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撕裂的青春
在這謎般的城市里,我迷失著方向,荒草漫漫的時節,就連愛著誰都忘了,只是躲在一處黑暗的被人遺忘的角落,數著被撕成碎片的青春,一片、兩片、三片……
第一片小航
一、這到底是怎樣的生活?它還會持續多久?或許每個人都有著一場無法蘇醒的惡夢。
哭聲,半夜里聽到小航在被窩里低沉的哭聲。我醒來,開了燈,走到小航床邊俯下身子問:怎么了?大半夜干嘛躲在被窩里哭,我還以為你藏了條小狗呢。
他說沒事,做了一個惡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夢總會有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什么都會煙消云散。
我知道他的哭泣不僅僅是因為沉睡之后的惡夢,更因為生活,這迷亂的、冗長的、落魄的生活,明確了方向,還總會感覺迷失。
小航喜歡音樂,很早的時候就開始接觸,會各種各樣的樂器,他最喜歡的是吉他。他說音樂是一個人的靈魂,沒有了音樂,人類的文明都是頹廢的,毫無生機。我不太懂他的話,只是微笑著點頭。
他喜歡唱歌,各種類型的歌,激昂的、悲傷的、流行的。他說他的夢想是做一個實力派歌手,自己譜曲自己唱,讓世界人都聽到你內心深處的聲音,那才有意義。
我又笑,說實力派的一般是因為長相不及格。
我對他說,世界上有著太多的千里馬,但又有著太少的伯樂。生活越來越復雜,人也越來越自私,沒有誰愿意去做伯樂。
他想出名,讓世界人都圍著他轉,仿佛可呼風喚雨。他一次又一次對我描述幻想中的生活。看著他陶醉其中的樣子,我笑。夢一旦被拉回現實就只剩下了落寞,他一直在默默無聞中生活著。
打火機點燃干凈的煙,我們放在嘴里抽,煙氣彌散著,然后消失。生活中很多的事就象抽煙,明知道會受傷卻依然不曾拒絕。小航說這就是追求,像飛娥,明知道會受傷卻還是一次次撲向焰火。
“真傻,”小航說,“經不起誘惑。”
“是瞎,”我說,“分不清真假。”
煙抽完的時候他抱起吉他彈,唱著許魏的《藍蓮花》:
沒有什么能夠阻擋
你對自由的向往
天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無牽掛
穿過幽暗的歲月
也曾感到彷徨……
二、我已經起程,但總感覺路越走越遠……
我叫柳舟,剛進大學校園的時候滿是激情,我以為我的生活會從此改變。大學總有著大把大把的時間留給你去打發,可很多時候并不知道應該如何渡過。很多人的打發時間的方式是睡覺,然后想著什么時候才能和誰誰誰一起睡覺。
時光匆匆,卻又很漫長。
我喜歡寫作,高中的時候就常在課堂上偷偷地寫。寫了很多文字,我以為每寫一個字就距離自己的夢近一些。生活有些幻想的人不會至于太過迷茫,而過于幻想卻不行動的人,就只能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后來被班主任發現,沒收了那些文字。他說我的火候不夠,就算以后成了作家也永遠只是個二流作家,過著三天有飯兩天沒飯的生活。他拒絕把那些文字歸還,他說我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而不是這些沒用的東西。他說他是在拯救我,并讓我寫一篇五千字的檢討。
“既然你喜歡寫,那就給你一個機會多寫點。”他說。
那天夜里我躲在被窩里哭了,一點也不像個男子。
大學突然感覺很自由,于是重新收拾破碎的夢。又開始寫字,同樣也是偷偷地寫,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夢是一個人做的,路我也想一個人來走。從小我就是一個自閉的孩子,很少出門去找同齡孩子們玩耍,兩個玻璃球我都可以玩上整整一個上午。鄰居說我最適合蹲監獄,因為能蹲得住。那時候沒有夢想沒有壓力,輕輕松松地生活。
我對自己說我已經長大,不再是個孩子,永遠不再是個孩子。我知道自己前進的方向,不應該再迷失。人生不是一場旅行,很多沿途的風景我們沒有時間去欣賞和留戀。
在六人宿舍住了一個學年,受夠了房間里濃重的腳臭味,宿舍像是一個常年賣咸魚的小商鋪,夜里睡覺時總幻想著如果有個氧氣罩那該多好。他們說這是男人味,所以才叫臭男人。
大二時決定離開,在校外找房子,房價對于沒有任何收入的我來說太貴。找了很久,終于在一條巷子里看到墻上貼的一張白紙:尋求同居者!好誘人的標題。
按著紙上的地址找到那間房,輕輕地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中等身材的男生,短發,年齡與我相仿。我對他說我是來應聘租這間房子的。他笑,說面試過關。于是我們就成了室友。
房間不是很大,但兩個人足夠了。他叫小航,是這個學校剛畢業的學生,無業游民狀態。平時做一些兼職,家教什么的。他只比我大一歲,我想如果不是復讀的話,我大學也早該畢業了。
