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無雙之名(34)

  一間客棧突然熱鬧了起來,老板依舊不知蹤影,這令想與之結交的柳清風感到十分遺憾。

  然而司徒景天一行人又已入住客棧,為了避開他們,柳清風這些天一直待在屋子里未露過面。

  盡管如此,他的生活依舊毫不單調,因為這間客棧里面,入住的人雖算不上有趣,有些人甚至十分無趣。

  但是,這些人湊在一起,卻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人都愛瞧熱鬧,江湖人喜歡湊比武的熱鬧,更愛看爭寵吃醋的戲碼。柳清風幾乎每天都能欣賞到這樣的橋段,他很高興,不單單因為戲很精彩,還因為這出戲的主角是他的兄弟。

  對此,嵇離滿面不屑,直為那位兄弟感慨“交友不慎,遇人不淑”。柳清風每每聽到,都會拿折扇敲他的額頭,無奈道:“先生是如何教你的?遇人不淑能用在此處?”

  柳清風這位兄弟,自然是沈落楓,爭寵吃醋者是司徒映雪與溫情。

  沈落楓無奈至極,手足無措,奈何柳清風總也不出手相助,次次都只得逃走。想他堂堂七尺男兒,竟淪落至此,見到女子便落荒而逃,傳出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而此刻,他卻沒有時間思考這種事情。因為他已經聽見有人正往他的房間而來,暗自嘆口氣,轉身出了房門,又閃身進入隔壁屋子。

  正在倒茶的藍衣聽見動靜,手下動作一頓,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沈落楓,眼里竟沒有絲毫防備。

  沈落楓指了指屋外,無奈道:“讓我躲一躲。”

  藍衣不言,繼續倒茶,心中疑惑沈落楓竟躲進她的房間而不去柳清風的房間。

  沈落楓當然想去柳清風屋子里躲避,但他知道,柳清風的立場堅定不移地站在女子那邊,更何況柳清風現在還不想露面。

  正想著,隔壁房間門前傳來動靜。

  司徒映雪端著些吃食來到沈落楓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門,屋里沒有一絲動靜。她又耐心地敲了幾下,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心中疑惑,身后又來一人。司徒映雪面色一沉,來人已經站在她的身旁。

  溫情雖喜歡沈落楓,卻絕不會因此黏著那人。江湖兒女爽快得很,兩情相悅便在一起,一廂情愿絕不深陷。因此,她早已經放下了。

  只是,自從司徒映雪出現,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倒并非打算死纏爛打,她只是單純不喜歡司徒映雪。她認為這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配不上沈落楓,溫家人向來隨心所欲,所以她處處與司徒映雪唱反調,破壞她意圖與沈落楓獨處的心思。

  司徒映雪同樣不喜歡溫情,她認為這樣的女子實在沒有規矩,似乎還是個身份普通的江湖人,如何能與鑄劍山莊相比。無論是家世還是修養都絕比不上她,因此才會來干涉她與沈落楓獨處,這樣的人根本連與她相提并論的機會都沒有。

  溫情看著司徒映雪端著吃食,忍不住道:“沈大哥依舊不在屋里,想必是在躲避某人。”

  司徒映雪道:“是啊,有些人實在自不量力,成天在沈大哥面前出現。”

  溫情捂嘴笑道:“我與沈大哥可是有正事要說,可不是為了兒女私情。”

  司徒映雪打量她,不屑道:“你?沈大哥能有何正事與你談。”

  溫情道:“莫非你不知道嗎?我與沈大哥并肩作戰,助他調查刺殺你父親之事,他還說哪天要親自下廚犒勞我。”

  司徒映雪面露不信任之色,說道:“你?我可不信你的胡言亂語。”

  溫情道:“信不信由你,反正這是事實。”

  司徒映雪惱道:“一定是你對沈大哥死纏爛打,他才被迫答應你的,對不對?

  溫情道:“當然不是。我能在他需要的時候助他一臂之力,而你呢?你能為他做什么?”

  司徒映雪激動道:“你能做的,我自然也能為他做。甚至為他做一切,只要他需要!”

  溫情道:“只可惜……”

  司徒映雪追問道:“可惜什么?”

  溫情道:“可惜他并不需要。”

  司徒映雪猛然側身,托盤中的碗碟因為她的動作,掉落地上。吃食撒了一地,她索性扔掉手里的東西,指著溫情道:“你不要胡說!你又不是他,怎會知他在想什么!”

  溫情看著司徒映雪,看她的目光里包含著一絲憐憫,說道:“他若對你有心,又怎會讓你尋不到他。”

  司徒映雪道:“也許……也許沈大哥有事出門了。”

  溫情搖頭道:“他還在客棧里。”

  司徒映雪道:“你如何知道?!莫非你見過他?”

  溫情道:“我沒見過他,但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司徒映雪問道:“他在什么地方?!”

  溫情道:“我若告訴你他在何處,你會死心嗎?”

  司徒映雪道:“我為何要死心?沈大哥是我此生認定的丈夫,我為何要死心?!”

