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3天的時間,用著全身心的每個細胞,一個字一個字的讀完了英國作家維多利亞·希斯洛普的長篇小說《島》(《TheIsland》),這個速度是如饑似渴的。
我閱讀的這個版本是中文版100萬冊紀念版,說這個數字不是要凸顯它的銷量,更重要的在于數字似乎會象征著一種時間的流逝。
在時間的流逝中,是生活厚度的積累,在這種積累中,我們或許能夠更加深刻地理解小說的靈魂:它用悲情、寬容、愛與希望述說了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在這個喧囂浮華的時代,你有多長時間沒有為一個故事感動了?即使這個故事籠罩著一種悲傷。
小說因著阿麗克西斯對她母親索菲婭家族背景的好奇,用她的執念為我們緩緩掀開了一段塵封的歷史。
在那段歷史中有塊塵封的禁地,在這塊禁地上,一個融合愛恨糾葛的凄涼故事愴然鋪展。
蔚藍的大海,寶石藍的天空。為什么把悲傷的情緒叫“藍色”呢?阿麗克西斯想。這明亮的天空、閃閃發光的海水,似乎就是她極度的幸福中的一部分,只是生活需要你去坦然接受一種悲傷。
一九O三年至一九五七年間,克里特島海岸以北的斯皮納龍格島是希臘主要的麻風病隔離區,那是個沒有疫苗的年代,真實的存在過的年代。政府宣布將克里特的所有麻風病人隔離在斯皮納龍格。無論是誰,一旦醫生確診他們得了這種疾病,你便不得不在家人的注視下永遠離開自己的親人,去往那里。
在斯皮納龍格島上的生活,是個一去不回的旅程的開始,踏上那里的最初那一刻,恐懼、絕望捆綁著一個個活生生的肉體,因為在那里,生活看不到盡頭,卻看到了生命的盡頭。悲傷嗎?我找不到不悲傷的理由。
而小說中講述的一個個人物,似乎各自有著各自的悲情,一時之間我竟無所適從,不知從哪里開始訴說了。
索菲婭--阿麗克西斯的母親,過去幾十年里,她逃避隱瞞著自己的身世,麻風病人的至親、通奸的母親、謀殺犯的父親,她悲傷嗎?
瑪麗婭--索菲婭的姨媽,在索菲婭的母親安娜被殺后撫養索菲婭長大。在撫養之前,當瑪麗婭正沉浸在訂婚的甜蜜中時,她被確診感染了麻風病,生活從甜蜜跌入苦澀,寒風掃過克里特島布拉卡狹窄的街道,秋日的涼意裹扶著這個女人,她悲傷嗎?
但感謝上帝讓瑪麗婭得以等到了可以治愈這種疾病的時刻,她是可以離開斯皮納龍格島幸運的一批。她看似可以脫離悲傷了。
可是后來,在姐姐安娜被殺后,瑪麗婭善良的撫養著安娜的孩子索菲婭,當她在索菲婭長大成人說出真相后,卻不幸地沒能得到索菲婭的諒解,直到老去。雖然幸運地離開了斯皮納龍格島,可后來經歷的這種不被諒解的無奈,她是否再一次陷入了悲傷嗎?
伊蓮妮--瑪麗婭的母親,她是受克里特島上的所有人們喜愛的一位教師,她有老實勤勞的丈夫,兩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安娜和瑪麗婭,但疾病卻在安娜和瑪麗婭還小時便第一個找到了她。在村莊廣場上,一大群人默默地等候著她,連呼吸的節奏都一致。伊蓮妮本能地想退回去,可是她別無選擇,她必須得去往斯皮納龍格島。這是伊蓮妮一生中最艱難的時刻,離開女兒,離開丈夫,離開家,永遠地。她悲傷嗎?