“你家教都教些什么?”我問他說。
“音樂,”他回答,“我只能教音樂。”
他是學音樂的,床頭上擺放著一個黑色的吉他盒,經常會拿出它來彈奏。
“我以為搞音樂的都留著不男不女的長發,或者慘遭天打雷劈似的爆炸式的發型,像被人在頭頂放了一盤炮仗。”我微笑著說。
“有沒有想過畢業后做什么?”他問。
“有啊,”我回答,“每天都在想,可幻想越華麗,就越感覺迷茫。”
“現實總比我們想象的殘酷,”他說,“這就是生活。”
“不,”我說,“是我們太膽怯,不敢去放手面對生活。”
這個城市太荒涼,因為繁華而荒涼著。各自忙著各自的事,各自為著各自的事而忙碌。生活并不是那么殘酷,它只是不喜歡處處逃避的人。
小航說我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我說我早已經長大,早已不再是個孩子,我懂得如何用心去看這個世界,這樣會更清晰。
三、是物質讓愛情不再單純。
小航對我說他戀愛了,又戀愛了。我看得出他臉上的興奮。
“什么時候帶我去見一下‘嫂子’,”我微笑著說,“看看是誰讓你這么癡迷。”
后來我經常會見到她,和小航一起親密地走。她是和我同屆的學生,個子矮小,怎么看看怎么像個孩子,除了性格,那種漸漸脫離著學生般單純的性格。現實總是在逼迫著我們遠離單純。
小航說他是在開吉他業余培訓班的時候認識她的,她來報名,然后成了他的“弟子”。他追求她,他說連他自己也想不到會這么順利。然后她由他的弟子就變成了他的妹子。
“我第一眼就被她迷住了,”小航對我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不知道到底迷戀她的什么。我喜歡她說話時的聲音,微弱的嬌小中帶著堅定和信念。”
小航說她很可愛。我反駁說是因為你愛她才感覺她可愛,在我看來她并不可愛。
他總會說我太憤世嫉俗,看人看事物的觀點與眾不同。我說是我比較客觀。太過理性的人總會錯過太多的快樂,一旦他們得到,那會是真正的幸福。
我已經看不懂愛情,它已不再單純,因為物質的參與而愈漸脫離著單純。高中時我曾真正愛過一個女孩,只有對她才能稱作愛。如今兩座城市相隔太遙遠,遠得讓我的愛也開始迷失。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告訴我她有了男朋友的時候,我卻不再心痛,真的不再心痛。有一天我告訴她說,我已經沒有了愛,無論對于誰。
我看到小航郁悶地抽煙,一口接一口。輕輕走過去問是不是和她吵架了。他說他不會和她吵,處處讓著她。是的,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連她犯的錯都那么可愛。
“那是怎么了?”我問。
“她說我是個沒用的男人,什么都沒有。”他繼續抽煙。
“是她的心太高了,”我坐在了小航旁邊說著,“現在的女孩子越來越現實。”
“我害怕有一天她會和我分手,”他說,“到那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也想有成就,我也想做一個名人,然后賺很多很多的錢。可是,現在我什么都不是。我也感覺自己很無能。”
“哪有人一開始就能走到頂點的,”我也點了支煙抽,繼續說,“在一起時間長了總是吵吵架,這是很自然的事,太過平靜的愛情也不可靠。放心她不會真正分手,起碼在她畢業之前不會。”
“為什么?”
“誰都害怕寂寞,”我說,“尤其是情感空虛之時的寂寞。”
女孩子總是太過依賴,我想她并不是真的愛著小航,只是想找份寄托。如今校園里很多情侶都是這樣,當在一起成了習慣的時候,誤以為就是愛了。所以很多時候愛不是在愛,只是在讓你感覺不再寂寞。當她們開始追求物質的時候,就無所謂愛或者寂寞了。
誰他媽沒感情問題呢!那天我和小航喝了很多的酒。他是在麻醉傷口,而我是在暗暗祭奠仿佛已經死去的愛情。
四、生活總有著太多的無奈,很多時候容不得你去選擇什么。
鬧了幾次分手之后,小航和她同居。于是我搬出了房間。他對我說不好意思兄弟,只能委屈你了。
我微笑著說沒什么,我心甘情愿,這樣她以后就不會和你鬧分手的事了。
小航幫我找了另一個住處,他說他一個朋友在那,那里的單人房間很便宜,不過很小。他說那個朋友也是搞藝術的,平時不怎么聯系。
“也是音樂嗎?”我問。
“不,”他回答,“是畫畫。”
我搬進了那個單人房間,的確很小,但住我一個人也已經足夠了。一直是一個很喜歡安靜的人,一個人的時候才最安靜。小航那個朋友住我隔壁的隔壁。
或許小航還在幻想著他的前途,而他也只能生活在了他的幻想里。一直很相信自己對一個人的判斷。被情感迷住的他,永遠迷失著自己的前途,雖然方向明確。
過于沉迷在一處景物中的人最容易忘記自己的初衷。就像小航,癡迷于那個女孩所以沒有時間打理自己的夢,他說那叫愛情,可在我看來那只是他的一廂情愿,真正的愛情不是一個人在付出。
不遠是多遠?很多時候不遠太遠。看似臨近,卻遠在千里。
