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在一層薄薄的棉布上,身旁的另一側躺著他。林子里的夜太安靜了,安靜到露水的聲音里,還夾著他安靜的喘息。睡不慣硬板床的我不舒服地挪著位置,卻總是找不到想要的姿勢,疲倦遲遲未覺,只能不斷挪動著,以排遣時間。“別動。”他突然從身后靠過來,沿著我的腰把我環得嚴嚴實實,脖頸上,埋了一片熱熱的霧。我的臉燒得滾燙,并不是因為動情而臉紅心跳,是因為親密而羞恥,后來我發現,我大概更喜歡后者的感覺,像,宿命一樣,骯臟而,不由自主,從生來就帶出來的,生理反應。“好熱。”我掙開了他。然后對著他大拇指下一寸的地方咬去,直到他大叫,拽著我耳朵的時候,他說,“貓。”然后他不說話了,找了個合適的姿勢又睡過去,我只覺得牙上面有點淺淺的鐵銹味道吧。
折騰半宿,窗外突然就變得亮得像早晨了,然后是重重的悶響,像是要壓壞了我,而我下意識的反應,永遠都是,縮成一團,捂住耳朵。他手上帶著汗濕的黏膩的溫度落在我的耳廓上,然后把整個人都靠過來了,隔著兩層粗麻的體溫慢慢散開來,把雨的碎塊滲進來的冷都打散了,然后慢慢游離掉了。“阿東。”我說,“把我帶來…不后悔么。我是那么大的累贅。”他沒有放開手,盡管那些雷喧鬧之后跑走了,以至于我根本聽不清他的話。“貓,……我……所以沒關系。”我不想拂了他的意思,悶悶地應了聲,嗯。
清晨是被滿山的鳥叫吵醒的,刺耳而尖利的早歌,把人從睡夢里拖拽出來,一去不復返。早上漫天的水汽滲進來,越發冷了,比那月亮都看不見的夜,還要冷上好些。“林希,起來。”他硬生生地拖拽著我,任我的后背在硬硬地雜草上磨,由于還是有些重量的,他沒能拉得起我。“范東,你瘋了?看這個天色,才沒過五點!”“林希,你瘋了。雨季要來了,要活命的話,起來。”他語氣一直都是淡淡的,溫潤的五指依舊抓著我的手,讓我的身體懸空,在清冷的空氣里微微顫抖,把身體吹的冰涼以后,只隱隱地感受到他指尖傳來的一些溫度。“你贏了。”我默默嘆口氣,起身套上了我的羊毛和亞麻的外套,安安靜靜地坐在木桌旁邊。良久問了一句,“這里,雨季,是怎么樣的。”一個在這里生活了那么久,卻任何常識都不懂的人,我只能在問去愚蠢的問題以后,默默地把頭埋的很低,叫人看不出我羞愧的表情。他輕哼了一聲,很快的把那聲笑帶過了,卻依舊讓我小小地抖了一下。“這里的雨季常是暴風雨,要躲到地窖里,在那之前,要準備好充足的食物。”為了很簡單的事情,活下去。有雙手撕掉了木房梁上的倒刺,安靜地看著桌上放著的一碗水,再往下望的時候看見一雙帶有腿毛,給人干練感覺的小腿,上面有密麻的,細小的,或是明顯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