吉奧吉斯--我想寫的最后一個人物--也是讓我最感沉重的一個角色--伊蓮妮的丈夫、安娜和瑪麗婭的父親、索菲婭的曾祖父。他是一個漁夫,同時還肩負著往返斯皮納龍格運送病人及生活用品的責任。
此時此刻,他的妻子伊蓮妮,他得親自送過去,體會永遠地分離。他還得在以后每次運送生活物資的時候一遍遍地看著不能擁抱的妻子,直到有一天,伊蓮妮再也沒有出現在碼頭等他。
當拉帕基斯醫生對他說抱歉時,這個蒼老的老男人,用手抱著腦袋,大顆大顆的眼淚灑下,濺在他的臟鞋子上,腳周圍的沙子都濕成黑色的了。
一個多小時后,當吉奧吉斯的眼淚不再蜿蜒往下流時,他必須得回去了。當時還是孩子的安娜和瑪麗埡在等他。后來,我前面說過了,瑪麗婭,她的二女兒,又是他親自送往的斯皮納龍格島。雖然瑪麗婭最后幸運的治愈離開了,但最初得知消息的那種絕望悲傷,吉奧吉斯卻是痛心地經歷體會過的。
關于吉奧吉斯,有必要說一下他的大女兒安娜,風光地嫁給當地大家族,卻因為母親伊蓮妮和妹妹瑪麗婭得過這種疾病而虛榮地疏遠著她的家庭和吉奧吉斯,她幾乎很少回去探望年老的父親,后來安娜因為偷情而被丈夫殺害,看似不值得惋惜,但安娜終究是吉奧吉斯的女兒。
所以說,吉奧吉斯悲傷嗎?他的生命歷程似乎總是在經歷著一個又一個沉重地打擊,他似乎太應該去悲傷了。
就是這樣一個又一個悲傷的人物,我拙劣的筆端實在是無法完全徹底地表達出來。他們的情感,他們的痛苦,只有真正地去讀一讀,才能深刻地體會到。
索菲婭一直無法從這段家族史中走出來,或許更多的是因著她的母親安娜。所以,當女兒阿麗克西斯跟母親索菲婭談話,談到她自己對母親這段家族史的看法時,阿麗克西斯是這樣對索菲婭說的:“這是你的故事,某種程度上是,可同時你又無能為力。不是嗎?你的母親安娜,她叛逆虛榮,她看似無法被原諒,可她或許真的沒有戰勝本性的力量。而且,你的姨媽瑪麗婭,對你的愛與世長存。還有你的外公吉奧吉斯,是現在人們的榜樣,他從來不抱怨,從來不否定誰,只是默默地承受痛苦。”
阿麗克西斯這個原諒中帶著感恩的認知,或許正是本書最終所要傳達的一種內涵吧。在這種內涵中,最撞擊我內心的,是對吉奧吉斯的這份表達:他從來不抱怨,從來不否定誰,只是默默地承受痛苦。在他身上,我更多看到的是一種內心堅定的力量。
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們每一個人,過著當下生活當下這一刻的每一個人,對已然發生的一些事情,我們會如何呢?在這個浮躁的社會,有些事情,既然無力改變,那至少應該有一顆堅定承受的心,不去抱怨,不去否定,做到像吉奧吉斯這樣,少一些懊惱,坦然接受,感恩剩下的一點一滴,這樣的內心是否會多一些平和呢?
同時,通過阿麗克西斯的話語,從她身上,我們似乎又讀到了從另一個視角去看待事情的某種認知:生活或許會因著充滿寬容希望的認知而展開另一片廣闊的天地。正如阿麗克西斯的眼中所看到的那樣,在疾病與健康、順境與逆境中,始終有愛。
這本悲傷的小說,這個悲傷的故事,這些悲傷的人物似乎結束了,又似乎還在訴說。悲傷不是我們生命的主題,但生活往往又離不開悲傷,我不愿意去悲傷,但我愿意去感知悲傷,讀懂悲傷。
讀懂了悲傷,或許就會讀懂很多,包括每一個你、我、他。愿意的話,去讀一下吧,《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