第二片“梵高”
不要被這個城市里建筑物修飾出來的繁華所迷惑,你不知道,鋼筋水泥的背后,隱藏著多少落寞。
一、他叫馮高,住我隔壁的隔壁。我還是喜歡叫他梵高,他們都癡迷于畫畫。我總以為畫畫的時候是安靜的,只能聽到筆在紙上沙沙沙劃動的聲音。可他說畫畫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是瘋狂的,所有靜態的事物仿佛都在舞躍,像焰火。
“畫畫讓你的生活充滿激情。”我微笑著說。
然而也讓我更加落魄。他說。這個城市里到處都是落魄,或許是我一直生活在城市最底層的緣故,看到的和接觸到也只是最底層的人和事。
他留著微長的發,很藝人的感覺,總愛穿一身休閑的服飾,不太愛說話,和我一樣喜歡安靜。喜歡安靜的人注定要孤單。孤單的時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默默地走,世界那么喧囂又那么清靜。
每個人都害怕孤獨,值得慶幸的是,孤單不等于孤獨。
第一次走進凡高房間就感覺自己來了一間小小的畫展室。墻上幾乎貼滿了他的作品,素描、水彩,那么的逼真。每幅畫上都標注著日期和他的簽名,很狂亂的筆法。
我盯著那些畫入神地看,有垃圾堆前覓食的流浪狗,有街頭衣衫襤縷的乞丐,有滿身泥巴瞪著大眼睛張望的孩子,也有一棵在秋風之下瀟瀟落葉的老樹,種種。每幅畫看了都要人感覺低沉。
我對他說,這些畫只在這里展覽真是太可惜了。
不是啊,他指著那些畫說,這幾幅是獲過獎的,這幾幅上過雜志的封面,要不我哪來的錢吃飯呢。
我笑了笑說,它們應該出現在更高貴的地方。
那就是炒作了,他微笑著搖搖頭,它們可是從社會的最底層采集而來。
所以就更應該出現在高貴的地方,我說,這樣才能顯示出它們的價值。泥土燒制成的石頭再埋進泥土,就發揮不出它們應有的價值,它們也什么都不是。
平凡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大多數人的一生都是在平凡中度過的,平凡地生活、平凡地幸福、平凡地愛,以及平凡地死去。可怕的是平庸,目空一切卻一事無成。誰都不愿意平庸地活著,很多人掙扎過最終還是過著平凡的生活,那些不愿意掙扎的人繼續沉淪在歲月的流逝中。
二、你整天在畫,有什么夢想嗎?我問凡高說。
“當然有啊,”他回答,“我想讓我的畫得到所有人的認可,就像真正的凡高那樣,但不是在死后。”
“有時候會不會感覺很失落?”我說,“那么的努力,卻一直默默無聞地活著。”
“所以我每天都不停地畫,這會讓我感覺與現實脫離。”
“原來你也是一個很迷茫的人。”我笑著說。
“每畫出一幅畫我就不感覺那么迷茫。”
他想出一部畫集,他說主題就是反映這個城市和社會里的落寞,把每個人內心的落寞都展示出來。
他幾乎每天都會奔波著采集素材,用相機把它們拍下,然后躲在自己小小的房間里靜靜地畫;或者背著畫板和用具箱到處走,選擇一個合適的地點,對著合適的景物忘我地畫。但是有時候,他坐在湖水邊,望著對岸隱隱的風景默默發呆,聽著風吹撫水面的聲音。
飛鳥劃過了天空,什么都無法捕捉,如果沒有染了一地狼藉的鳥屎,誰又能證明飛鳥曾經飛過呢?馮高一心想做那高飛在空中的鳥,可他不愿意能證明自己存在的是一坨的鳥屎。
有一天他對我說:柳舟,你做一次我的模特吧,我要畫出這個城市最落魄的模樣。
“你大爺的!我長得很落魄嗎?”
“是啊。”他誠懇地回答。
后來我看了那幅畫,叫《流浪的心》,水彩涂抹成的。畫里我雙手插在口袋戴著耳機,一臉冷漠的走,身側一排楓樹,紅黃色的楓葉飄落著,仿佛可以聽到瀟瀟的聲音。畫里最明亮的是我那雙微鎖著的眉頭下黑色的眼,像是含著淚。身旁的行人輪廓模糊,匆匆的樣子,
我微笑著對梵高說:原來我長得真的很落魄。
三、灰白色的天空延深到不見盡頭,多少星辰隱沒了,多少人寂寞了;慘淡的顏色空曠而遼闊,多少夢殘破了,又多少人落魄了……
天空陰得厲害,像是布滿了誰的憂傷。我想沒有誰能畫出這樣的天空,它深奧著,又仿佛什么都沒有。凡高說這樣的天空需要天空下的景物來映襯。一件事物的美好是由于與它相悖的不美好存在著。
我依然不停地寫字,那些只有我一個人才能夠看到的文字。有時候什么都寫不出來,生活更加了落寞。
習慣了邊寫邊抽煙,煙味和思緒一起彌散。寫不出來時一個人走出去漫無目的地走,身邊是陌生的行人陌生的聲音,那么近,又那么遙遠。
生活總要繼續,不能停止,無論你選擇了怎樣的活法。
突然接到她的來電,一個似乎很長時間沒有聯絡的女孩。按下接通鍵,手機放在耳邊,很熟識的聲音,兩座相隔遙遠的城市,仿佛有一條線相連著。
我叫她蚊子,異常活潑可愛的女孩。我能夠熟記的只有她的聲音,似乎每時每刻她都在不停的說,輕聲或者瘋狂地笑。她安靜下來時我反而不習慣。
她對我說她戀愛了,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戀愛了。那里的天氣總是很冷,而我卻感覺到了她聲音里的溫度,帶著親切和彼此的思念與關懷。
