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

林柳青兒會員扶持計劃

清風手機攝影

01

入冬了,寒流裹帶著風雪,開始了它在北方的漫游。

假日酒店溫暖的房間里,有大大的圓桌,幾個小家庭的十幾口人圍攏在一起,家長里短談笑風生。一對滿頭銀發的老夫妻坐在了主位上。

已經是四世同堂的他們,笑瞇瞇地品嘗著奶酪蛋糕,這是孫女雅瑩為奶奶慶祝85歲生日,特意在家里烘焙的。

漸漸地,酒香、菜香還有煙草味開始彌漫。

“難得的相聚,再干一個!”趁著二叔積糧提議要推杯換盞的時候,雅瑩抱著棉衣,悄悄地走出了房間。

見此情形,姑姑紅衛也放下酒杯,跟了出去。

“姑,你怎么出來了?外面下雨降溫了,快回屋里去。”雅瑩伸手阻止著。

“雅瑩,你是個好孩子,別把奶奶剛才的話放在心上,她是無意的。”

“沒事,都習慣了,下午我約了學生的家教課,得走了。”

“唉~走吧~”

站在酒店門口,一臉蕭瑟的紅衛,看著出租車緩緩駛入了風雨,難言的酸澀涌上心頭……

02

火紅的太陽藏到了西山背后,余暉戀戀不舍地親吻著麥穗,繡花針般的麥芒金光閃閃,一望無際的農田蕩漾起麥浪,農民期盼的收獲季終于到了。

“奶奶,同一塊地里的麥子,為什么麥穗有的大,有的小?麥粒有的滿,有的欠?”彎曲的羊腸小道上,6歲的紅衛,手里掐著一把的麥穗,跟著奶奶往家走。

他們家就在前面的民房里,此時,那兒已有炊煙裊裊升騰。

“開始播種的種子,就有了不同;同一塊地里,各處的土質也不完全一樣......”雖然著急回家做晚飯,奶奶還是耐心地回答了她。

“這樣不對啊!為什么不是一樣的?就像陽光一樣照,雨水一樣澆呢?”小跑著,女孩臉色紅紅,忽閃著大眼睛。

“有時候,這看起來一樣的,也會有好些的不同。別問這是為什么了,等你長大了,就能明白。”

當天晚上,滿腦問號的紅衛做了個美夢,夢里的麥穗,棵棵同樣飽滿,一樣讓人喜愛......

清風手機攝影

03

有了這個美夢的紅衛,天天盼著快長大,她盼到了上學,也盼到了天上的月兒圓。

“月亮圓了后,就能看清里面有美麗的嫦娥,她懷抱著小白兔;對了,還有個仙人每天在砍桂花樹,名字叫吳剛。”家里,大哥煉鋼給弟弟積糧和妹妹紅衛講故事。

三人分別差3歲,卻穿著樣式清一色的灰小褂和藍褲子,只是煉鋼脖子上多了一串鑰匙。

在月圓這天,飯桌上是喜歡吃得餃子,紅衛也忍住了饞僅僅吃了幾只。

昨天爸給奶奶送月餅,奶奶只留了一個,這樣他們每人就能分享半個月餅了,她可是要空著肚子吃月餅的。

看著媽把萊陽梨分成了小塊,想著即將到口的晶瑩冰糖和青紅絲,就那么咬一口月餅配一口梨,口里就盈滿了甜蜜。

可是,爸爸的吼聲打斷了紅衛的遐想:“積糧,總共三個月餅,你竟然偷吃了兩個?”

“煉鋼,媽要你是干啥的?”媽媽起身護著積糧,卻橫眉指著煉鋼。原來月餅讓媽鎖在了三抽桌的空格里,鑰匙在大哥脖子上。

紅衛這才恍然:“今天中午,看見二哥拉下三抽桌旁邊的抽屜,在用力探索著。”

媽聽后換了態度:“算了,積糧出生在困難時期,從根上就缺乏營養。”

此事雷聲大、雨點小地過去。

“大哥,你看媽偏心,二哥還和我們一樣多。”看著手里六分之一的月餅,癟著嘴的紅衛眼睛紅了。

煉鋼安慰道:“妹妹別難過,我掰一塊給你。”

