼鏡青年。這個應該是他們中間的宣傳委員吧,要把他們的輝煌戰果記錄下來。
他的臉上充滿興奮之情,好像馬上就是得奧斯卡大獎的攝像師。我心里暗暗地罵了一聲傻貨,難道你不知道今天你所炫耀的一切,明天都有可能會成為你的呈堂證供嗎?
強子跨出一步,指著我的鼻子說,“松哥,他就是。”
該來的還是來了,我想。
“我就是,有什么事嗎?”
青年走了過來,“聽說你認識青龍幫的人?聽說你說青龍幫的人來了你負責解決?是不是確有其事。”
“確實說過是這個話。”我不動聲色地回答。
“我是青龍幫的人,我是負責這個區域的黑龍幫堂主齊向松,你認識我嗎?或者你認識我們這里面哪一個?”
我認真地環顧了他們一眼,“每一個人都不認識,但我確實認識青龍幫的人。”
“你死鴨子嘴硬,不吹牛會死啊,你認識青龍幫誰啊?”
“我認識金熊,也認識蒼鷹。”
“哈哈哈!”青年突然仰天大笑,“你認識?你是聽說過吧?”
金熊和蒼鷹是青龍幫很有名的兩個人,在他們上面是青龍。三個人在我們這附近幾個城市可以說是窗戶里吹喇叭——名聲在外,或者更確切的形容是臭名昭著,尤其金熊,小朋友們哭的時候,大人會嚇唬說不要再哭了,再哭小心金熊來把你抓走。
“松哥,跟他們廢什么話,這小子就交給我吧。”人群里走出一個健碩的青年,頭發板寸,穿得干凈利落,胳膊很粗,小臂的的直徑跟我的大臂差不多。步步緊逼,向我走來。
肖方站了出來,不要命地向他沖去,口里大喊我跟你拼了。肖方是我們中間看起來最強壯的一個。他父母離異了,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他變得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跟父母的關系特別不好,這幾天閑暇之時我會跟他聊聊天,讓他學習尊重父母,跟他們搞好關系,告訴他哪怕父母再不好,退后一萬步,也是給我們生命的父母。他心里被疏通了。對我心存感激。
肖方揮拳,向著板寸的左臉打了過去。還沒有碰到板寸,卻被板寸閃身欺進,一拳砸在了肖方的肩膀上。板寸看起來笨拙,動作卻是飛快,一拳讓肖方立刻倒地,左手捂著肩膀,殺豬般叫了起來。在地上不斷地翻滾,神情看起來非常痛苦。
“肖方,你怎么樣了?”張海趕快去把肖方扶了起來。
“兵哥,棍來了。”身后傳來聲音,我回頭一看,趙凡塵抱了四五根棍子跑了過來。
張海接過木棍,從上而下一棒向板寸的肩膀揮去。我暗暗點頭,上下揮,打在肩膀上,可以讓對方失去攻擊力,如果是左右揮,不小心打到對方頭上,力道掌握不好可能會出大事,這小子看來關鍵時刻頭腦還很清楚。
沒有料到,板寸青年一拳打在了木棍上面,木棍立刻斷為兩截。張海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當下愣在當場。
板寸卻沒有停步,立刻跨進一步,雙手抓住了張海的右臂,插步轉身,一個過肩摔把張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張海被摔成了集體爆發的導火索,這下宿舍的其他幾個人再也沉不住氣了,立刻掄起木棍劈頭蓋臉向他們打去。那些混混們沒有板寸這樣的硬功,被打在肩頭大腿等肉厚之處時,不得不躺了下來,不過我觀察兄弟們的力度,應該只是皮肉之苦,不會產生大的問題。
至于板寸,又揮拳打斷了一根木棒,證明他第一次打斷的時候不是因為木棒太過腐朽,又是一個過肩摔,如法炮制,把趙凡塵又摔在了地上。
他繼續地向我逼近,嘴里說:“我想看看你到底怎么解決我們。”原來他不服氣這句話。
一邊說一邊對著我舉起了砂鍋大的拳頭。
“當然是用拳頭解決。”我看著他的眼睛,也對著他慢慢舉起了我的拳頭。
這種場合下,板寸居然笑了,“跟我的拳頭比起來,你有沒發現你的拳頭像個雞蛋,你一定要用雞蛋碰石頭嗎?”
