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蘇子萱和張博藝的請柬的時候,正是臨近元旦的時候,也是穆慈一年之中忙得腳不點地的時候。
可是看到那張請柬的時候,穆慈還是楞了會兒神,照片中的女子,瑩瑩淺笑,男子,溫文爾雅,倒是很般配呢,穆慈這樣想。
年初的時候,徐歆婷與符揚喜結(jié)良緣,一群人送上誠摯祝福,笑言符揚等不及要把歆婷娶進(jìn)門才安心,動作真夠迅速的,沒想到年尾的時候,張博藝倒也把蘇子萱領(lǐng)進(jìn)了門。
這下,她們這幫人里,穆慈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剩女了。
沒心思細(xì)想這些,年末年初可是會計師事務(wù)所最忙的時段,每天每天地加班,都還怕來不及把手上的事做完,哪還有那么多時間去七想八想的。看了一下時間,喜日是1月6日,真夠揪心的,估計又要熬幾個通宵才能湊出一天的時間去婚禮了,缺席婚禮的事,她可是想也不用想的,不說蘇子萱本人會傷心,徐歆婷肯定會剮了她的,更何況,這對新人當(dāng)初會認(rèn)識,還是因為穆慈。
徐歆婷、蘇子萱、薛曼和穆慈四個人是高中同學(xué),當(dāng)時人稱四痞子,也就是稍微活潑了點,倒沒有真惹什么事兒來。到上大學(xué)的時候,徐歆婷、蘇子萱和穆慈都去了省會A市,薛曼就在隔壁B市,離得不遠(yuǎn)。尤其是蘇子萱和穆慈的大學(xué)還在同一個大學(xué)城,蘇子萱讀的是工科,穆慈讀的商科,這樣兩個人就經(jīng)常一起吃飯,互相羨慕,互相傾訴。
可巧,有一天她們在常去的一家粥店喝粥的時候,遇上了穆慈的室友張博嘉和一個儒雅的男生吃飯,穆慈本想上去打趣一下博嘉,以為是交了男朋友,還藏著掖著,不讓室友知道,沒想到這男生竟是博嘉常常提起的在北影的哥哥。
既然遇上了,博嘉就邀她們一起吃飯,那也是蘇子萱第一次遇見張博藝,想必二人是一見鐘情的。所以,想來,穆慈不經(jīng)意間,還做了回牽紅線的人,這么狗血的事情,竟也會真的發(fā)生。
昏天黑地地忙到12月31日23時59分,這一年的工作就算是一個了結(jié)了。明天,不僅是新的一天,還是新的一年了。不過對于事務(wù)所的人而言,重要的不是一年的輪回,而是又要加班到幾點。
午夜,刷完預(yù)審的最后一張底稿,穆慈端著已經(jīng)涼了的咖啡,走到落地窗前,這是一座南方的城市,沒有冬天,也就沒有萬物凋零的凄涼景象,所以觸景傷情的事情著實不大容易發(fā)生。
看見有圣誕樹和圣誕老人的圖像,才想起又是一個圣誕節(jié)在忙碌中溜走了。
穆慈輕抿一口咖啡,忽而心生一股莫名的輕松。
她們事務(wù)所倒是大方,在別的所兒都加班加到天昏地暗、晝夜不分的時候,還放三天假,組織大家到近處玩兩天,大概也是因為元旦這幾天客戶公司也都放假,所以報表和賬都還沒有定,他們才有這空閑可以放松一下。
不過穆慈向來是不大喜歡出去走的,這次又恰好子萱婚禮在即,自然而然,就不去了。這三天多加點班,把之前的工作整理整理,之后的工作安排安排,假期往后延一延,自己也幾年沒回去了,請幾天假,所里應(yīng)該不會不批的。趁這次子萱結(jié)婚,就回去看看吧。反正從元旦到春節(jié),也沒多少天了,趕著請假連著年假,還可以有個半個月的假期。
想到這兒,穆慈就把加班和請假的事兒記到日程表上。
第二天一早,穆慈就醒了,因為失眠??Х葘λ菦]有效果的,這是她很早之前就知道的,所以她才敢在大晚上肆無忌憚地喝咖啡,不是尋求心理安慰,只是喜歡那淡淡的苦味。不過失眠也是很早就有的,以前讀高中的時候就經(jīng)常失眠,后來大學(xué)期間好了不少,再到后來趕上就業(yè)壓力年,失眠就又泛濫成災(zāi),再沒好過。本來是想通過藥物來緩解,可是歆婷是學(xué)醫(yī)的,說什么也不肯她碰安眠藥那一類藥物。
早早就來到辦公室,偌大的空間里,就她一人,別的人都去海邊兒玩兒了。
沒空想那么多,為了年后過來不至于累到死,現(xiàn)在是一刻也不敢放松的。
三天,在翻報表、整底稿中很快就過去了。
已然是4號了,該去給子萱買結(jié)婚禮物了。
已經(jīng)連續(xù)多少天奮斗在一線,這會兒照鏡子才發(fā)現(xiàn)憔悴了不少?;藗€裸妝,看起來不錯,換上一件淡青色盤扣的中袖及膝裙,外面套一件米色長風(fēng)衣,一條拉絨打底褲,穿一雙高筒靴,這樣的裝扮,在這座南方城市的冬天,足矣。想想自己來這里,還是不虧的,她是個天生怕冷的人,這樣至少冬天也可以照顧好自己了。
