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終究是要結局的。
一
“誒，姜寧是要結婚了嗎？”
我和老江正在陽臺上擼著串兒，吹著牛，他突然來了這么一句。
“應該是吧，看她朋友圈，最近好像在準備婚禮。”我也不抬頭，瘋狂地擼著串兒。
“嘿嘿，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會看上她。”
我擦了擦嘴，看著他說：“那個倒霉蛋是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最想做倒霉蛋的那個慫貨現在正坐在我面前。”
老江靠在椅子上，不說話了。
一陣風吹過，啊，是秋天的涼。
二
姜寧是我們的學妹。大二那年，老江被抓了壯丁去迎新。出門之前他惡狠狠的說“靠，這么熱的天讓我去迎新，老子迎個屁，過去站一會兒就回來。”
但是一半天過去了也沒見他回來。直到下午3點才看到他出現在寢室門口。
我問他，迎新感覺如何。
他嘿嘿一笑：“這波不虧。”
老江說接到一個漂亮的小學妹，膚白貌美大長腿，長發飄飄櫻桃嘴，纖纖細手聲音美。
我說你一大半天的就迎了一個人？
老江說：“我給她說帶領她們去買生活用品以及熟悉校園環境也是我們這些迎新學長的職責，于是帶她去買了東西，中午請她吃了飯，然后下午帶她逛了一下學校。”
我靠，高手啊！這借口完美！
三
追一個妹子，要是沒有讓別人一見鐘情的能力就先成為她的朋友。于是老江打著學長關心學妹的名義開始坑蒙拐騙。最初只是關心學習，然后層層推進開始聊生活，后來發展到無話不聊，他們一起瘋一起鬧，還時不時地出去玩一圈，吃個飯，看個電影。那段時間我不知道姜寧有沒有感受到老江的愛慕，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老江的那點小心思，不過老江就是不承認，別人一問他就開始扯蛋：“哪兒能啊，我們只是朋友，你們這些人就不能純潔點啊。”
我不止一次地問老江：“你們兩個之間怎么樣了，進展如何？”
老江說：“就那樣唄，還能有什么進展。”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表白？”
老江沉默了一會兒，說：“再看吧，再說吧。”
“你也不能一直拖著啊。”我知道老江在害怕什么。每個暗戀中的男人都是如此，想得到又害怕失去。那一步就像天塹，沒有任何退路，一旦跨出，要么重獲新生，要么萬劫不復。
“再說，再說。”老江依舊敷衍。
就這樣，他們兩個就這樣拖了一年多。
這一年多里，老江已經不能叫暖男了，整個一太陽。
或許是因為老江太熱了，姜寧選擇關上房門開空調。
四
在一個寧靜的夏夜，他們吃完飯在校園里消食。
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姜寧突然叫住老江，說：“老江，他們……他們……都說……都說你喜歡我……”姜寧紅著臉，聲音越來越小，好像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說這件事。
四周寂靜無人，微風挑動著姜寧的秀發，老江咽了咽口水，色從膽邊起，說：“是挺喜歡的。”
姜寧低下了頭，說：“但是……我覺得……我……”
“我一直把你當親人的。”老江打斷了姜寧。
“啊？”姜寧抬起頭，一臉錯愕。
“對啊，不然你以為是哪種喜歡。”
“就……那個……”
“我靠，我把你當兄弟，你居然想上我。哈哈哈哈……”老江說完哈哈大笑。
“去死吧你！”姜寧打了老江一粉拳，“本來我還不知道這件事該怎么給你說，現在好了。”
“啥事？”
姜寧一臉嬌羞地說最近有個男生向她表白。
老江問：“你對他什么感覺？”
“還，還行。”
看著姜寧的那個神態，老江已經懂了，于是說：“那行，找個時間帶出來，讓哥給你過過眼。”