他說的沒錯,他的拳頭據我的目測是我的一點五倍。
“試試看吧,不試怎么知道,也許我是小石頭,你是大雞蛋呢?”
板寸神色一凜:“大言不慚。”一記直拳沖著我的下巴而來,速度還挺快。
“打過才知道。”我也懶得廢話了,也是一記直拳,打的是他的拳頭。硬碰硬吧。
兩拳相碰,猛烈沖擊,發出呯的一聲,板寸立刻向后退了三步,呆呆地看著我,臉色大變,露出了和剛才的張海一樣不敢相信的表情。右手下垂,不住地顫抖。
他在打斗中很有分寸,沒有下狠手,所以我也不想傷害他。只是略施懲罰。
感受了一下他的拳勁,我問他:“李勁書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師叔,我師爺的關門弟子。”當聽到李勁書這三個字時,板寸臉上突然一下變得恭敬了起來。
“你退回去吧,以后不要再參與傷害別人的事。”
板寸遲疑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知道了,請問您怎么稱呼?”
我沉吟了一下,“下次如果見到你的師叔,代我向他問好,就說清風崖的故人。他就知道了。”
“好的。在下告退。”板寸說完這句話,大步流星地向學樣外走去。
“蘇兄,你往哪里去啊?”流里流氣自稱齊向松的青年大喊。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他日有緣再聚。”板寸沒有回頭,漸行漸遠,只是左手還握著右手的手掌。
那邊還在混戰,甚至有幾個流氓分子搶了木棒,反過來打我的朋友們。我沖到人群里轉了一圈,拳打腳踢肘擊膝撞擒拿,奪下了他們手中的木棒,把幾個青年和木棒一起扔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誰?”齊向松臉色也變了,人也站直了許多。
“不用問我是誰,叫金熊來見我。”
“即使你真有兩下子,金大叔也不會來見你,你知道他在青龍幫的身份嗎?”
我承認他說的有道理。我忽然看到了操場上的宣傳欄,上面一張粘得不是很牢的傳單正在風中飄揚。上面紅色的大標題非常醒目:基層工作要深抓,禁止一切黃賭毒。
我走過去把這張宣傳單撕下了一角,上面只有七個大字:禁止一切黃賭毒。
我把這個殘角遞給了齊向松,“金熊應該在南沿市吧,把這個拍了照片微信傳給他,叫他來,他會來的。”
“你怎么知道金大叔在南沿市?”齊向松露出了非常詫異的表情。
“不要這么多話,話帶到就好了”。我看著他,平靜地說。“你加入青龍幫,還不到一年吧。”
齊向松吃了一驚:“你怎么知道?”
我沉吟了一下:“看你做事的樣子就知道了。”
“你們在這里干什么?”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喊。轉頭一看,原來是門房張大爺來了。張大爺有個習慣,臨近傍晚的時候要去貼沙河里釣幾尾魚回來做菜,不知道他從哪里聽到一個歪理,說夕陽下的魚味最地道鮮美。
張大爺這種行為其實是嚴重的擅自離崗行為。不過自從大家知道他是校長夫人的遠方表哥后,就沒有人再敢說三道四了。
聽了張大爺的話,齊向松轉頭看向我,我轉頭看夕陽。夕陽馬上就要落下去了,還剩下最后一點,正是非常美的時候,再不看就可惜了。
“大爺,沒事,我們在拍電影呢。”齊向松換了一個十分客氣的語氣。
我再看他的時候,他正指著手拿攝像機的眼鏡青年跟張大爺在解釋。眼鏡?青年在戰況發生改變的時候,已經忘記了拍攝。這個時候才仿佛又重新活了過來。急忙搭腔:“是的,大爺,我們拍電影呢?這些都是我們請來的群眾演員。”
齊向松看著我說“兵哥,天色已晚,我看我們今天就拍到這里吧?”