下樓從車庫取了車,便去了市中心的榮盛廣場。這是這座城市里最奢華的商圈,每次來都是人滿為患。不過這次,倒是很冷清。一看時間,原來還早。
將車停到地下停車場,到附近找了家粥吧坐下來。其實每次到這一片兒來,穆慈都是到這家粥店的。因為家鄉(xiāng)那座小城,也有一家類似的粥吧,所以穆慈對這里,總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而且這家店的環(huán)境很好,又適合像她這種單身漢過來解決饑餓問題。
沒什么胃口,所以穆慈只點了半份蔬菜粥,慢慢喝著,覺得胃里面一陣熱熱的,有種不好的預(yù)感,看來今天要快點買完東西了,不然這胃又要折騰了。
想著今天這粥怕是喝不完了,索性就放下勺子,看窗外行色匆匆的各種人。穆慈還有一個習(xí)慣就是看人,她覺得看每個人的表情,猜測他接下來會去做什么樣的事,是一件很有趣,又很能打發(fā)時間的事情,不過今天沒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的人。
坐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熱,再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起身結(jié)賬。
到了榮盛百貨,依舊是很多逛商場的人,比以往還多了一些,大概是因為新年將至吧,穆慈這樣想著。不過她現(xiàn)在比較關(guān)心的是,該買個什么禮物給蘇子萱?;瘖y品啊,香水啊什么的,肯定是不用的,蘇子萱自己就是研制香水的。還要給爸媽哥嫂買禮物,幾年沒回去,小侄子怕也該上學(xué)了,看來都只能買些小巧的禮物了,這么遠(yuǎn),背回去是需要力氣的,而她現(xiàn)在,恰恰缺少一個勞動力。
媽媽應(yīng)該消氣了,后來打電話回去,也只是說些關(guān)心的話,倒沒有再說出生氣的話來。她似乎從來沒有帶過戒指什么的,就幫媽媽買個鉆戒好了。這樣的想法,她覺得很贊。在鉆石柜臺前轉(zhuǎn)了一圈,相中了一個鑲鉆的圈戒,鉆石不是很大,造型卻很獨特,一點也不張揚,這樣的鉆戒,媽媽應(yīng)該比較容易接受吧。讓柜臺小姐包好,結(jié)賬。握在手里的一寸的小盒子,倒確實很小巧。
轉(zhuǎn)身卻看到了顧楓和唐雪童,手牽著手,往這邊來。
穆慈有一陣恍惚,怎么這情景這么眼熟?這么像《何以笙簫默》的那個開場?只是趙默生比自己幸運得多。比如,那時候,何以琛和何以玫還是兄妹,而顧楓和唐雪童已經(jīng)訂婚了;比如,再見面時,已是趙默生在美國待了七年之后,而他們卻一直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再比如,何以琛并沒有和趙默生對視,只是趙默生注視著他們擦肩而過,而此刻,顧楓分明是看著自己的。
不過,看了那么多遍《何以》,穆慈倒是學(xué)到一點來了,那就是,此刻,躲是躲不掉的,倒不如自己大方一點,打個招呼,又不是什么難事。
想到這里,穆慈就抬起頭,大方地和他們打招呼:“嗨,雪童,顧楓,好久不見?!?/p>
顧楓只是看著她,點了個頭,倒是唐雪童見了她,立馬把另一只手也挽著顧楓的手臂,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到顧楓身上,又怕氣氛尷尬,回了一句:“是啊,穆慈,好久不見。我們是過來看看婚戒的,打算過完春節(jié),就把婚禮給辦了。過兩天發(fā)喜帖,還希望到時候你能來祝福我們啊?!?/p>
胃里面開始隱隱的痛,輕微的抽搐著。穆慈想趕緊結(jié)束交談,她可不想在他們面前倒下,會被唐雪童認(rèn)為是苦肉計的吧。
“是嗎?那我先在這里恭喜你們啦!”看向顧楓,他只是淡淡的,目光越過穆慈的肩,看著前面。“只是婚禮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過兩天打算回老家一趟。要到春節(jié)以后才能回來。喜帖怕是不能及時看到的。你們把日子和地點e-mail給我吧,如果時間不緊張,我就趕回來參加你們的婚禮。”
“其實不用這么麻煩的,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來的。”是顧楓的聲音,只是他依舊淡淡的看著遠(yuǎn)方,這話不知道是對誰說的,但是聽的人卻都知道。
穆慈有點愕然,胃里面翻江倒海,她有點后悔前兩天沒有好好兒吃飯。臉上開始泛紅,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咬緊牙關(guān),她把手伸進(jìn)風(fēng)衣口袋里,用那個鉆戒的盒子抵著胃,這樣別人是看不出來的,一定要堅持住,過了這一陣痛就好了。
