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作家安徒生說:“僅僅活著是不夠的,還需要有陽光、自由和一點花的芬芳。”
的確是這樣,如果一個人一輩子都像老黃牛那樣默默無聞地駝著背,躬著腰,忍辱負重,辛苦勞作,苦巴巴地挨著過日子,那多沒意思啊;
相反,如果一個人每天都能跟漂亮的花花草草照面,一路花香,一路芬芳,陪伴左右。生活中自然就會少許多煩惱和是非,心情舒暢,感到生活有樂趣,人生有意義,如同一碗菜湯里加了點味精,更加的有味道。
在我居住的地方,有一個寬六米長70米的大陽臺。跟大陽臺只一柵之隔的六戶人家中,算中間那位武夷山大姐家種的花卉品種最多樣也最靚麗。
有桂花、蘭花、月季花、君子蘭、山茶花……五彩繽紛,姹紫嫣紅,把小庭院裝扮得像個小花園,也是我最喜歡去觀賞溜達的地方。
有著謙謙君子“高潔有傲骨,花開香滿屋”美譽之稱的君子蘭,正興高采烈地心花怒放,璀璨奪目。
喇叭狀的花朵脂粉氣那么濃那么厚,手指頭一觸碰就沾上一層金色的粉末。花瓣金輝燦爛,淡妝濃抹總相宜。細長嫩黃的花蕊從花心中間探出頭來,散發出清新淡雅的芳香;
這叢茵陳嫩綠的盆景叫文竹,取名于“文雅之竹”意思。體態輕盈瀟灑,頗有點書卷氣,經常被人放置在書房或客廳。
細細的葉子像是一片片漂浮在空中的云彩,又跟松樹的葉子一樣,有點像迷你版的迎客松,所以又被人們形象地稱作“云片松”;
這一個個像紫紅色的小鈴鐺倒掛在枝條上,是多肉花科的一種,叫“玉吊鐘”。有趣的是,過些日子,這些小鈴鐺就會變成粉紅色的小鐘狀,迎風搖擺不定,似有一陣陣丁零當啷的小鐘聲從它們的內心里傳出來。
它跟其它花卉不一樣,反其道而行之,先開花后長葉。難怪枝頭上不見一片葉子哩。
長得跟玫瑰很相像,枝葉上同樣長滿鋒利的小刺,一不小心手指頭就會被刺到。它不但四季開花,還月月開花,月月皆紅,日日鮮艷,名月季,又叫月月紅,還被譽為“花中皇后”。
月季花大色鮮、氣息芳香。色彩斑斕,有紅、黃、藍、綠等25種顏色,其中以紅色為最多。
詩人張新夸它:“惟有此花開不厭,一年長占四季春。”
好個月季,一年四季,常開不厭。花期綿長,隨時都能欣賞到它的倩影。既可食用也能入藥,是一種極具價值的花卉,也是人們喜歡栽種的一種花卉;
我最喜歡的還是大姐家那一叢叢紅彤彤的山茶花。一溜過去五六盆,棵棵長勢喜人,樹形端莊高雅,枝葉扶疏,花團錦簇,鮮艷奪目。
每當茶花盛開時節,我早晚都會興沖沖地跑去那里跟她們相會,就像一對熱戀中的年輕情侶趕去約會一般,即使相互不言不語,默默注視,心里也會感到幸福與甜蜜。
她們那恬美的笑容和馥郁的芳香,足以讓你郁悶的心情化為烏有,頃刻神清氣爽,心胸開闊。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久而久之,我似乎跟大姐家的茶花結下了一段難以忘懷的不了情。
喜歡她們好像都有點犯神經了。遇上風雨天,半夜醒來都會驀地產生一絲惦念與牽掛:大姐家那些漂亮的茶花會被吹落嗎?