我點了點頭。
齊向松向那幫沙馬特們大喊:“收工了,回去了。”
一群人從地上爬起來,真的一瘸一拐地往外就走。不過臉上還有些痛苦的表情。
張大爺看著他們說:不就是普通群眾演員嗎?需要演起來這么拼命嗎?對了,以后不能隨便來學習拍電影,要收費的知道嗎?”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大聲叫他們等一下。一干人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我。我指著那個眼鏡青年說,“把你的拍攝膠卷留下。”
眼鏡猶豫不絕:“兵哥,我這個是硬盤機。”
“硬盤留下。”
向松臉色陰晴不定地說:“兵哥,影片剪輯成精品再給你吧,現在還是素材呢,太雜亂了。”
我說:“沒事,我看看再說,我們這個劇有可能想換個思路。有了想法我會和金熊溝通一下。”
再次聽到金熊這兩個字,向松終于沒脾氣了,對眼鏡說,把硬盤給他吧。眼鏡只能照辦。
天光黯淡了下來,一行人也走了。
張大爺突然破口大罵:“是哪個王八蛋把我上午剛貼好的宣傳單給撕了,這是社區布置必須完成的任務。”
肖方連忙說:“應該是哪些群眾演員吧,這些人真沒素質!”
張大爺說:“我去追他們。”
肖方趕快拉住他說:“別去了大爺,這些群眾演員專門飾演流氓的,演的時間長了,不知不覺都沾染了一身流氓氣息,大爺您覺得他們像不像流氓?您追上去,我怕他們流氓氣質爆發了,對您不利。”
張大爺說:“你別說,這群龜孫子還真像流氓。這次就便宜他們了。”
張大爺說完嘆著氣回去了。我看看手表,差不多到了該燉魚湯的時候了。再晚一點,肉質可能就不夠鮮美了。
7
宿舍里,哥幾個一起把我圍住,一臉的不高興。
“兵哥,你既然這么能打,為什么讓我們動手?”
“你們以前是不是人家打了就怕了,一直對校園霸凌逆來順受?如果現在你們都不能保護自己,難道將來能保護家人呢?”
他們聽了若有所思。
“我就是讓你們動手,打過了才知道,不要太怕他們。我們出手,并不是為了欺負別人,而是為了自衛,為了保護自己,為了不讓罪惡橫行。當然反抗要先保護好自己,有智慧地行事。”
他們的眼中發出了光,看來把我的教導聽了進去。
誰知他們接著馬上話鋒一轉,八卦了起來。
“兵哥,你真的認識金熊?”
“兵哥,你原來這么能打啊?”
“兵哥,你教我們功夫好不好?”
“兵哥,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很帥,我要是個女的一定嫁給你,給你生猴子。”
我聽得雞皮疙瘩起了兩斤。
這時門一開,隔壁宿舍的一男生走了進來,拉著我就往外走。
“兵哥,有女生找你,在打水房那里等你呢?”此同學用很大的聲音說,臉上帶著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的笑容。
8
原來是司馬燕。
“兵哥,今天看到你們在操場打架了,沒事吧?”
“沒事啊。”
“聽說你要了他們自己拍攝的視頻,要不要報警,報警的話我可以幫你。”接下來司馬燕聲音小了很多。“我爸爸是公安局長,他可以幫你擺平這件事,保證你不會再受到他們的打擾。”
“不用了,還是我自己來處理吧。”我一臉平靜地跟她說。
“那你有沒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啊?”
