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斜陽照耀著心底那朵含苞待放的蓮花,兀自靜靜地等待著君來觀賞。夢里幾度花開花落,玉容淚干為盼君。
你本是清水出芙蓉,倥倥云煙是你的家,青山秀水是你的友。天地一精靈,要多逍遙有多逍遙,要多自在有自在。可自從那個俊郎如畫的白衣詞人涉江而過,你那春心便伴隨八千里路云和月蕩漾在這十里春風里。紅塵在外的你,卻在初春的第一場雨里仿佛聽到白衣飄飄男子心弦的撥動。蘭澤多芳草,男子在翠翠紅紅里看著處處鶯鶯燕燕,一時不知該情寄何處。你拼盡全力想讓自己顯得亭亭玉立,希望看到他在你面前駐足流連。可白衣詞人走走停停,摘取了離你最近的那抹紅,只見他粲然一笑,便消失在春江花月夜的云煙里。你心碎一地,頹然望著岸上的身影隱晦。
白衣飄飄過后,匆匆一瞥,已讓你相思成疾。你多想再看到白衫袖上的一片月光,你默默成長,默默等待夏季里的燦爛綻放,只為留住白衣詞人的腳步,多看一眼那俊郎如詩如畫的容顏。遙想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的時節,你盛情綻放邀請他在這風雨江湖上畫船聽雨眠,那該是多么美好的陪伴與相守。你一定會將花香飄散在畫船上,縈繞成馨香一束化作他胸前的一抹相思淚。
終于,苦等的夏季翩然而至,已是映日荷花別樣紅。你用自己的風情與馨香為他密密織就一張天羅地網,只為他能駐足欣賞你的美麗。又是夜寂無聲,白衣又飄飄,你終于看到眸如晨星、俊郎如初的他。你屏氣凝神,你盛情怒放,等待著他向你徐徐走來。他左顧右盼之后,終于將船停靠在離你最近的地方。你以為剎那芳華,一定會俘獲他那顆不安定的心。只見他雙手一抹,你卻不由得有股不勝涼風的嬌羞,花瓣慢慢合攏,又慢慢張開。終于,他看到了你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周遭芳草已是翠減紅衰無顏色。你在他眼里看到了驚艷,滿心期待地等待他把你摘取。
樹影亂,潮水平,你終究得償所愿,隨著畫船與白衣詞人同歸去。月上柳梢頭,你來到庭院深深深幾許,被放置在庭前的水蓮花池之中。從此,你的寂寞與哀愁,你的欣喜與開懷,都在這里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人間的季候,由你與他同經歷。他待你如至愛,定期換水,不時凝視。那時你還不懂,為何他看你的目光里,時而憂傷,時而眷戀。那時你還不懂,為何他看的時刻里,半是深情,半是心死。
庭院深深,你以為你會得到他對你如海深沉的終生眷戀,可終于在一個四檐疏雨夜長眠的時刻,風雨將一紙水墨飄落到你的水池里。那是一副清揚婉兮的女子佇立江邊細嗅芙蓉的水墨畫,旁邊寫著“恍惚間,似又遇,一人一月立花間。空窗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清水芙蓉今猶在,清揚婉兮在何處。”
原來,你的深情早已錯付,他的深情早已所寄。你以為他愛的是你的出污泥而不染,你以為他愛的是你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原來只是他用作睹物思人的情結。他看你的眼神里,深情款款地想著念著是他的所謂伊人。你責問自己,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為誰作思念的嫁衣。靠近君身又如何,還是抵不過君心的所謂伊人。一紙水墨,輕輕飄落,也輕輕松松把你愛戀的美夢化為水中泡影。
雨夜漫漫,你也在一夜之間花落花亡。人木本殊途,不該奢求愛。不是同族,怎可相守與相戀。夢醒了,你多想讓自己回到輪回里相遇的地方,在那里就能幻化成君心里的“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蓮開蓮落,輪回的道路里,但愿你與他終是有情,繁華落盡與君語,細水長流與君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