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日記（7）
2004年12月14日 睛
束河：寧靜久遠的家園
今天，冰冰送我去束河古鎮，她背著我的大背包，短發飄灑，帥帥地走在前面。她明天要去梅里雪山，今天先陪我在束河待一下，陪著我熟悉環境。她說：“姐姐，我得幫你安頓下來才能放心走?！?/p>
為了逃避進束河古城的35塊錢門票，小面的司機收我10塊錢車票，從小路進束河。沿路都是農家，家家戶戶門前堆著高高的草垛，炊煙淡淡繚繞，燒干草的味道在土路上隨煙塵彌漫。
小面的一直把我們拉到束河古鎮的四方街，當地人在遮陽傘下賣著與麗江大研古城同樣的雞豆涼粉和煎土豆塊。束河是微縮了的大研古城，連地名都起得幾乎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這里再也沒有導游五顏六色的小旗子，沒有黑壓壓探頭探腦的游人，這里是原汁原味的古城。
我們找了很多家客棧，終于在一家叫“熊貓小堂”的客棧安頓下來?？蜅Ｖ魅说膬鹤赢厴I于四川美院，客棧的裝修設計都是他完成的，充滿濃濃的藝術感。
前院是酒吧，后院是客棧。酒吧桌椅全由巨大的原木做成，涂上清漆，非常古樸。一只巨大的綠色鸚鵡站在屋檐下的一只鐵架上，詫異地望著我們。
灑吧前有清冽的小溪流過，水邊是一張小桌，上有一只拙樸的陶罐做成的花瓶，隨意插著一束金黃的小菊花?？蜅５睦习迥镄Σ[瞇地說：“你白天可以在這里看書?！蔽易谧狼埃劬ο旅婢褪撬匿?，后背是暖暖的陽光。小酒吧里懸掛的燈是竹篾編的紡陲形狀，再蒙以素色的布，上面畫著那美院男孩子手繪的寫意畫。聽說，夜晚點燈時，橙光若有若無，有淡靜禪意的美。
樓下一間房里停了一輛巨大的摩托車，聽老板娘說，這輛車價值三四萬。摩托車主人是個很年輕的男孩子，來自蘇州，他從那里騎著摩托車來到束河，已經在這里長住了大半年，每天就是看書曬太陽。前些日子他去梅里雪山支教了，據說過年后才回來。
我望著這輛尺度驚人的摩托車、客房里簡單的陳設和他留下來的幾本書，對這個不可能謀面的摩托車手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在麗江，在束河，從來不缺少奇怪的人，他們活在自己想要的生活里，在精神世界里餐風露宿，心滿意足。
我的房間非常舒服，標準間，深棕和白色相間的色調很現代，有地毯，兩張松軟的大床。陽光透過鏤空的木窗灑在雪白松軟的床上。最妙的是頂棚鑲了兩塊大玻璃，一塊就在大床的上方。夜晚，關了所有的燈，躺在床上可以看一層層星星的閃亮。
我對冰冰說：“一不小心，我來束河過這么腐敗的生活。”
冰冰從前來過束河很多次，每次都是騎自行車環城亂轉。她拉我去不遠的“九鼎龍潭”看水，她說，那里的魚成精一樣的肥大。
沿著青石板小路走，環古城的水清澈得不可思議，在陽光下洌洌地閃著碎銀的波光。相比之下，曾經讓我們驚嘆的麗江大研古城的水竟然太混濁了。水邊排著很多酒吧，裝修品味都不俗，只是里面沒有客人。小溪里泡著籃子，里面裝了很多飲料罐和啤酒瓶進行天然冷凍。水邊開著燦爛的雛菊，一條瞎了一只眼睛的哈叭狗在水邊沖我們搖尾巴。
出客棧不遠就是大片農田，菜地在陽光下閃著光澤。一排排掛著金色葉子的樹映著藍天的大幕，干凈明亮。當地的婦人坐在水邊洗衣服、洗菜。五顏六色的狗跑來跑去。麗江的狗都十分友好，不管身形多么巨大，見到陌生人永遠殷勤地搖著尾巴。
一個納西族老太太在曬太陽，她悠閑的表情很生動，我說：“可以給你拍張照嗎？”沒想到她非常主動地說：“和她們一起拍?！彼钢赃厓蓚€老太太。我樂暈了，因為在大研古城拍納西老太太很讓她們反感，我經常被當面拒絕，還是這里的老太太友好。我和冰冰分別坐在她們中間拍了照片，正要樂呵呵離開，沒想那到老太太伸出手來：“給錢！”原來如此，束河已經不再純凈了，老太太們都很商業化了，我悻悻地給了她們一人一塊錢。
九鼎龍潭的水映著無盡的藍天和雪團一樣的云，整個水面都是神幻迷離的藍色。水邊長滿樹，一些樹干低低倒伏在水面上，遠處的水映著樹的青碧，又漾著深淺不同的綠色。整個一潭水，或藍或白或綠或黃，像神話仙境，冰冰激動地大喊著：“這比九寨溝的水還要漂亮！”
水里一群群肥大的黑魚游來游去，水清到極致，它們仿佛在空無一物的透明里躥來躥去。冰冰說，當地人認為這里的魚很神圣，從來不會吃它們，所以它們都可以長成精了。
路邊一些婦人賣松子和南瓜籽。麗江的松子非常好，個頭又大果實又飽滿，才五塊錢一斤。我們買了一斤，坐在潭邊一棵樹下看水聊天嗑松子。很多細長的落葉滿滿地蓋住水面，枯黃的一片，隨水的流動靜靜地飄著，水底不停吐出一串小泡泡，對岸長了很多修長的蘆葦，一叢一叢。我對冰冰說：“很像一幅日本畫。”四外很安靜，我們看著水面久久地發愣，我的臉已經被曬得有些發燙了。
晚上，冰冰搭夜班車回大研古城了。送她走了后，我才發現束河的夜如此安靜，如此黑。路上看不到一個人，聽不到一點聲音。我趔趄地走在青石板路上，恐懼一瞬間襲來，我忽然想放聲大哭：放著深圳好好的家不待，我怎么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我終于跌跌撞撞摸回了客棧，服務員珍珍正要和同伴去新四方街玩，她說“大姐姐，和我們一起去吧，那里很多人打跳。”
我和她們去了。過一座橋，就是新蓋了很多仿古房子的所謂新城，那里也有一個大廣場，叫新四方街。一堆篝火熊熊燃燒，一大群人圍了好幾層同心圓，隨著音樂的節奏逆時針旋轉跳著納西族打跳舞。大家手拉手，跟著節奏踩著簡單的四步，時不時抬起一只腿朝空中晃一下或者突然來個后踢。珍珍拉著我跳，我跟著節奏，不一會就學會了四種舞步。在快樂奔放的節奏里，在搖曳閃爍的火光里，我跳著、笑著，忘記了黑暗帶來的恐懼，忘記了這里是離家千里的麗江。
回去的路上，我偶然抬頭，黑黑天幕上的星星鋪了一層又一層，大大小小，明亮無比，仿佛寶石閃著神秘的光。在深圳這么多年，我幾乎已經忘記了星星的樣子。
（待續）
（本文圖片為原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