“有什么話要跟你說,沒有啊。”我心里莫名其妙,我跟你話都沒有說過幾句,有什么話跟你說啊。
“你不要不好意思啊,你如果說,我很高興地聽。”沒有想到大大咧咧的司馬燕居然一臉羞澀起來,
“我真的沒有什么話。”
“還不想承認,我可有證據。想抵賴可不行。”司馬燕說著拿出了手機,滑動了幾下之后交給了我。
看到手機屏幕,我不禁呆住了,額頭上面開始往下流冷汗。
屏幕上是一條短信信息:你問這個問題時我想了一下,好像確實覺得司馬燕還不錯,她個子很高,頭發柔順且長,皮膚很白,身材一級棒,笑起來還兩個可愛的小酒窩,非常迷人啊。如果真的讓我在班里選一個人的話,肯定是司馬燕無疑。
這是我發給上官蘭的短信啊,所有對司馬燕的贊美之辭都是為了撲滅上官蘭心中的幻想,怎么上官蘭把它發給司馬燕了。這下可尷尬了。這不是真實的想法好嘛。
“司馬燕,這個,這個,你聽我解釋啊,是這么一回事……”
“你不用解釋了,兵哥,我在你心里有這么好嗎?我突然不想聽你在這個打水房前表白的了,打水打水,最后弄成竹籃打水一場空就不好了。下次麻煩你找個浪漫的地方再跟我告白吧。哈哈哈。”說完居然不聽我解釋一把搶了手機轉身跑走了,像只兔子一樣。。
我一臉郁悶,像傻子一樣回到了宿舍。這下可真是弄巧成拙,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算了不解釋了,幾個月之后高考完,同學們都會各奔東西,讓時間自自然然地沖淡一切吧。
時間是最好的修改液。
一回到宿舍又被他們給圍住了。
“兵哥,是誰找你啊。看來你這是馬上要脫單了啊。”
我一臉無奈,這是啥跟啥啊。
“根本不像兄弟們想的那樣。”
“兵哥,又有女生找你呢,這次是在操場。”門一開,又是隔壁那個男同學進來喊。
我心里正不好受呢。半開玩笑半懟他一句:“你是太監嗎?專門給娘娘們傳話的干活?”
宿舍里頓時哄堂大笑。
我接著又嘟囔了一句,這姑娘還陰魂不散了。
這小子眼珠一轉,不嫌煩事大,喊了一句:“不是上次那個啊兵哥,你可得做好安全措施。”
宿舍里笑聲更加厲害了。我有點尷尬。
做好安全措施,談個話難道還能懷孕?
9
這次是上官蘭。
“聽說你們今天打架了,有沒有傷到?”上官蘭的臉上帶著關切之情。
“毫發無傷。”
“那我想問你一下,你為什么拒絕我啊,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優秀,從小到大,我所得到的都是贊譽之言,除了我的姐姐,還沒有碰到比我更優秀的人,為什么在你這里會被你拒絕,你可要想好,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啊!知不知道喜歡我的人,能從教室口排到學校門口,中間還要繞操場五圈?”沒有想到,個子小小的上官蘭也是這么開門見山效果單刀直入。
我發現她提到姐姐的時候,眼睛里明顯黯淡了一下,不過接下來又神采飛揚了。
“上官蘭,謝謝你對我的欣賞,不瞞你說,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收到情書,不過我現在真的沒有這個想法,只想好好學習考一個大學。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知道只有讀書才是正確的出路。希望你也不要想戀愛的事了,好好學習。考一個好的學校,將來出人投地。另外,謝謝你送給我的手機,它非常好用。”
“手機,什么手機?我沒有送給你手機啊。”
“那這個手機不是你給的嗎?”我把手機拿了出來。
“不是啊,我哪里有錢買得起這么好的手機。為什么說是我送給你的?”
“是……”我突然想到不能說司馬燕的事,她們兩個是好朋友,如果因為這件事讓她們鬧了矛盾,她們又坐在一起,這個關鍵時期,如果因為這個學習不專心了,那就麻煩了。
“是快遞寄給我的啊。上面沒寫名字,我還以為是你呢?那可能我以前的朋友吧,真粗心,送手機不具名,真是當今活雷鋒。”
稍微停頓了一下,我又跟她說:“我現在只想學習,不考慮談朋友的事,時間對我來說,每一分鐘都非常寶貴,浪費不起,所以以后不要再講這方面的事了好嗎?”
“哪個少男不鐘情,哪個少女不懷春,這個時候想這個不是很正常嗎?你為什么不考慮呢?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不由感嘆,現在的女孩真敢說,所謂的羞澀去哪里了呢?真的要如此這般敢愛敢恨嗎?