  溫情在心里嘆了口氣,突然有些不忍,可她早已不再如司徒映雪這般心思單純,所以她絕不會心軟,于是她說道:“你可知他的心意?他心中根本就沒有你。”

  司徒映雪立馬反駁道:“絕不可能!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女工家務我件件會操持,我的父親是司徒景天。無論是修養還是家世,我都足夠配得上沈大哥!”

  溫情道:“那又如何,你配得上他,不代表他就要選擇你。”

  司徒映雪道:“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已經有了心上人?”

  溫情道:“不錯,他已經有了心上人。”

  司徒映雪懷疑道:“是誰?你不會說是你吧?”

  溫情搖頭,道:“我不知道是誰,不過我知道他如今正與那人在一起。”

  司徒映雪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胡言亂語?”

  溫情道:“你若不信,我帶你一探究竟如何?”

  司徒映雪道:“好,倘若你能找到他,我便信你所言。”

  溫情無奈笑笑,推開隔壁屋子的門。

  司徒映雪幾步來到門口,沈落楓果真在屋里。她原本很高興,但看到藍衣時,她臉上的笑容頓時凝結,眼中帶著怒意,她走到藍衣面前,說道:“原來是你!”

  藍衣不解,卻不問。

  司徒映雪突然出手,含著內力的一掌拍向藍衣天靈蓋。

  藍衣微微側頭,抬手格擋司徒映雪一掌。

  司徒映雪見一擊不中,心中怒火攀升,又揮出一掌。

  藍衣出手抵擋,二人手腕撞在一起。

  司徒映雪蓄力于手掌,怒火攻心,只知一味向前攻擊。

  藍衣手腕靈活,配合掌法,手掌翻轉,不斷變化,躲過攻擊。又以巧勁兒化解司徒映雪攻勢,一掌拍向其肩頭。不過轉瞬之間,勝負已定。

  司徒映雪受此一掌,后退幾步。不禁看向沈落楓,眼中充滿期盼。只可惜那人一動不動,毫不在意她遭受藍衣一掌。心中既委屈又憤怒,于是奪門而出。

  溫情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沈大哥,這惡人我當得半點不好受。”

  沈落楓拱手道:“多謝。”

  溫情驚訝道:“我自作主張你竟然不生氣?”

  沈落楓搖頭道:“想必出主意者另有其人。”

  溫情道:“我可什么都沒說。”

  沈落楓道:“這是自然,只是如此一來,卻傷了司徒姑娘的心。”

  溫情無奈道:“那有什么辦法,你的心只給一個人,其他人自然只能傷心。”

  沈落楓道:“無論如何,今日感謝二位。”

  溫情苦笑,看看藍衣,見她滿面茫然,心中苦澀稍微減退了些,心道,原來遲鈍的人不止這一個,想來今后沈大哥的路絕不會輕松。

  司徒映雪跑出了客棧,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因為一整天再沒露過面,直到夜幕即將降臨之時,司徒景天找不到她,才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因此,當沈落楓得知司徒映雪失蹤的消息時,心中越發愧疚。顧不得吃飯,便離了客棧外出尋找。

  一直未曾露過面的柳清風坐在屋中,聽到這個消息時,卻是若有所思。

  溫情反倒是有些擔心道:“不會出什么事吧?”

  柳清風不語。

  溫情看著柳清風的模樣便知他正在思考,也不再打擾。只是心中那一份內疚與不安令她坐立難安,決定出門去尋找一番。

  而正在這時,嵇離歸來,帶來消息。司徒映雪無事,在鎮上迷了路,他已將人送回來。

  可是,沈落楓依舊未歸。

  嵇離順便帶回來一個消息——有一個十分神秘的人物來到了鎮上。

  柳清風挑眉,神秘的人物?

  溫情的心情已經放松下來,她回到桌邊坐下,說道:“沒事就好,嚇得我都不敢吃晚飯。”

  嵇離奇道:“你難道不好奇那個神秘的人物是誰嗎?”

  溫情道:“好奇也不能立馬得到答案,又何必徒添煩惱。”

  嵇離又道:“你難道不好奇沈大哥去了哪里?”

  溫情道:“想知道他去了哪里,等他回來問他不就好了。”

  嵇離認為和女人說話需要十足的忍耐力,而這恰好是他所缺乏的。所以,他決定保持沉默,順便又十分好奇,柳清風究竟是如何能與女子相處得游刃有余。

  溫情張嘴欲言,外面卻傳來喧囂之聲——

  此時外面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幾乎已經到了半夜。

  藍衣踟躕許久,最終還是走進了沈落楓的屋子。

  主人未歸,屋內漆黑一片。

  藍衣走入屋內,夢魂劍被擺在刀劍架上。她走過去,伸手將劍取了下來。

  身后破空聲起,藍衣迅速轉身,夢魂劍格擋。黑夜之中視線不明,卻清楚聽到“鏘”一聲,破空之物撞在劍身上,應聲落地。

  那物甫一落地,屋子便亮了起來。許多人舉著火把,將這個小院圍了個嚴實。

  人群中間,幾人緩緩走入。

  首當其沖的是段敘生,方才一擊便是他擲出暗器所致;他的左邊站著司徒映雪,一雙眼緊盯著藍衣,不知作何感想;段敘生的后面分別站著司徒景天、常寅、卓夫人、顧群飛與烈火。

  司徒映雪道:“藍衣,你深夜來沈大哥的房間作甚?”