我說,祝福你,又有人要了。她笑,聲音勾動著我的心。
她對我說:有女孩子追你的時候不要再拒絕,慢慢的也許你會發現她的好,然后愛上她。我們都要很幸福得活著。你總是那么被動,對愛情顧忌得太多。
我也笑,停頓了片刻說:哪有女孩子來追我,我什么都沒有。
我只想要一份真實而平淡的愛情,過于轟烈會很不牢固。我們都在長大,愈來愈接近現實,包括愛情。
物質愈豐厚,愛情才愈單純。
掛斷電話后周圍的世界異常安靜。天空持續著無邊無際的灰白。
梵高說:無論什么,如果看不到盡頭,就不要持有太多太美的幻想,生活中不會有那么多豐盛美好的事物,也不會有那么多幸運的人。我們都生活在現實的生活里,可以期待奇跡的發生,但是不能等待。
他問過我的夢想,我說我已經迷失,夢想距離我太過遙遠。我盼望著有一天我的生活不再迷茫。
“你的夢呢?還沒有回答。”
“那就是我的夢。”我回答。
四、凡高的畫再次獲獎,拿到獎金后他請我喝酒。喝了很多,酒精在體內沸騰,意識卻仿佛更加清晰了。彼此說很多很多的話,像是在借助酒力釋放自己的靈魂。
吸煙,不停地吸,尼古丁與酒精麻醉著身體,爽快的感覺。
突然收到蚊子發來的短信,她說:柳舟,我想你了,懷念以前和你走過的日子,你還好嗎?
看完信息很想哭,真的很想哭。
我回她說:我很好,你怎么了?是不是男朋友欺負你了?
“沒有,他對我很好,”不久她回道,“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突然就會想起你,想起以前那些好朋友,現在你們都不在我身邊,這里就我一個人!”
“至少你并不孤單,”我在手機上打字說,“你是個好女孩,到哪里都不會孤單。照顧好自己。”
短信發完后我們繼續喝酒。
站起身腳步有些亂,看不清身邊人的臉。凡高搭著我的肩膀走出飯店。夜在路燈的照耀下依如既往地持續著。我想,是該給它添一些亂子了!
我們沿著馬路瘋狂地跑,大叫著,胡亂地唱一些歌。我對自己說:不是我們醉了,是這個世界醉了,很早就醉了,一直沒有蘇醒……
起風了,好大的風。梵高用手指吹口哨。我們對話,不著邊際的話,然后肆無忌憚地笑。我說,原來你也可以如此瘋狂!
他說這叫作回歸,本性的回歸,人是動物,也是有野性的。讓我們野性地呼喚吧!
他又大聲地叫喊,像一頭獸,聲音卻在風中如無力和弱小。
很久沒有如此開心過了,好想此刻成為永恒,一直持續下去。
五、梵高終于完成了自己的畫集,名字叫作《隱藏在城市背后的落魄》。我翻看過,一幅幅的確都是很落魄的畫景。那幅以我為模特的水彩畫也在其中。
我說,你的夢很近了,這部畫集出版后你會紅。
他笑,說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個題材,和這樣的畫。
我對他開玩笑說,你紅了以后就讓我在你的下一部作品上題詞吧,每一幅都寫,順便也把我給代紅。
他卻很認真地說:這是個不錯的想法,就這么定了。
剩下來時間就是等待,生活總有著太多的等待。等待之后,有些人興奮了,有些人卻更加了失落。很多人說上帝是公平的,但是上帝也只是人類創造的。
生活就像一幅畫,不同的人看了就會有不同的觀念。大多數人認同它的時候,它就是美好的。所以,對與錯、善與惡也只不過是人們的一種主觀定位。
這個城市和社會背后的落魄不是一種罪過,它也不需要救贖,需要的僅是一縷陽光,然后它會自行消散。
第三片清楊
一、時間才是毒藥,一點點把人衰老。
太多閑暇的時間,大學已接近尾聲。時間是最歹毒的東西,在無聲無息中把我們蒼老,把我們頹廢。
“梵高”去了北京,帶著他的夢想和希望去了北京,那是一個古老的地方,充斥著文化的底蘊。他把貼在墻上的畫全部取下裝進行李包,他說他準備在北京開個畫展,所以他會繼續畫畫,畫很多的畫。
漸漸厭夠了無所事事的生活;厭夠了走路的時候散漫的感覺,不知道方向;厭夠了那些遙遠的夢在我腦海里不停地飄,仿佛永遠無法著落。只是想讓自己忙起來,無論做些什么。看到誰家的狗在小區的草坪上瘋狂地奔跑都感覺羨慕,它們在自己的生活里自由自在地活。
又一次接到蚊子的電話,晚上八點多聽筒里可以聽到那座遙遠而寒冷的北方城市里傳來的沙沙的風聲。她說她在下班的路上。
她就是這么一個難以讓自己空閑下來的人,業余找了份家教,代一個十幾歲大的男孩初中數學。
“我和那個男孩的關系可鐵了。”她在電話里說。“左一個姐姐又一個姐姐的不停地叫……”
“我發現現在九零后的孩子果然早熟,他竟然說他喜歡我!我想你這么大個屁孩懂愛情嗎……”
“柳舟,”她說,“你也找份家教吧,很輕松。”
我笑了笑回答說:我也想啊,可我學歷不高別人不會請的,哪像你重點大學。再說我不怎么喜歡說話。
“那你就找點其它的兼職,那么多的時間都被你浪費了,你還真大方。已經三年沒見你這個高中同學了,我不給你打電話我想你都會把我給忘了。”
“怎么會,”我笑,“一輩子也忘不掉你,閉上眼睛耳邊都是你的聲音。”
她也笑,然后突然問:你和沫沫怎么樣了?