我還真是受了刺激,不過你是誰,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啊?我心里暗暗地想。不過嘴里說出來卻成了:“我跟你們不一樣,你們一直讀書,我卻在社會上游蕩過,所以現在很珍惜這不多的時間,所以不想再為此分心了。請原諒。我現在要回去復習以前落下的課程了,希望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了好嗎?有什么話放到高考以后再說吧。謝謝了。”
我真的希望這是最后一次,其實在光線昏黃的操場,當晚風送來上官蘭的頭發清香的時候,我的心跳得很快。上官蘭個子雖然不高,但發育得很好。心靈的荒野之上,我覺得有頭野獸在那里蠢蠢欲動。所以趕快把談話結束。呆久了對我來說,就是比高考更難的考試。
因為怕哥幾個繼續盤問,不想讓自己陷于無限循環的車輪戰里,于是進宿舍的門時我故意裝作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進門了就喊:“氣死我了。飯都不想吃了,不過還得吃。兄弟們,走吃飯去吧。”
宿舍里的人看到我一臉不快樂的表情,大概是因為下午是見識過了我的拳頭,再也沒有人胡攪蠻纏要來八卦我的新聞了,默默地一起去吃飯。我又成功地躲過了一劫。不禁自己都佩服起自己的演技來。
10
“同學們好,高考越來越近了。我看同學們都復習得筋疲力盡,所以我臨時決定,這次班會我們來點輕松的話題,大家來談一下高考準備報考哪些學校吧。”班主任在上面紅光滿面地喊。我有點不明白,班主任其實每天也是披星戴月,早出晚歸,到的比我們早,回得比我們晚,為什么精神狀態怎么好?天天好像打了雞血一樣。
同學們一個一個站起來發言。學習好的反而比較保守,成績中間的也比較謹慎,然而幾個學習很差,差不多是破罐破摔的同學反而獅子大開口報的是名列前茅的大學,大家也一笑了之。權當他們活躍課堂氣氛了。學習太累,能有一個機會放松一下也是不錯。
我只注意了幾個同學的報考意向,太多了記不過來。上官蘭同學希望自己可以考?上海棠大學的哲學專業。司馬燕則希望自己去迎春大學的法律專業,輪到我的時候,我說我的理想是南塘大學。這個學校一來分數不高,我最近的成績整體上也在呈現芝麻開花節節高的趨勢。真的可能有一搏之力。
其實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郭蕓就是南塘人,我希望我自己可以去這個郭蕓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度過我的大學歲月,用幾年的時間感受一下那里的環境,呼吸一下那里的空氣,再根據郭蕓永遠不再更新的qq空間去一下她曾經去過的南塘的幾個地方。
11
金熊終于來了,這次又是隔壁那個同學叫了我,讓我知道他在為女生傳話之外還會給男人傳話,確實非常適合古代宮里的某個職位。
金熊一個人來的,把我約在了一個咖啡館里。
我其實沒想到金熊會在咖啡館跟人見面。
“陳哥,要是別人我就約他在酒館了,跟你沒辦法,只能來喝我不喜歡的咖啡。”金熊一臉無奈地說。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謝謝你。”
金熊比我大十幾歲,可是堅持要叫我哥。
我以前讓他叫我小陳,他說叫不出口。
這種心情我能理解,因為有一次他差點被亂刀砍死,我救了他。他說能者為上。我不知道怎么反駁。
“看到他們發給我的那張照片,就知道是你了。很高興你通知我,你在這里。這近一年來,我們也一直在找你。可是電話微信,無論什么都聯系不到你。”金熊誠懇地說。
“我知道,我看到了你們貼的尋人啟事。我把你們的微信都刪了,自己也不用了。電話也換了。”
“是因為郭蕓小姐嗎?”金熊問。
當他講到郭蕓的時候,我心里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又回憶起了一年前令我心碎的往事。
我喝了一口擺在面前的咖啡。味道非常的苦。
咖啡沒有加糖,正是回憶的味道。
一年前的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郭蕓,緣分就是那么妙不可言,大概只用了一個月時間,我們墜入了愛河,并且決定十月份結婚。沒想到一天我跟金熊他們喝了酒后載著她送她回家,卻沖出高速路翻下了山崖。她在我眼前死了,我卻僥幸活了下來。
“是的,當郭小姐在我懷中去世的時候,她跟我說了兩句話,第一是叫我以后不要再喝酒了,第二是一定要學點文化知識,叫我不要再繼續混黑道了。”
她的追悼會我都無法參加,因為我也傷得很厲害,躺在醫院里。我看了他們送來的錄相,在錄相里見到了郭蕓的父親,一個左腿殘疾,右手食指也斷掉的頭發花白的老人,捧著郭蕓的照片哭得老淚縱橫。我覺得非常對不起老人,以郭蕓保險公司的名義給了他一筆巨款,可是那又怎么樣呢?多少錢可以安慰一個失去女兒的沉痛心靈呢?