  藍衣道:“自是取回我的東西。”

  常寅冷笑道:“你的東西?恐怕也是你偷來的吧!”

  藍衣不理會,拿劍便要離去。

  司徒景天上前阻攔,說道:“沈賢侄未歸,你若拿著東西離去,恐怕不好交代,還是待他歸來再說。”

  藍衣聞言面色一沉,冷然道:“我走與留何時要問過他人?”

  司徒景天卻道:“你身上有太多秘密,既然你不愿與我等分享,便只好將你留下,以免他人對你居心叵測。”

  藍衣面色極冷,竟已然恢復到初見時的模樣,眼中全然不露情緒。

  溫情在觀察樓下情景,心中暗自驚訝,雖然任何人都能與沈落楓成為朋友,但是真正能入他眼中的人卻不多,溫情覺得藍衣絕不會是其中之一。可事實往往總是猝不及防,令人摸不著頭腦,卻又不得不接受。

  常寅似有些不耐煩,說道:“何必啰嗦,此時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處。若識相的,就把夢魂劍交出來,留你一具全尸。”

  段敘生接著說:“沒錯,不然我便將你的手腳統統砍下,然后將你泡在藥缸里,讓毒蟲啃噬。屆時,你便會全身潰爛,爬滿毒蟲,散發陣陣惡臭。”

  溫情皺眉,面露厭惡,她雖聽說過類似殘忍之事,卻無法接受對活生生的人用如此毒招。不禁側頭去看柳清風,卻見他搖著折扇,滿面淡然,眉頭便又皺得深刻了一分。

  卓夫人卻說:“敘生,你是晚輩,不要插嘴!”話語中滿是責備之意,她雖與司徒景天二人一道,卻也非是不講理之人。段敘生斷手之事她看得明白,絕非藍衣所為,相反當日若非藍衣出手,恐怕他二人根本活不到今時今日。

  段敘生似不滿,卻也順從地住了嘴。

  常寅不在意地擺擺手,對卓夫人道:“敘生也是想幫忙。”

  卓夫人道:“兄長見笑,是小妹未教好,這孩子太不懂規矩。”

  常寅笑道:“今日不談這些,先行正事。”

  卓夫人點頭,不再言語。

  常寅又對司徒景天道:“司徒兄,你在江湖地位最為尊貴,就由你來主持大局如何?”

  司徒景天自然答應,只見他面目突然嚴肅,問藍衣道:“你們裝神弄鬼,究竟意欲何為?”

  藍衣道:“如此言語,本末倒置。”

  司徒景天厲聲道:“混賬!你們派人刺殺老夫在先,散播謠言擾亂江湖在后!說!你們究竟在密謀什么?”

  藍衣正待言語,段敘生卻說:“不要再隱瞞了,有人親耳聽到,你是鳳樂的妹妹,而鳳樂是魔教后裔。”

  藍衣道:“又如何?”

  司徒景天道:“我已查清楚,鳳樂如今是寒衣閣一個堂主,而寒衣閣的當家人,便是薛寒衣。”

  常寅說:“想必你與他們里應外合,企圖擾亂江湖,實屬居心叵測。”

  司徒景天道:“不錯,你們編造魔教傳說,瘋傳魔教圣物,致使江湖混亂。如今只要將你擒住,引出那薛寒衣,謠言便不攻自破。”

  嵇離站在溫情身旁,茫然道:“這是什么意思?薛寒衣我倒是聽說過,寒衣閣又是什么?”

  溫情道:“大概是一個門派吧,我也是剛剛聽說,卻不知道他們從何得知。”

  嵇離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出場的人一個比一個神秘,這事兒還有完沒完了。”

  溫情道:“你急什么,慢慢看。”

  嵇離撇嘴,又看看柳清風,心中默默說道,又一個愛湊熱鬧的。

  藍衣聽三人所言,矛頭直指薛寒衣。然而在這不久之前,薛寒衣還是他們口中死了十八年的魔頭。

  薛寒衣是生是死,藍衣不關心,她關心的是眼前幾人欲生擒于她。即使她毫不畏懼,卻也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單打獨斗她或許有勝算,若是這些人聯合起來,能戰勝的可能性卻微乎其微,更何況這其中還有一個善用毒之人。莫非此番她真要折損于此?

  藍衣心思千回百轉,面上毫無懼色,她在等,等對方先出手。

  可是,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卻無人敢動手。

  雙方僵持,緊盯對方動作。

  藍衣不愿在此多做糾結,遂足下輕點,縱身躍起,自窗口躍入院中。

  卻未想到院中早有一人站立,似在等待,正安靜看著她。

  那人一襲白衣被火把映成橘色,一雙星眸依舊閃亮,卻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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