“沫沫?”我頓住,然后說,“怎么突然提起她?”
“你不是喜歡她嗎?你們倆挺般配的,說真的。”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我說,“而且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
“唉,讓怎么說你呢,快點找個吧,不小了,你要是在這里的話我一定給你介紹個最好的。好了不說了,我到學校了……”
掛了電話,我一個人在房間安靜著,“凡高”搬走之后我的生活又空了很多。他的房間現在住下的是一對情侶,戀愛中的兩個學生。
戀愛是擺脫寂寞的一種很好的手段,可我一直在寂寞,連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
二、誰也不忍心自己的青春在落寞中漫漫腐蝕。
是該找點事做了,青春一直都不是很漫長,丟掉了就再也找不回來。這空洞的生活需要點東西來填補。開始找工作,在這個承載著十幾億的國度里找一份屬于自己的工作。這些工作已經無所謂喜歡與否,我只想讓自己忙碌。
三天之后我選擇了一家酒店——清楊。清楊不是很大,距離住處很近,步行十幾分鐘。
第一次穿上服務員的服裝,然后知道在這個酒店里男性服務員我就我一個。小玉說男的只給傳菜,這里服務員從來不要男的,你怎么就是一個例外呢?難道面試的陳經理看不出來你是男是女?別說乍一看你真像個女孩!
小玉是清楊里的一位服務員,嬰兒肥,生的一副可愛模樣;總是直言直語,像是從來不曾動腦子,在我看來她是這里的開心果。
小玉做起事來很粗,經常損壞餐具。她的一個朋友小芳對我說,小玉特別喜歡幫忙,但是我最怕她來幫我,打壞了餐具又不好讓她賠。
第一次進酒店工作什么都不懂,很多女孩子都會跑過來幫我,我站在一旁看著她們在餐桌和客人面前忙來忙去。小芳說你看兩天就什么都會了,我們都很忙的時候就靠你自己應付了。
酒店的分工很勻,各自有著各自的事,餐飲部耿經理說分工不等于分家,我們是一個團體。然后小玉經常會對我說:分工不等于分家,我和你是一家人。
酒店的生意不穩定,有時候一個上午都不會有一位客人進來,服務員們三兩個站在一起說笑。偶爾進來一個,小玉就壓著嗓子叫:來客了,姑娘們出來接客!
而有時候會很忙,所有包間都會做滿客人,服務員人手不夠,保潔大姐都會來冒充服務員倒茶上菜。
有一次婚宴,那也許是酒店最為忙碌的一天了,無論前廳還是后堂。小玉說如果我的婚禮也在這樣的酒店舉行,老娘寧愿不嫁!我說你第一次婚禮可以在這種酒店辦,全當找點經驗。
“滾!”她踢了下我的小腿,“老娘我就嫁一次!”
婚宴那天兩名保安都成了傳菜員。
小玉總會對我開玩笑,我占上風的時候她就會該用拳腳。我喜歡她用那雙大眼睛盯著我看,仿佛在笑。
她對我說:柳舟,我要是沒有男朋友的話就好了。
三、當愛遇上不愛的時候,愛情就是罪惡。
一個多月后我打了辭職報告,這個月是充實的,因為忙碌而充實,雖然做的是最為低等和貧賤的工作。我喜歡魚水輕楊酒店里的每一個女孩,無論活潑還是內向。這短暫的一個月含載著很多快樂,像是以前所有百無聊賴的日子的一次發泄,發泄之后,輕松的感覺。
“柳舟,你怎么這么快就辭了,”小玉說,“是不是太累撐不下來?才做了一個月就受不了了!”
“當然不是,”我回答,“其實我挺喜歡這里的。”
“那為什么還走?是不是看我不爽?那我以后不欺負你了。”
我笑,說學校還要考試,有很多事都沒辦完。
“我想你了怎么辦?”她半開玩笑的說,“以后可能就沒有機會再見了。你舍得我嗎?會不會想我?”
“會,”我說,“想你想得做噩夢。”
臨走的前幾天我不知道為什么小芳會突然對我很兇。她和小玉一樣都是我在輕楊結交下的好朋友,她這幾天的脾氣變得很暴躁,但僅僅是對于我。
后來小芳對我說,柳舟,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對你那么好,我只有對你壞你才能記住我。你為什么要來呢,來了又要走。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是我想我永遠記住了她。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很健忘的人。
離開的時候我和小玉擁抱,沒有看到小芳。我想她很清楚,生活中的很多事不能夠勉強。
四、有些東西迷失了很久之后,你會忘記以前對它的感覺,哪怕曾經撕心裂肺。
給沫沫發短信說,我工作辭掉了,生活又恢復到以前的狀態。
“又開始墮落了?”她回說,“反正那工作做不長,辭就辭了,畢業后找個正式的,到時候就不無聊了。”
“你還好嗎?”我問。
“嗯,還好,你呢?做什么呢?”
