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嘴太硬,根本掰不開。”一個委員埋怨道。
“那是光嘴硬嗎?渾身上下哪不硬?”
聽了主任的話,委員嘆了口氣。
“主任,那我們就不能用現在的證據定他的罪?”
“定是能定,但他拒不認罪,我們怎么向人民交代?”
“不行咱們就開個群眾會,在會上讓楊穆舉報他。如果他堅持不認罪,就能讓人民看到他窮兇極惡,死不悔改的德行。那我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嘛!”
主任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腦袋里反復思量委員的建議。
“誒!這是個好主意,嗯,好主意。真有你的!”
“哪有哪有,都是主任教導有方。”委員笑得仿佛剛娶了媳婦兒。
劉主任笑了笑,就離開辦公室,開始準備群眾大會了。
他知道,群眾大會成不成功不在于群眾如何,最關鍵的要看楊穆的態度。如果楊穆帶頭指出老王的丑惡行徑,那必一石激起千層浪,那時候老王就真的完了。
劉主任在笑,笑得讓自己都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恨老王。總之一見到他,渾身上下哪兒都不舒服。其實想想,倒也不是恨他,只是他太難扳倒——想要弄走他,就必須往死里整他,否則真說不好誰能笑到最后。
“老王這人不簡單啊。”劉主任默默念叨著。
“當當當。”
劉主任聽到敲門聲,喊了聲:“請進!”,便端坐了起來。
“廠長,您找我?”
劉主任一看是楊穆,心里倒是高興的很。
“是這樣,楊穆,基于你之前在王建民問題上的顯明態度與堅定的無產階級信念等優良表現,經廠革委會研究決定,邀請你正式入會成為委員。”
“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
楊穆很開心,被人認可的滋味甜的很。
“謝謝主任信任與栽培,我一定好好干。”
“嗯,我相信你的決心,也相信你一定可以。這樣吧,我這有一件事需要你,這件事對你可能有點難,就看你能不能做了。”
“什么事?”
“就是王建民的問題。他拒不認罪,這可不行。我的意思是要召開一個批斗大會,然后由你去揭露王建民的罪行,讓人民都知道這個王建民是什么貨色,讓人民去審判他!”
楊穆聽了,就知道這又是一個圈套。先是一個甜棗,然后就把最難的事讓你做,這個劉主任也不是個好東西。這件事該做嗎?師傅待我恩重如山,怎能下得了手?但要想在廠子里工作,劉主任又得罪不了。
看見楊穆在沉默,劉主任就想再上一針強心劑。
“楊穆,不管你指不指認,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王建民一定得辦。你若指認,我就記你一個一等功,以后機會有很多。你若不指認,你什么貢獻都沒有,革命事業憑什么需要你?”
這是一個帶著威脅的勸說。楊穆聽得出來,這看似可以讓自己考慮,實則根本就沒有考慮的余地。政治的水很深,一旦涉入,再想出來就真的夠嗆了。
楊穆的心越來越硬了。他矛盾地舉報了師傅,就已經讓他煎熬的不知所措。但當師傅被帶離職工家屬樓,被他們關起來審訊的時候,他反而放松了許多。因為這輩子注定要背上一個背叛師門的罪,多了也不嫌多,少也洗不白,無論怎么做都沒有意義了。
“行,我揭發。”楊穆的心變得平靜,那種平靜,他自己都恐懼。
事已至此,再談師恩反而做作,他知道所謂的人生一半是不如意,一半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