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狂風呼嘯,大雨傾盆,直到夜深休息時也不見減弱絲毫。
清晨醒來,風停了,雨住了。推開窗,但見天空明凈幽藍,云朵潔白無瑕,拂面的微風帶著絲絲涼意,暑氣仿若忽然消失不見。頓覺神清氣爽,心情大好。
昨天的雨是立秋之后的第一場雨。一場秋雨一場涼,從此后,酷熱會越來越少,涼爽會越來越多,清新的、詩意的秋天,已經在風雨中若隱若現了。
該上班了。走在林蔭道上,放眼望去,樹葉更綠更亮,地面卻一片狼藉。干枯的枝杈,脫落的樹皮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我仿佛聽見它們被勁風無情折斷的“喀嚓”聲。法國梧桐寬大的落葉被沉重的水氣粘在濕濕的地面上,動彈不得,有一種想逃離卻被束縛的悲哀和無力感。
高大的楓楊樹枝繁葉茂,樹上元寶似的果實如今已不再碧綠,有的掛在樹上,有的跌落下來,地上到處是褐色落果,薄薄的鞋底踩上去,硌腳的感覺像做足底按摩,很是舒服愜意。
元寶種子勾起我對幼年的回憶。貧瘠的童年里,它們是我不可或缺的“樂高”玩具。
那時候的夏天,常常會采來一堆元寶,找個平坦的地方,或者擺成小狗小雞小鴨,或者擺出一朵花或一棵樹,總之想到什么擺什么,自娛自樂,其樂無窮。有時候剝掉元寶的綠色外衣,只剩一個圓滾滾的黃豆大小的硬核,用牙咬,用石頭砸,想知道核里到底有沒有能吃的仁,然而從沒有得逞過。
蟬聲漸消,喜鵲更鬧,烏鶇鳥悅耳的歌聲又響亮起來。灌木叢蔥綠一片: 挨挨擠擠的階前草,葉子泛著油光的蔓長春,密密匝匝的小葉黃楊木,四季常青的冬青……
綠化帶里花木繁多: 開著不多的幾朵花的紫玉蘭,墜著沉甸甸的綠果的西府海棠,樹冠巨大的香樟樹,高大的洋槐樹,盛開的木槿花,裊娜的垂柳……,這短短的一段路,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真真是賞心悅目,流連忘返啊!
一路走一路看。一方小小的草坪,翠綠的草尖上晶瑩剔透的露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草地上有十幾株溫柔的紫薇樹,搖曳著粉的,白的,紅的的花朵,嬌俏可人,素雅大方。它們讓我想起爾康,很想問問他: 爾康,紫薇來了,你在哪里?
陽光透過枝葉,灑在林蔭道上,灑在黃的,褐的落葉上,明明暗暗,描繪出斑駁陸離的圖畫。
啊,啊!昨夜西風凋碧樹!垂柳狹長窈窕的,槐樹橢圓秀氣的葉子,竟禁不起第一場秋雨,早早地萎落了!
這條林蔭道,任四時之景變換,而美麗從不改變。
元月份起枝頭就開始群芳爭艷: 梅花,白玉蘭,紫玉蘭,桃花,紫葉李花,香氣馥郁的洋槐花……,它們交替上場,美不勝收……。落花時,落的不是花,是一首首凄美浪漫的詩詞: “春日游,杏花落滿頭”,“黃昏獨立佛堂前,滿地槐花滿樹蟬。”……
還有夏日里郁郁蔥蔥的綠,秋天里色彩斑斕的葉,那是怎樣的美妙的視覺盛宴!!
愿做黛玉荷花鋤,艷骨入囊掩風流。
一年四季,花開花謝,落葉繽紛。生命在這林蔭道上,在行路人眼里,輪換交替,生生不息……
可惜了這么美的林蔭道。張愛玲,蕭紅,林徽因,如果生活在這個時代,生活在這個地方,每天到這條路上,到這春花秋葉的世界里走一走,那么,該有多少篇優美的散文問世……
前方道路被阻,一棵粗壯的寶塔松被風雨連根拔起,橫亙在路中央,驚醒沉迷其中的路人。
莫道“青松挺且直”。扎根不深,根基不穩,長得再高再壯也避免不了被摧垮的命運。
路被堵了,那么,退出來,換條路走,看不一樣的風景。
人生亦如此。
上海,楊浦。看不夠的美景,道不盡的贊美,訴不完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