“抽煙,站在陽臺上。”
“別抽了,傷害身體。”
“呵呵,好,我把煙扔掉。”
煙抽完之后才丟,身在另一座城市的沫沫永遠不會知道,也許她也并不在意。如今每次和她發短信或者電話,我的心都是異常的平靜,平靜得像我從來沒有愛過她。
有些東西丟掉了就再也找不回來。
但也許是我們在刻意地欺騙自己。
欺騙也是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一種方式。
第四片白雪
一、飛雪,滿空滿地的白,像一場莊嚴而隆重的葬禮。
入冬的第一場雪來得這么早,迫不及待的告別寒秋,天突然冷得厲害。
躲在一家蘭州拉面館的角落里吃熱騰騰的面,原本顫抖的身子在溫暖里慢慢平靜。走出面館撐開雨傘,雪花帶著雨水飛落在傘布和鞋子上。不太喜歡這種雨加雪的天氣,要下就下得單純些。鞋子偶爾會踩進水洼,很快就有了潮濕的感覺,一點點漫布全身。
回到住處,我看到李珊在水龍頭前洗衣服,不停的往盆里加滾燙的開水。她身穿一件紅色的高領毛衣,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看樣子剛洗澡回來。
“這么冷的天還洗衣服!”我對著她的背影說,顯然她受了驚嚇,身子顫抖后回頭看我。
“媽的,你嚇死我了!”她吐了口粗氣,“你走路怎么沒有聲音!”
“哪像你們女孩子,距離多遠都能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我看著她身上單薄得一副繼續說,“穿這么性感不冷嗎?”
“冷就冷吧,反正沒有人疼。”她繼續洗衣服。
“誰說的,我的心很疼的。”
“乖乖!我才不要你疼!要不你幫我洗?”
“我前幾天的衣服還在盆里泡著呢!”
“泡臭了吧?我說哪來的臭味!”
我趕緊跑去陽臺聞了聞盆里的牛仔褲,果然一股臭味。
李珊是住我隔壁的女孩,和我一樣面臨著畢業,我們是校友。她在外面工作過很長一段時間,整天見不到人。和我一樣,幾天前她的工作也徹底辭掉了。她一米六幾的身高,皮膚有些黑,喜歡運動,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很勻稱。她是我見過的身材最為完美的女孩了。她的眼睛不是很大,卻總讓人感覺眼神里充滿著某種誘惑。
她喜歡罵人,帶一些粗俗的口頭語。也喜歡笑,沒有遮掩的笑。
“以后再固定個男朋友就不要換了,”我說,“每天都讓他給你洗衣服。”
“去死吧你,是他甩的我。”
李珊說她從初中就開始談戀愛,談了分分了談,一直談到現在卻還是單身。追求她的男孩子很多,這一點我確信。她雖然看上去很堅強,我卻感覺她還是需要保護,需要疼愛。
傍晚的時候天空飄下的已經是單純的雪了,白色的雪花在空中肆意地飄,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漸漸渲染成白色。
半夜里醒來,拉開窗簾,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純白色童話般的世界。雪已經停了,夜空被落雪滲透,每一處景物都映射得很清晰。看著屋頂、枝頭、大地上干凈的白雪,突然聯想起未曾去過的松花江,我想彼此的雪應該一樣的美。
二、生活是一匹狂野的馬,沒有誰能夠自由地駕御。
好想出去走走,在這樣的夜里安靜地走走,鞋踩著積雪咯咯的響。好久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聲音了。
我沒有走出去,有些事只能發生在幻想里。披了件棉衣,打開門走到陽臺,點支煙抽,看著這個被雪覆蓋的世界。大腦是空白的,像外面的雪,不知道應該想些什么。
李珊的房門打開,棉拖鞋踩踏著地板的聲音一聲聲愈漸清晰。我回頭看,她穿著紅花斑點的白色睡衣走來,脫發披散著,零亂的感覺。
“乖乖!怎么大半夜跑到這里抽煙?”她的語氣帶著睡意。“乖乖”這一嘆詞似乎已經成了她對我的稱呼。
“想你想得睡不著。”我回答,“那你呢?怎么也醒了?”
“被你想得睡不著!你不冷嗎?”
“冷啊,你給我溫暖?”
“給你個頭!我受不了了好冷,去廁所了!”她邊說邊轉身離開。
“我陪你,我也想去了。”
“滾!排隊,你給我守門。”
再次躺進被窩時已沒有了多少睡意,終于打開燈拿起一本雜志翻看。很想喝杯熱咖啡,但這個房間能為我提供的只有白開水。
近凌晨四點種的時候我再次入睡。
砰砰砰敲門的聲音把我從夢境拉回到現實。睡意正濃,掙扎著找到手機看了下時間,早上六點種。平時我要到八點才會醒來。
“哪位?”我對著房門喊道。
“豬!起來陪我上廁所啊!”我聽到房門外李珊的聲音。
走下床開門,李珊卻興沖沖的快步走下樓。
我嘆了口氣,她興奮的時候身邊的人都別想安寧。關上門,我回到被窩里繼續睡去。
中午時分起床,肚子很餓。走在小區的路上看到李珊正在和別人砸雪球,這么小兒科的游戲她竟然玩得如此盡興。
路過時我被她拋來的雪球擊中后背,她瘋狂地笑。和她一起玩雪球的是個男生,穿一身黑色的緊身衣服,有點韓式的裝扮,而我一直不是很喜歡這種裝扮。
不知道為何,看著他們這么快樂的在一起玩耍,我的心有些酸,是嫉妒嗎?可我應該嫉妒什么呢?