第二天清晨,不等天空放晴就冒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點,踩著濕漉漉的地板去看個究竟。一旦見到一些花瓣“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會心生憐憫,感嘆植物花卉的生命短暫與脆弱。對她們的喜愛之情不言而喻。
好在轉念一想,腦海又會蹦出龔自珍那句名詩“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心里也就稍稍感到一種欣慰與釋然,萬物都有它的出處與歸宿,不必太傷感。
好花知時節,逢時自然開。在春節前后的隆冬時節,朔風颯颯,露凝霜凌,春寒料峭。山茶花卻跟臘梅同一個品性,凌寒獨自開,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有詩曰:
“過眼斑斕花弄影,彤彤開似錦霞迎。孤芳可剪隆冬色,敢對寒風一挺胸。”
好一句“敢對寒風一挺胸”,生動形象地描繪出山茶花那一副面對嚴寒毫不畏懼的凜然堅韌形象。
她們迎著瑟瑟寒風,先是悄沒聲息地在枝椏間,冒出許許多多麥粒大的小蓓蕾,過些日子長到豌豆一般大的嫩蕾凝珠 。
再過不久就長到拇指那么大,外裹一層厚繭似的綠皮衣,渾身胖嘟嘟,圓滾滾,猶如女漢裝衣襟上玲瓏別致的盤花扣。
隨著日子一天天往前走,這些“盤花扣”也在起變化,就像女人十月懷胎,肚子逐漸隆起像個大圓球。一旦時機成熟,就會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寶寶一聲啼哭,呱呱墜地,母親懸著的一顆心才落到實處;
這些茶花苞子從泥土雨露里,從空氣陽光里貪婪地吸收養分,努力使自己成長。等到肚腹臌脹得不能再鼓,再也裝不下那些瓊漿玉液時,就慢慢地裂開一道縫,然后裂縫逐漸擴張,從里邊露出一張猩紅的櫻桃小嘴,羞答答地欲啟未啟,欲語還休,藏貓貓似地躲在油光墨綠的葉子底下,嘟著小嘴巴,好像在跟同伴們竊竊私語;有些花苞不甘寂寞,便奮力一掙,破繭而出,直接滿心歡喜地競相綻放,展示各自的風采。
有的開懷大笑,落落大方;有的美目盼兮,莞爾微笑;有的則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嬌羞忸怩;
還有一些膽小怕冷,抑或營養不良身體羸弱的花骨朵兒,仍然瑟瑟發抖地躲在枝葉底下不敢開放。當然,過些日子,她們終究還是會戰戰兢兢地尾隨在大哥哥大姐姐的后頭,出來觀看這美麗繽紛的世界……
每一朵盛開的花,都有每一種模樣,千姿百態,不盡相同。可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像一個個涂著胭脂、滿面春風的少女,笑得既開心又燦爛。
她們的開放,不僅僅是一種生命的綻放,更是一種美的體現。
這一對并蒂茶花也饒有趣味。色澤一致,神態一樣,背靠背,肩并肩,共樹一幟,就像一對模樣長得很俊俏的孿生姐妹。
一個姐妹哈開的嘴巴里面露出一個黑咕隆咚的小洞洞,如同一個造型美觀的小鳥窩,就像清詩人李密庵在《半半歌》中所描寫“花開半時偏妍”,有詩意,很美麗!
這幾朵茶花似乎不甘于囿在逼仄擁擠的庭院里,像一群吊兒郎當的小頑皮,彎腰駝背地從欄桿里爬出來,從紛紛擾擾的羈絆中脫穎而出。從此,恣意生長,開掛人生。好像通人性地“人生得意須盡歡”,無拘無束,綻放得更加靚麗嫵媚,熱情奔放!
層層疊疊的花瓣如同輕紗般聚攏堆砌,透露出淡淡的粉紅。陽光照射在上面,那粉紅仿佛被點亮,瞬間變得更加鮮艷耀眼。每一片花瓣似乎都被精心雕琢過,光滑而富有質感。和風吹拂,搖曳生姿,宛如少女華麗的裙裾。
老遠就看見她們一副洋洋自得,美滋滋,笑盈盈的樣子,就知道她們比圈子里的同伴們活得更加滋潤和灑脫。
她們蹴在外頭,不受約束與困擾,整天面對的是空曠的陽臺和高高在上的藍天白云,暖暖的春風和新鮮的空氣,自然要比里面的同伴長得好。
作為鄰居和路人,我們不花一分錢,不流半滴汗,卻能經常觀賞到這些美麗的景物,心情很愉悅。
每次路過走過這里都不想錯過,總會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流連片刻。望著她們一張張紅樸樸的笑臉,聞著她們一陣陣馨香。你們說,我的心情還會發霉嗎?會不動容,不感恩嗎?