金熊看到了我眼中涌起的悲傷,稍微停了一會兒才繼續進行我們之間的對話。。
“所以你就在跟我們說了以后青龍幫禁止一切黃賭毒后離開了我們,這是你一手打下的江山,你的心可真狠啊,不過現在知道了原因,我也表示理解。”
一股暖流從心中升起,朋友就是朋友,可以不同意你的觀點,卻是會堅定地支持你。
“我們現在已經砍掉了所有跟黃賭毒有關的項目。一些犯了案的兄弟們我也叫他們做出賠償,爭取受傷害人或其家屬的諒解,去公安局自首,改過自新。”
“做得不錯,那幾百號人這近一年來靠什么吃飯呢?”
“我們現在主要是依靠房地產、酒店和保安公司這三塊,前兩者是以前的投資,后者是把黃賭毒切掉以后才成立的,讓兄弟們的身手走上正道。以前做得事多少有點見不得人,現在大家也覺得揚眉吐氣了許多。”
“你們做得很好。還有一件事處理一下。”
“陳哥但講無妨。”
“齊向松這個人怎么樣?”
“他是三弟蒼鷹的侄子,因為有這層關系在,所以我平時也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不能睜一只睜閉一只眼,否則一顆老鼠屎會弄壞一鍋粥。”我拿出那個硬盤,“這里有他的一些資料,你看了處理一下。我沒看過,怕我忍不住。相信你是公平的,如果小打小鬧,又能改過自新,不妨給他個機會,如果有嚴重的觸及底線的事情,你也知道該怎么做。”
“知道了陳哥。”金熊的腦門上冒出了幾滴汗,我丟給他兩張餐巾紙。
“對了陳哥,你在北海捐贈的那家孤兒院已經完工,十天以后剪彩,前一陣子他們剛好打電話過來,希望你能過去親自操刀。”
“不用了,剪彩這些外在的禮儀不重要,照顧好那些孩子們才重要。”
“小兵,你怎么沒上學跑出來了,這咖啡館消費挺高的,你哪來的錢,是不是偷姨媽的錢了?”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原來是我的一位很喜歡多管閑事的表姐,小時候就經常在我媽面前告狀,讓我挨了不少打。
“不是我買單,是這位大哥請客。我們是忘年交。”我急忙申辯。
“是我買單!是我買單!”金熊立刻滿臉堆笑,胖乎乎又充滿油膩的臉像極了彌勒佛。
當表姐凱踩著高跟鞋走遠之后,金熊一臉不高興。
“忘年交?我有那么老嗎?”說完,金熊的腦門上又涌出幾道汗。
我只好又丟給他幾張餐巾紙。
店里面的音樂非常舒緩,再次看到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心情很舒暢。
沒錯,我就是原來青龍幫的老大,名字叫陳龍,江湖人稱龍哥。離開青龍幫后,我托人想辦法改了名字,改成陳兵。
改名的意思諒是我想告別以往,重新做人。
12
晚上我想了想,還是給司馬燕發了一條短信:那條短信是我用來打擊上官蘭的,讓她覺得我心中已經有了別的人,所以并不是真的對你有那個啥……,希望你可以理解,珍惜這段時間,好好學習。
司馬燕很快回了過來:你的說辭好像政教主任。你的心意我已經知道了,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聽說你打架挺厲害的,為什么不敢對女孩說真話啊。
這是哪里跟哪里啊,我真是欲辯無言。算了不想多說了,越描越黑,再發一條做個總結歸納吧。
我再鄭重其事地跟你說一聲,對你,包括對班里的所有女生我都沒有任何的想法,只想抓住這不多的時間,考上一所大學,圓我的大學之夢。
很快地又收到了司馬燕的回信:我也跟鄭重其事地說一聲,喜歡不是男人的專利,難道我們女生只能被動地被男生喜歡,不能主動地去像男生追女生一樣追逐自己喜歡的男生嗎?誰給你們這樣的優越感?我就是喜歡你,就要追你,怎么了?!