姜寧笑了。
老江也笑了。
我不知道在那種情況下老江是怎么讓自己笑出來的，但是我知道老江肯定笑得特別丑，比哭還難看。
還好是晚上，姜寧沒看見。
不過，看見了也沒關系了。
老江摸出了手機，劃了兩下，說：“回去吧，兄弟他們等我開黑呢。”
把姜寧送回了寢室，老江撥通了我的電話：“走，兄弟，夜宵走一波。”
那天晚上，老江一個勁兒地喝酒，什么也不說。
我一個勁兒地吃東西，什么也不問。
老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特么就不能問問我出什么事兒了嗎？”
“這大庭廣眾的，我怕你哭出來，丟人。”我扒拉著盤子里的燒烤，回頭對著老板喊：“老板，韭菜，雞翅，羊肉串，香腸再各來兩串。”
“額，也對，老子英明神武，不能丟人。”說完繼續喝。
在意識存留的最后之際，老江說了一句話：“要是那逼敢讓她傷心，老子揍不死他！”
五
我實在是無法理解老江的這個大腦回路，自己憋著導致妹子讓別人追去了也就算了，他居然還能跟那男的做朋友。
周末，那男生請姜寧的朋友吃飯，我和老江也去了。
飯桌上，大家都盡情地開著他倆的玩笑。老江也一直跟著笑，我看著他，心想：“老江你不去做演員真是可惜了。”
正吃著，不知道誰起了個頭，說敬一下兩位，祝福兩位。
老江笑瞇瞇地端起酒杯，說：“兄弟，這位是我妹子，你以后可得好好對她，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那是，那是，她可是我的寶貝，怎么著也不能讓她受委屈。”
老江一仰頭，一飲而盡。
大家都當老江說的是客套話，因為女方的每個朋友都會這樣給男生說一次，大家都沒在意。只有我知道，他是認真的。
酒足飯飽，他們兩人去過二人世界，我們回了學校。老江回寢室拿了一包煙，然后去了女生宿舍門口，選了一個能看到女生宿舍的大門，別人卻不容易看到他的地方，然后一根一根地抽煙，一直抽到親眼看見姜寧回寢室他才回來。
在接下來的大學時光里，老江依舊關心著姜寧，只不過徹底的變成了朋友的關心。老江很懂分寸，過火的事從來不做，還時不時地幫著那男的哄姜寧。
那男的一看，誒，這兄弟耿直，可以可以。于是乎倆人成了朋友。
有一天我對老江說：“來，老江，我采訪你一下，你每天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和他男朋友嘻嘻哈哈，你儂我儂，什么感覺？”
老江雙眼一瞪，咬牙切齒地說：“老子恨不得掐死他。”
我一拍他肩膀：“走，兄弟今兒就幫你一把。我去找個黑袋子，把那貨騙出來，暴打一頓，然后你去把姜寧追回來。”
老江眼神暗淡了下去：“算了吧，她好像挺喜歡他的，她現在挺開心的。”
“傻逼。”
六
這是一個冬天，我和老江收到了姜寧的請帖。
我拿著請帖問老江，去不去？
“去！為什么不去！當初就說過，她結婚要給她準備一個大紅包。”老江斬釘截鐵地回答我。
“那你準備包多少，你透露個數，我好準備準備我的數。”
老江哼了一聲：“你不用管我，你想送多少就多少，我的肯定夠大。”
老江送了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參加完婚禮的第二天，老江提著一大包衣服來敲我家門。
我問：“你家洗衣機壞了？”
老江嘿嘿一笑：“沒錢了，你得養我一個月了。”
一陣風吹過，啊，是冬天的冷。
七
其實老江和姜寧的故事也不是沒有轉機，轉機發生在我們畢業后的第二年。
那年，姜寧和他男朋友剛剛畢業，正所謂畢業季分手季，兩個人畢業了沒幾個月，男的找女生分手。姜寧也是硬氣，哦了一聲就掛了電話，不哭不鬧。
老江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這個消息，給姜寧打了個電話：“聽說你們分手了？”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老江先是飛到那男的的城市，把他騙出來暴打一頓后揚長而去。緊接著又飛往姜寧的城市。