可是這一切在唐雪童那兒看來,可就不好了,她以為是顧楓說重了,讓穆慈覺得難堪或者生氣。雖然她心里比較痛快,但是場面上的事,還是得注意,就趕緊打圓場:“不是的不是的,穆慈,你一定要來哦。我們很希望你能祝福我們的。楓,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呢?”說罷,還不忘用責(zé)怪的親昵的眼神看一眼顧楓。
顧楓看著她笑:“要是真想她來祝福我們,干脆把喜帖發(fā)到她老家好了,這樣肯定能及時收到的?!?/p>
唐雪童楞了一下,顧楓這話里揶揄味兒著實很濃重,讓人想忽略都忽略不掉,穆慈只怪沒有力氣送去疑惑的眼神。
雪童小姐只好給自己臺階下:“那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啊!穆慈,回頭你把老家地址發(fā)給我們,我們寄到你老家吧。時間有點趕,我們先去挑戒指了?!?/p>
“好,年后再見?!蹦麓鹊冗@一聲告別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所以幾乎是立即說出口了,然后轉(zhuǎn)身就走了。
所以她自然沒有看到顧楓從遠(yuǎn)處收回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她的背影上。當(dāng)初這個女人怎么就能這么狠心,愛上別的男人,然后說分手就分手,那到現(xiàn)在還單身,是在做什么?
感覺到手心里的另一只手加重了力道,顧楓及時收回視線,帶著雪童走向Tiffany的柜臺。
不遠(yuǎn)處,穆慈再也堅持不住了,好久沒犯的胃病,最近怎么就這么頻繁地痛呢?還沒等她想出個原因,已經(jīng)轟然倒下。因為在剛剛的拐角處已經(jīng)拐過彎,所以顧楓和唐雪童并沒有看見。
保安很快趕到,并撥打了120,周圍已經(jīng)聚滿了人。救護(hù)車趕到的時候,穆慈已經(jīng)完全進(jìn)入昏迷狀態(tài)了,被抬上擔(dān)架的時候,手從口袋里垂落下來,一起出來的,是一個一寸的盒子。不過當(dāng)時場面很是混亂,并沒有人注意到那一只盒子。
擔(dān)架被抬走后,人群才散了,保安撿起了那只盒子,看看散去的人群,嘆一口氣,走進(jìn)保安室,調(diào)出剛才的錄像,原來是那位暈倒的小姐掉落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才會再來,保安索性將錄像再往前調(diào)了一點,就看到穆慈和顧楓談話的畫面。切回現(xiàn)在的畫面,還好那位先生還在,保安趕緊走向還在挑選戒指的顧楓和唐雪童。
想到叫女士似乎不大好,保安只好叫了顧楓到一邊說話。
“先生,請問剛才是不是有一位小姐和您有過交流?”保安本想將盒子直接給他,后來又覺得不妥,萬一是個問路的呢?
顧楓沒有否認(rèn)。
“那您認(rèn)識她嗎?”剛剛都看到錄像了,知道你們交流過,所以這個問題才比較重要。
“請問您是想說什么?她是我的故友,有什么不妥嗎?”顧楓對保安這種欲言又止的樣子很介意,他一向討厭拖拖拉拉。
“不不不,沒有什么不妥。只是那位小姐剛剛暈倒了,被送去醫(yī)院了。這是她掉下的盒子,我還需要上班,也不知道那位會不會再回來找,所以,可否麻煩你將這個盒子轉(zhuǎn)交給她?……”保安還沒說完,顧楓就接過他手里的盒子,立馬就要沖出商場。
“先生,您太太還在選戒指……還有,是市人民醫(yī)院的救護(hù)車過來的……”保安在后面大喊,然后看到那個在人群中狂奔的身影,忽然掉轉(zhuǎn)頭,一路撞了不少人。
“雪童,我現(xiàn)在有點事,戒指你挑好了就行,你喜歡的我都喜歡。這是卡,挑好了,就買下來。然后自己打車回家吧,我可能要到下午才能回來?!?/p>
“怎么了,楓,有什么事嗎?這可是我們的婚戒,怎么能我一個人挑呢?你要是很忙,我們改天再挑?”
“隨便你了,只是今天你得自己打車回去了?!鳖櫁饕呀?jīng)開始不耐煩了,微皺著眉頭。
唐雪童自然是個有眼力見的人,見他皺了眉頭,只能說:“好。你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嗯。你自己當(dāng)心點?!闭f罷,便急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