我笑了笑,真是一個黃毛丫頭,還對象牙塔里的愛情心存幻想。一旦考上大學,很快就會認識更多的青年才俊了。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也不想理她了。反正馬上就高考了,高考完大家都得揮手作別西天的云彩,彼此微笑著說再見。
再見的意思,也許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關機了事。晚上的時間還得分成兩份,一份用來做數學題,一份用來做英語題。
13
七月七號是一個值得一生記憶的日子。高考開始了。平時隨便的我們都格外謹慎起來,甚至對飲食都小心翼翼。許多家長這個時候也來到考場外給自己的孩子加油打氣。
雖然我的父母并沒來,甚至沒有關心我的情況,但考完數學的我,依舊非常開心。因為這次的數學居然非常簡單,簡單到我的思路一直是非常清晰的,直到最后兩道大題時,才云里霧里起來,對我來說,已經是非常不錯了。我甚至感覺南塘大學,似乎已經遙遙在望。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在我的前面不遠處。上官蘭正和一位老人在親密地走著。上官蘭的手扶著老人,老人走路拄著拐杖,左腿空空蕩蕩,走路不太穩當。
身影似乎有點熟悉。
我默默地走快了一點,離得近了些,從側面進行觀察。看老人的右手。果不其然,右手的食指也斷掉了。我如遭雷擊,不由得停了下來。
那一幕在我的印象中非常深刻,這位老人抱著郭蕓的照片,老淚縱橫。這是郭蕓的父親啊,我當時也受了重傷,躺在醫院里,所以沒有見到老人。
難道上官蘭和郭蕓竟然是……?我實在不敢想下去了。
還有兩門科目要考,這些先不管了。我想還是集中注意力考完試再說。
之后的考試也比較順利,我覺得自己還是發揮了超常的水平。剩下的就交給時間了。
我在學校晃悠,然而并沒有碰到上官蘭。明天大家就要離校了。所以今天無論如何都得問她一下。我到女生宿舍門口,找到一個班里的女生,讓她把上官蘭叫出來。
“兵哥你找我啊?”因為我年齡大,所以班里的同學基本都叫我兵哥,以前這句話沒什么感覺,現在卻覺得非常親切的吧,如果她是郭蕓的妹妹,確實應該叫我兵哥,可是一個姓上官,一個姓郭,這是怎么回事啊?
我只能旁敲側擊,“上次聽你說你有個非常優秀的姐姐,能談一下她的故事嗎?”雖然知道有些冒昧。但是為了解決心中的疑惑,也不管那么多了。
本來臉上堆滿笑容的上官蘭一下子嚴肅起來,“我姐姐是很優秀的,可惜一年前去世了。”
“是因為生了什么病嗎?”
“不是,是因為車?禍。”
真的是啊,我心里已經差不多確定了。因為好奇再加了一句追問:“你們家姓上官,這個姓好象很少啊。據查是從河南那邊來的,你父親老家是不是在河南?”
“我爸爸姓郭,我媽媽復姓上官,媽媽的族譜里說很久很久以前,確實是從河南滑縣開枝散葉出來的。”
真的確定了。沒有想到上官蘭居然真的是郭蕓的親妹妹啊。一下子在我心中親切了很多。
“我看你穿衣吃飯都很樸素,是不是家里經濟比較緊張?”我知道這樣問其實有些傷自尊,但我真的是不得不問,因為一年前郭蕓出事離開我之后,我曾經托人以保險公司的名義給了他們家一筆巨款,但是通過觀察上官蘭的穿衣用具以及偶爾聽女生談論,她是一個生活樸素的女生,按理說不應該如此捉襟見肘。
“我爸爸是一個老戰士,身體殘疾,沒有辦法掙更多的錢,姐姐出事后曾經收到一筆可觀的賠償,可是爸爸說姐姐生前某次曾經跟他說過,自己沒有買過任何的保險。所以爸爸說這錢有機會要還給人家,可是那個人,也就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好像突然之間從人間蒸發了。沒有人能聯系到他。咦,你怎么流淚了?”
