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兩天看到一條微博,說某所大學女生宿舍樓下,停著的一輛車上放了三罐紅牛,微博下面評論說紅牛是最貴的,在車頂放水,是因為喝我水與“和我睡”諧音。
不知道這兩年怎么就興起這種暗示方式了,當時我看到的時候有點感慨,真心希望沒有姑娘會上那輛車,因為人生吧,確實有過不下去的時候,但很多人遇見這種事情不是想著如何解決,而是如何投機取巧,所以什么裸貸,傳銷,以及剛剛說的車頂放水亂七八糟的捷徑就出來了。
這讓我想起阿達給我講的一個故事。
阿達是一個漂泊四方的人,12年的時候,他在廈門停留了將近兩星期,因為覺得這個城市生活節奏挺慢的,偶爾路過輪渡能夠聽到清晰的汽笛聲,那時坐船去鼓浪嶼來回才15塊,閑著沒事背個帳篷就去海邊過一夜,第二天全身都沾染了海的腥味。
阿達說,伴著海浪聲睡去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在海上飄蕩。
七夕那天,阿達和另一條單身狗閑著無聊,就無所事事在街上逛,到了曾厝垵,往里面走不遠,有個姑娘敲著手鼓給一個彈吉他唱歌的男人伴奏,他和朋友聽了兩首,覺得沒什么意思就去了旁邊的酒吧。
這個鋪墊有點長了。
當時他們就坐在吧臺前,側頭就能看到門口會發生什么事,阿達喝著酒,無意間發現門口站著兩個女孩,她們穿著白色短袖,黑色牛仔褲,綁著馬尾,眼睛怯生生地盯著酒吧里的人,兩人互相推攘著,誰也不肯再進去一步。
他覺得很奇怪,因為女孩可能是第一次進酒吧,猶豫一下很正常,但他看她們像決定什么人生大事一樣,深吸兩口氣走了進來。
2
從她們出現就假裝不在意的服務員,看她們終于進來了立刻迎了上去,阿達恍惚聽到什么“準備好了”等字眼,當時酒吧里的駐唱歌手太吵了,他也沒聽清,但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就留了個心眼,暗暗地瞟了兩眼,發現服務員拉這她們去了二樓,當時阿達心里一咯噔,二樓是做什么的他不清楚,看那兩個姑娘的樣子不像是什么好事。
這時候突然生了變故,其中一個女孩上了兩節臺階突然后悔了,拉著另一個女孩的手就跑,女孩沒反應過來,一下子摔了。
她們的聲音不大,又在酒吧里,昏暗的樓梯口,根本沒人注意到這邊,除了阿達。
兩個女孩被三個服務員推著上樓梯,兩人掙扎著,但估計在別人的地盤,不敢有太大動作,
就在這時,阿達拎起一個酒瓶“砰”的一下砸在柜臺上,握著瓶口,尖銳的豁口對著外面,兩步走了過去。
“你們干什么呢?還不放開我妹子?”
兩個女孩也是機智,趁服務員怔愣,掙開鉗制跑到了阿達身后。
當時酒吧里人多,對方可能理虧,不敢鬧大,想動又不敢動,阿達拉著兩個女孩走了出去,走到柜臺旁踢了朋友一腳讓他跟上。
后來阿達說,幸好啊,幸好他那時拉住了那兩個女孩,不然她們可能以后就陷在那個酒吧里出不來了。
這兩個女孩是從農村里出來到廈門打工的,錢被同村的人騙了,兩人出來手機欠費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了,已經餓了兩天了。
兩人能把自己逼到這份上也是神奇,竟然還相信什么一月五千輕松不累的活,跟了好幾個中介,最后才知道是在酒吧里做陪酒的。
幸好遇到了阿達,當天晚上,阿達就拜托他朋友把兩人送到了一個電子廠,給兩人留了500塊錢,讓她們給家里報個平安。
兩個女孩跟嚇傻了一樣,一直哭,不停地哭著說謝謝,阿達有些不好意思,就勸她們,下次別在相信什么輕松賺大錢,都是騙人的,沒什么學問在電子廠打工也挺好的,不累,工資也還可以。
當時,對這兩個女生來說,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了。
3
我再見阿達,是去年九月份,我問他這幾年路上還有沒有英雄救美。
現在不一樣了,阿達有些失落。
“我不想出去了。”阿達說。
我沒問怎么回事,但我知道他會講的。
果然,沉默了兩分鐘,阿達感嘆道:“現在人怎么這樣呢?”
他主動提起了今年最新的一件事,四月份的時候,他想租一輛車,打算自駕游,這幾年他交友廣泛,一個朋友聽說后,問他愿不愿意幫忙跑個運輸,川藏線,時間長,還需要開車技術好,他朋友老婆快生了,這個時候不放心出去。
阿達答應了。
我說挺好的一件事啊,省了租車錢嘛。
是挺好,路上風景也好,但是人變了。
川藏線上少有人煙,但是阿達上路的第二天碰到一個背包的姑娘,姑娘坐在路中央揮手,阿達停下車,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還沒問她去哪,姑娘先笑了,說:“我賺了,你長得挺帥的!”
阿達當是夸他,沒在意。
到了晚上溫度低,他扔給姑娘一床棉被,誰知姑娘直接鉆阿達懷里,說這樣比較暖和。
阿達臉瞬間就難看了,姑娘不以為意:“你載我一程,我陪你睡一覺,這不是你們貨車司機行里的規矩?”
阿達說自己沒聽過這規矩。
但他也沒把姑娘趕下車,只是連夜把人帶到目的地,一句話不說就走了。
他問我:“你聽說過這個規矩嗎?”
說實話,沒有。一行有一行人盡皆知的秘密,但是出了這一行,估計就沒人知道了。
4
后來阿達就定居濟南了,他說這里生活節奏慢,適合養老。
他最后說,現在很多人一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如何走一條最快到達重點的路,這條路最好不是很長,沒什么勞苦,卻從來沒想過,這條路也許是還未干的瀝青路,一腳踩進去,就步履維艱,再也出不來了。
掛了電話,我想了想他的話,一時竟然無力反駁。
因為走慣了康莊大道,誰想經歷懸崖峭壁,一不留神就摔得粉身碎骨,畢竟我們都惜命,于是有一天我們摔了一跤,磨破了皮,就會大驚小怪的四處尋求幫助,仿佛一個不能站立的巨型嬰兒。
可是,我們不是《千與千尋》里湯婆婆的巨嬰。我們明明是站立著的,有血有肉,遇見危難可與它們拳打腳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