三、如果愛與被愛都能夠選擇的話,是不是生活會變得簡單些?
我給沫沫發短信說,我可能喜歡上了一個女孩,但無所謂愛。很快她回復說:那就好好把握,有一天你會愛上她。
她的語氣那么堅定,堅定得像我對自己的回答。是的,有一天我真的會莫名其妙得愛上她,就像當初愛上沫沫一樣。我的愛總是來得太過遲鈍,當我們面臨死亡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真的會死,多么殘酷的事實。
“乖乖!”李珊走進我的房間喊著,“做什么呢?整天呆在房間里你不悶啊!”
“沒有人陪我,”我說,“哪像你一大早爬起來和一帥哥打雪丈。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還是新的?”
“去你大爺的!他是我高中同學來找我玩呢!是我哥們,以前我和他的關系最好了。”
“你還真把自己當男的了!”
晚上在李珊的哀求下我陪她一起去打桌球,她打不進去的時候常常會來打我,周圍的人偶爾會看著我們然后笑。為了少挨棍子,我故意幫她進了幾個。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感覺生活很輕松,很多煩惱的事不曾去想。我不知道她會是什么感覺。
看著她打球的樣子,專注而又顯淘氣,架了很長時間的桿子然后出球,球偏離軌道沒有進洞……
四、只是看著一個人你就不再感覺寂寞的時候,你已經悄悄愛上了她。
“柳舟,如果我的皮膚很白的話,是不是很漂亮?”李珊邊照著鏡子邊問我。我坐在她房間的沙發上看著她對著鏡子做鬼臉。很喜歡她房間里的香水味道。
“現在就已經很漂亮了,”我說,“簡直就是白雪黑公主。”
“不行,我要變白!”她放下鏡子去衣柜翻東西,“咿?我的面膜呢?”
“李珊,”我說,“你別把自己裝扮得那么誘人,我如果愛上你了怎么辦?”
“愛上我你就倒霉了!去,陪你弟弟玩去!”她從衣柜伶出一只布玩具豬扔向我,我雙手接住。
她和沫沫是兩類完全不同的人,可在我的眼里,她們的每一個動作和神態都一樣的可愛,一樣的柔弱。
第五片雪融
一、這般鋪天蓋地的雪都能融化得無影無蹤,還有什么不可以消散的呢?
連續幾個晴日,陽光溫軟的像母親撫摸孩子時的手。雪卻經不起這種溫柔于是融化,只剩一片片濕漉漉的眼淚,宛若懵懂的孩子犯錯之后在母親的溫柔下安靜地哭。
那天我喝了酒,和一個大學同學一起喝了很多的酒。我以為我沒有醉,頭腦清晰得像是剛被洗禮,走路都很正常,一點看不出喝高的樣子。來到住處上了樓梯,胃里突然翻騰得厲害,大步跨到水龍頭前開始吐,伴隨著眼淚欲流未流。李姍聽到了聲音打開房門走到我身后。我依然在吐,痛苦的感覺。
“你個豬!”李姍在背后叫著,“怎么喝這么多的酒?沒事吧你?”
她上前扶我,我打開水龍頭沖洗著說沒事,我沒醉,清醒著呢。
“慘了,看來真醉了。”她仿佛自語,“醉了的人都說自己沒醉!沒醉有本事你別吐啊!現在是一頭醉豬了!”
“這不是不吐了嗎?”我對著她微笑,她的樣子有些模糊,轉身又開始吐。
“陪誰喝的?哪個混蛋把你灌成這個熊樣?宿舍聚會?”她不停地問。
“不是,陪一個同學喝的,他心情不好。”我解釋著。
“他心情不好你喝吐了?不合邏輯啊!是你心情不好吧?小小年紀有什么想不開的。”
“我沒有什么可以煩的,我好著呢!”話音剛落我又轉身嘔吐。我對自己說,過去這一陣就好了,就不會感覺那么痛苦了,什么都會好的。頭暈得厲害,我扶著水槽慢慢蹲下,依靠著墻連動的力氣都沒有,眼睛閉著不想睜開,所以我看不到李姍的任何表情。
“我扶你回屋,醉豬!”李姍挽住我的手臂,我掙扎。
“不用了,我沒事。”我對李姍說,“我真的沒事,沫沫,你回去吧,外面冷……”
二、是我醉了,還是我根本不愿意清醒?
“滾你媽!”李姍搖晃了下我的肩膀說,“什么沫沫,我是李姍!你喝醉了柳舟,走我扶你回去好好睡一覺,睡醒就什么破事都沒有了。”
“真的嗎?”我糊里糊涂地問,天真的像個孩子。
“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啊。”李姍用力拉著我。
“我好難受,你知道嗎沫沫,我的心好痛。”
“痛你媽頭啊!”李姍又用了力氣,“老娘是李——姍——!”