下了飛機，老江給姜寧打了個電話：“把你那兒的地址告訴我，我到了，馬上過來。”
姜寧還沒反應過來：“你到了？到哪兒？你在哪兒呢？”
“你在哪兒我就到哪兒。”
倆人見了面，姜寧很高興，說去外面好好吃一頓。老江說不用，然后拉著她就去了超市，買了一大堆食材。
回到家里，老江在廚房里忙碌，姜寧在客廳看電視。姜寧幾次想進去幫忙都被老江趕了出來，說：“廚房油煙這么重，你就好好歇著，今天讓你嘗嘗哥的手藝。”
忙碌了一下午，終于開飯了。
姜寧看著滿滿一桌子的菜，說：“老江，你是過來喂豬的吧。”
“對啊，我專程過來喂你這只白白嫩嫩的小豬的。”老江不停地往姜寧碗里夾著菜。
“討厭你，你才是豬。”姜寧作勢就要打。
老江向后一仰躲開了姜寧的攻擊范圍，哈哈一笑：“誒，是你自己先說你是豬的。”
姜寧一嘟嘴：“哼，不理你。”
老江看著明顯憔悴了很多的姜寧，心里一疼，說：“多吃點，前幾天你肯定沒怎么吃東西，你看你，瘦了這么多。”
姜寧眼圈一紅：“啊，你做了這么多菜，我不管，等會兒要你洗碗收拾桌子。”
“好好，我洗碗，我收拾。”
姜寧不再說話，默默地吃著飯，吃著吃著有抽泣的聲音傳來。
老江拿了一包紙，走過去抱住她，拍著她的背說：“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姜寧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啊……老江你為什么這么好，他為什么那么混蛋。混蛋！王八蛋！混蛋……”
那一次，老江一共待了五天，每天換著花樣給她做吃的，走的時候又做了一大堆吃的放冰箱里。
五天的相處讓兩人之間的關系變得很微妙，走的時候，老江這么對姜寧說：“姜寧，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以前喜歡，現在更喜歡，不過我最希望的就是你能過得開心，只要你能開心，我就別無所求。”
姜寧很感動：“老江……”
“你不用說什么，我不是讓你選擇，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希望你快樂。懂我的意思嗎？”
“嗯。”
八
冬天，一個吉日，我和老江穿得衣冠楚楚來參加婚禮。
進了酒店，我們站在角落里看著正在宣誓的新人。
老江扯著嘴，一個勁兒地笑，他說：“她真漂亮。”
我說：“是啊，她穿婚紗真漂亮，怎么樣，要不要來票大的？正好今天這個行頭也挺合適的。”
老江沒搭理我。
臺上，姜寧已經說完了“我愿意”，馬上準備交換戒指。
男方取出戒指，拉住女方的手，戒指緩緩靠近。
我扯了扯老江說：“兄弟，最后機會了，再不干就永不超生了。”
老江一仰頭，深吸一口氣說：“特么的酒喝多了尿多，我去趟廁所。”
我看著空蕩蕩的席面，老江啊老江，你這個借口也太敷衍了吧。
九
那天，老江喝了很多，但是沒有醉，我很好奇他是不是在來之前吃了兩片解酒藥。
飯后，當年的老朋友起著哄要去鬧洞房，我和老江沒有去，徑直出了酒店。那天氣溫異常的低，我們一路往前走，我看了一眼老江，說：“嘿，嘿，眼淚擦了，當心等會兒凍臉上。”
他抹了一把臉：“我這個是風吹的，不是難過啊，我才不傷心呢，這么個大喜的日子我高興得很。”
“……”
老江，想哭你就哭出來吧，沒人會笑話你的。
路邊，一家店正放著音樂。
老江又抹了一把臉：“他媽的這放的都是些什么破歌。”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但偏偏，雨漸漸
大到我看你不見
……
故事的最后你還是說了拜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