與紅茶花并排站著的還有幾株白茶花。她們白得像冰雪,像玉佩,晶瑩剔透,潔白無瑕,純凈安詳。紅白兩種茶花交相輝映,相互媲美,各顯魅力;
這叫五彩茶花,一朵花里面有好幾種顏色,深紅、粉紅、淺白……白里透紅,紅白相間,別具一格;
……
這么美的花花草草都來自于一位大姐的巧手,我不得不夸夸她。
大姐是武夷山人,年輕時是一名警花。她勤勞善良,待人熱情誠懇。她在這里居住了足足二十二年。我是后來者,不覺也十一年了。這么多年來,我親眼目睹她家的花草,在她的悉心照料下,生長得很旺盛。尤其是山茶花,開放得特別美艷,與眾不同。我是百看不厭,越看越喜歡。
大姐樂善好施,古道熱腸。只要在家,她家小庭院的小柵門都是敞開著的。任意讓我們這些鄰居、熟人到里面去觀賞,拍照。
甚至還會熱情地邀請我們到她的客廳里喝茶聊天。真有一幅孟浩然在《過故人莊》中所描寫的“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的那種煙火氣十足的溫馨畫面。
這張嘟著嘴巴笑瞇瞇地跟我說話的相片拍攝于2020年的春末夏初。那年她86歲,雖然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背不駝,腰不彎,手腳麻利,行動很敏捷。
一天上午,我經過她家門前,看見她胸前掛條圍兜,卷起袖子,正忙著給茶花澆灌淘米水。見到我走過來,指著面前那幾棵光禿禿的茶樹,搖著頭不無惋惜地說,就因為去年(2019年)暑假她回武夷山避暑,年輕人沒有及時給花澆水,結果那幾盆茶樹葉子都被太陽燒焦了,今年春天不結蕾,也不開花。以前開得多好呀!
我笑著接茬道,不要緊,沒事,經過你一雙高手調教,明年的春天,你的茶花一定會重現光彩。
一番噓寒問暖后,大姐又滔滔不絕地向我介紹起她的一套種花經來。她一本正經地說,種花栽樹就跟培育小孩一樣,要有細心和耐心,手腳還要勤快,容不得半點的粗心大意與疏忽。
澆水要講究方法,太少到不了根,太多又爛根,要恰到好處,不然事倍功半,吃力不討好……
說到興頭上,大姐還磕磕絆絆地背了一首,從手機上看到的茶花澆水順口溜。大意是這樣:“養茶花沒難度,小苗多澆,大苗見干澆,開花多澆,發芽期少澆,春秋干透澆,夏季早晚澆,冬季中午澆……”
聽得我這個門外漢,似懂非懂,頻頻點頭稱是。
果不其然,經過大姐的細心栽培,第二年的春天,那幾盆蔫巴巴的山茶花又重獲新生,煥發青春,重現光彩!
她知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贈人玫瑰,手留余香”的人生道理,每天把庭院打掃得干干凈凈,把花草樹木打理得漂漂亮亮。除了給自己一家人帶來美的享受外,也給我們鄰居帶來許多美好的享受。
現在,大姐已是一位90歲高齡的老人了。可她依然日日精神飽滿,腿腳麻利地在小庭院里忙碌著,侍弄著她的花花草草。我們真應該感謝大姐的辛勤勞動與無私的奉獻!
多年來面對大姐家山茶花的興衰交替,讓我產生一番感慨。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花開花落,生命輪回,幾趟,幾十趟,甚至更多趟,這是她們的宿命,她們的幸福指數;
可我們人類就沒有那么幸運,只有一趟單程車,一旦走到盡頭生命就永遠終結了。你想回頭再重新活一次,沒門!
歲月不饒人,倏地一下就過一年。過一年,少一年,老一歲,青春一去不復返。那些走過的,錯過的,都不再回來;丟掉的,失去的,也不復擁有。
現在,我們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地善待自己,珍惜今天的每一寸幸福時光,才不辜負來此世界走一遭的初衷和愿望!
(自拍圖自撰文?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