04

和經常抱怨的紅衛不同,耿直敦厚的煉鋼從不怪任何人。

作為孩子里的老大,煉鋼覺著為了一口吃的去偷,積糧其實很傻。于是他常盯著弟弟,“就怕會有媽也護不住你的時候。”

還真被大哥說中了。

積糧上初一了,身體的瘋長讓他更像小狼到處尋味著好吃的。在家里他沒法下手,于是瞄上了鄰居家掛在屋檐下的燒雞。

“我要把你送到學校,讓老師同學看清你是個啥樣?”鄰居馬叔叔氣憤了,那只燒雞是他們家準備擺供用的。

“不就是一只雞嗎?”積糧毫不在乎的話,立即換來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馬叔叔呵斥:“我們全家老小沒舍得動一口。憑什么都便宜了你這個小鬼,你媽可以慣兒子,我可不慣你這個臭毛病。”他一腳踹倒了還在朝他瞪眼的積糧。

煉鋼趕緊拉著紅衛檔在馬叔叔前面,鞠躬道歉,說好話。

積糧坐在地下低聲哭,嘴里還罵罵咧咧,馬叔叔怒氣沖沖回家,把菜板和菜刀都拿出來了:“你倆快閃開,我要把他偷東西的那只手給剁下來!”

紅衛大哭了起來,積糧也下跪告饒了:“叔叔繞我這一次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一次,積糧還認真寫了保證書,并指天發誓一定改過。而媽也第一次恨恨地、用鞋底抽打了他的屁股。

“媽和爸到馬叔家里賠禮道歉了,給重新買了燒雞。”煉鋼在醫院陪床,受驚嚇的紅衛當晚就發起高燒。于是,媽把要寄給老爺過年的錢都花光了。

“都是窮,等家里有錢,媽就不偏心了。”煉鋼這樣對妹妹說。

清風手機攝影

05

令人欣慰的是,紅衛的病治好了,積糧的毛病也治好了。

兄妹三人的學習都不錯,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都忘記了積糧小時候的囧樣。

兄妹三人一個接一個地參加了工作,然后又一個接一個地結婚生子。

各家的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媽和爸也總是樂呵呵地招呼著周末回家的孩子們。紅衛想:還是大哥說得對,日子好了,媽就不偏心了。

又是周末,紅衛準備了一大包好吃的,叫著女兒出發,卻聽女兒小婷說:“媽,我不去姥姥家,姥姥總是偏心二舅家的弟弟大寶。我和雅瑩表姐都看出來了。”

紅衛心里揪了一下,她可不想讓女兒也有這種感受。

于是趕緊解釋:“不可能,你不能這么想,姥姥對你們的愛都一樣。再說不就是口吃的嗎?大寶比你小2歲,多吃一點沒關系,你和表姐大了,該讓著弟弟的......”

“我要去我爺爺奶奶家,讓表姐也去。”小婷不依不饒,她作為獨生子女,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姥姥的做法。

紅衛想:算了,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過一段時間就忘了。

06

小婷和雅瑩無力反抗大人,她倆就聯合起來排斥大寶。為此常一起嘀嘀咕咕。

“媽,雅瑩表姐說,大舅媽在姥姥家的沙發上,躺了一天還沒走。”聽小婷這么說,紅衛就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

因為她那個大嫂,極其溫吞,就是人們常說的:起火了,你喊她快去用水滅火,她還要慢悠悠地問,是用熱水還是涼水的那種人。

大嫂若要發起脾氣,那勢必將要火山爆發了。紅衛趕緊跑回了娘家勸解。

“你說什么?媽和爸拿定了主意,要把拆遷房屋的分配權全部贈與二哥?”紅衛瞪眼了。

深諳法律的朋友在旁提醒:“第一,這種明顯不合理的財產分配,你和大哥可起訴。”

“啊?爸媽這種做法,要把孩子們逼上法庭嗎?”紅衛的心里掀起了波濤。

“你先別急,還有第二,這種房產贈與需要經過公證后才有效,而公證必須要所有兒女的同意......”

為了讓煉鋼和紅衛能夠同意,父母把贈與方案進行了調整:30%給煉鋼,50%給積糧和大寶,剩下的20%給紅衛。

“給我們的是不是少了?”紅衛問丈夫。

“一點不少。其實,我覺得爸媽應該自己先留下,等百年之后你們兄妹再分,這樣才對爸媽最有利。”,

紅衛不太當回事:“爸媽都已經給了我們這么大的好處,不會有不孝敬的事情發生吧?”