“哦,沒事,剛才有個小灰塵吹到眼里去了。”我連忙用紙來擦。
“真的啊,要不要我幫你翻開眼皮吹一下。”
“不用了,聽說流一會淚能沖出來。”
“真的啊,那你告訴我最近有沒有什么變化,有沒有喜歡我一點,我看到你經常看我。”
“我,我……,我的眼睛好像不舒服。我去男生宿舍躺一會兒,和他們幾個道個別,下次有機會再聊好嗎?”
“你,你是又準備當逃兵是吧?”
“不是,我真的是很不舒服,再聯系啊。”
說完 我就自管自走了,太突然了,我還得再把事情捋一捋。
14
“同學們,高考錄取情況已經揭曉了,非常歡迎大學回來參加今天的會議,這可能是你們在這個學校的最后一次會議了。現在我來公布我們班的錄取情況。五十人有四十二人考上了大學,有好幾位是211和985大學,還有幾位是非常好的專業。整體水平是歷年最高。下面我來具體公布一下啊。“
這么多人里面,我只在意上官蘭的,我已經收到了南塘大學的通知書,我記得她的理想志愿是海棠大學,按她平時的成績應該是沒問題。
“……恭喜陳兵同學,被南塘大學最終錄取。上這所大學的還有上官蘭同學,以及司馬燕同學,希望你們到了同一所大學之后,記的是從同一個中學出來,要互相關心,團結互助。尤其是陳兵同學,要主動照顧兩位女生。對了,老師這里還有個疑問,上官蘭同學司馬燕同學,記得你們以前心中想報的大學不是這所大學,后來改志愿了嗎?上官蘭同學,你先來回答。”
“老師,是的,我改志愿了。”
“為什么要改呢?你的分數絕對可以去一個好的大學。”
上官蘭頭往左后扭,很快地掃了我一眼。
“我是南塘人,在南塘大學讀書方便照顧家里,大家也知道,我父親是殘疾人。”
“那么司馬燕,你也把志愿改了吧?又是為什么呢?”
司馬燕的眼光也往后面掃描了一下,動作好像跟上官蘭是同一條流水線出來的產品。
“我也改過志愿了,老師,因為我發現很喜歡南塘這座城市。想呆在這里更多了解一下這座歷史名城。”
她們兩個居然都改了志愿,和我同上一所大學,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上官蘭改了我覺得挺好,離家近,我也方便照顧她。突然發現她成了一個離我很近的親人。
而司馬燕這是唱得哪一出呢?喜歡南塘這座歷史文化名城?
教室里同學們正熱情洋溢地談論著對未來的憧憬,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我從窗口往外面看去,學校里突然涌進了一批人來。門房張大爺在后面追著喊,你們是誰,你們干啥呀?學校放假了,不要進去啊。
我從窗口望去看見來了十幾位青年,燙頭紋身殺馬特,怎么,金熊還沒處理好?這些人還要來胡攪蠻纏?這不是他一貫的辦事速度,也不是他一直以來的辦事風格啊!
那些人涌到了教室門口,又仔細地看看了上面的標注,才問我們的班主任:“請問您是楊老師嗎?”
“你們找他干嗎?”班主任看到他們以后,神情有點緊張,兩只腳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一下。
其中一個青年說:“楊老師,我們來報九月份的補習班,我們想復習,準備參加明年高考。“
我仔細看了看,說話的正是劉向松。他的長頭發剪掉了,剪成了板寸,項鏈耳釘都拿掉了,竟然平添幾分清爽之氣。
而上次跟我拳頭對過拳頭的板寸居然也在里面。我看看其他的臉龐,有好幾位,正是來跟我們打架的青龍幫成員。還有一些新面孔,整體上都算比較年輕吧。
“想報復習班啊,歡迎你們來。不過現在還早,一個月以后才開始報名呢。”
“沒關系老師,我們先來占個名額。來,我們一起喊老師好。”
這群古惑仔立刻站得筆直,站成了一排,齊聲喊:“老師好!”
下午四點的陽光正照在他們的臉上。
他們目光熱切,每一張臉上都閃爍著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