“以后的事,誰能有把握?”

清風手機攝影

07

有句話說:百日床前無孝子。所有上了年紀的人,一怕自己生病,二怕給子女添麻煩。

好像是為了考驗兒女,那一年,紅衛的父親就住院動手術了。

兄妹三人倒是沒打折扣,因為還都要上班,他們花錢請了白天的陪護,夜晚是三人輪流。

父親康復出院了,大家的生活也依舊。

又過了一年,母親因腿上靜脈曲張嚴重,住院手術。

兄妹三人又用了同樣的方法。

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母親的心里有了比較,因為當時大兒煉鋼正生病,應該他來的那些晚上,都是女兒紅衛主動頂替的。老二積糧是壓根不提。

而且就從那時起,父母的衣物和家里的床被用品,都是紅衛定期拿回自己家里洗了。

隨著父母年齡增大,新衣服、新鞋子、定報紙、牛奶、蔬菜、肉蛋、米糧等等,煉鋼和紅衛更是定期地往家里送。

今年新冠來臨后,所有的生活材料,都是紅衛在跑前跑后。

這些時候,積糧又在裝憨。

那天,到社區診所為父母開回一袋子的日常藥后,紅衛留在家里和父母喝茶聊天。她還把手機里小外孫的錄像放給父母看。

“四世同堂了!”戴著花鏡的媽感慨了,突然卻說:“我從前沒想到,會給你添這么多勞累。”

媽的那種眼神和語氣,都讓紅衛很心酸:當人失去能力的時候,就會變得如此卑微嗎?哪怕是面對自己的孩子。

“媽,你把我養大了,還養得這么好,你就圓滿完成任務了。現在我所做的,都心甘情愿,這里有你和爸,我就有家有根......”

08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房間里唱起了生日的歌。

心型的蠟燭在燃燒,還有一連串的小火花。這都是自己的孫女親手制作的,默默許愿的老母親甜蜜、滿足又欣慰。

“哎呦真巧了!今天我也過生日呢。”二嫂,就是積糧的妻子在不合時宜地插話。

“那也祝你生日快樂!看來今天應該讓你和二哥請客,而不是大哥和大嫂。”紅衛笑嘻嘻地說,聽得大哥和大嫂臉上坦然一片。

“我還記得,那一年爸媽給我和大寶定制了生日蛋糕,上面有兩只小狗,因為我們娘倆都屬狗......”屬狗的二嫂話太多。

“我喜歡孫子......”老母親毫無顧忌順嘴說出的話,讓正在分蛋糕的孫女雅瑩難堪了,于是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后記

時令到了小雪這天,天氣似在與節氣相呼應,眼看著從艷陽高照變到多云到陰、再到浠瀝瀝的雨水和陣陣寒風來臨。

人生其實也在經歷風雨啊!

赴朋友相邀,雅室里茶香溫馨,我聽到了這個真實的故事,寫下來請君品味......

本文由林柳青兒創辦專題【青?故事優選C】推薦

本文編輯:一閱青馨

專題主編:七公子小刀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容

  • 第一章:我的奶奶 奶奶這一輩子命很苦,她是屬羊的,她說屬羊的女人命苦。奶奶8歲時媽就死了,爹娶了后媽待她很不好...
    夢鄉無限閱讀 1,827評論 0 4
  • 黑色的海島上懸著一輪又大又圓的明月,毫不嫌棄地把溫柔的月色照在這寸草不生的小島上。一個少年白衣白發,悠閑自如地倚坐...
    小水Vivian閱讀 3,133評論 1 5
  • 漸變的面目拼圖要我怎么拼? 我是疲乏了還是投降了? 不是不允許自己墜落, 我沒有滴水不進的保護膜。 就是害怕變得面...
    悶熱當乘涼閱讀 4,316評論 0 13
  • 感覺自己有點神經衰弱,總是覺得手機響了;屋外有人走過;每次媽媽不聲不響的進房間突然跟我說話,我都會被嚇得半死!一整...
    章魚的擁抱閱讀 2,197評論 4 5
  • 夜鶯2517閱讀 127,752評論 1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