終于她有些累了,停下說比豬還沉!真想接盆冷水潑醒你。那么斯文的人也能喝成這樣!作孽啊!
我不知道那夜我說了多少話,更不知道多少次把李姍叫成沫沫,腦子里天旋地轉著,把記憶攪動得雜亂無章。無力去掙扎與反抗什么,身體好累,真的太累了。
后來李姍說她是像哄小孩子一樣把我哄進房間的,只是我比小孩子重多了。
“你沒有趁機占我的便宜吧?”我裝出一副后怕的樣子。
“去你大爺的,你有什么便宜能占啊?脫光了我都懶得看,不信你現在就試試。”
我笑,說以后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以后再這樣老娘才懶得理你,要你自生自滅!她裝作生氣的樣子。
三、一切的開始都有一個原因。
睡得好沉,沒有任何夢境,我喜歡這樣的睡眠,可是往往都是在醉酒之后才能得到。八點鐘醒來,如平常一樣刷牙洗臉,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醉酒之后的好多事情想不起來。
十點多時李姍起床,她第一句話就是問我酒醒了沒有。她對我說,你個豬昨天把我害慘了,那么晚才睡,我都感冒了!好冷。
她的鼻音果然有點重,我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燙。
“走我陪你去醫院,請你看病。”我說拉著她的手腕說。
“乖乖,看病也有請的!請我吃飯吧,補償補償。”
“好,先看病。”
“誰是沫沫?”她突然問我說,“你以前的女朋友?”
“我哪有女朋友!以前的同學。”我頓了下繼續說,“你怎么知道她的?”
“你他媽昨晚喝得像豬把我叫成她的名字!你喜歡她,不,你很喜歡她吧?”
“以前的事了,不要提了。”我回避地答道。
“昨晚喝酒也是因為她吧?這個年齡除了女人,你們男的還能為什么傷心!”
“不說了,快去洗臉,我帶你看醫生!”我把她推搡到水龍頭前。
“牙刷!牙刷!我還沒刷牙呢!”
四、什么事都可以遺忘,只要你不再去想。
很多時候都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夠失憶,沒有認識的地方,也沒有認識的人,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愛過誰。
忘了是誰說過:忘記一個人的最好辦法是愛上另一個人。可是我已經不想再愛了,真的不想再愛了。
昨天和沫沫通了電話,電話斷斷續續說了很久,聊了很多話題,學習的、生活的、愛情的,她說她是一個幸運和幸福的人,身邊那么多人寵愛她關心她。
電話之后我不知道為何又發了條短信給她,問了一個纏繞我很多年的問題,而這個問題知道現在我都不知道答案。
我在短信里說:沫沫,你有沒有愛過愛我?哪怕一點點……
幾分鐘后她回了信息,我假裝平靜的打開看,那條短信真的很短,寥寥十幾個字。讀完之后我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鼻子里酸酸的,每一個字都深深牽動著我的心,像一把刀刺得心口一陣陣的疼。
我又一次打開昨天沫沫發給我的那條短信,她說:我已經和我的男朋友同居了……
我沒有想過我的心還會如此的痛,很早的時候我就以為不再愛著她,原來愛與不愛真的是一件無法掌控的事。不想再被這條短信刺痛,于是刪除,永遠的刪除……
路邊很多店面里經常會放一些悲傷調子的情歌,讓寂寞的人聽了更加寂寞。有人用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說,那些歌只有經歷過它的人才能真正聽懂,才能真正聽出它的味道,可很多熱戀中的孩子對此也愛不釋手。
我不喜歡那種姿態,因為在愛情方面并沒有真正的過來人,沒有誰能夠詮釋愛情,也沒有誰能夠把它看透。沒有看破紅塵的人,只有逃避愛情和生活的人。
在這個情歌泛濫的時節,不要讓悲傷成為主調。
第六片淺戀
一、人在脆弱的時候最容易害怕孤單。
李姍的感冒越來越重,我幾乎每天都會陪著她,一起吃飯,一起上網,亦或是一起漫無目的地走。就像曾經陪著沫沫一樣,生病時我給她買她最愛吃的棒棒糖、薯片、或者冰激凌,坐在她旁邊看著藥水瓶里的藥水一滴又一滴,安靜的感覺。
時間總是安靜的,喧囂的只有我們。
沫沫說她最怕生病的時候沒有人陪伴,害怕一個人承受。
被路燈刺得昏黃的夜,我和李姍在學校外的大壩上走,壩下一片黑暗的湖水,風很涼,我把她棉襖背后的帽子套在她頭上,然后把鎖鏈拉到最高。她雙手插在口袋任我服侍,安靜地呼吸聲,嘴角泛著笑。我看了看她的眼睛在黑夜里眨動著,仍然是一雙充滿著誘惑的眼睛,好想讓人輕輕地吻下去。
“還冷嗎?”我看著她問。她笑,傻里傻氣地笑,她說:我一直沒說冷啊。
“我感覺你在發抖,”我回答,“你身體不好,要不我們回去。”
她點點頭,于是我們下了大壩,手輕輕攙扶著她的肩一步步走下。公路上車輛呼嘯而過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城市的夜已經不能再用安靜來形容。
“柳舟,”李姍問我說,“你是不是對每個女孩子都這么好?”
“也許是吧。”我回答。
“怪不得你沒有女朋友。”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說,“我可以只對你一個人好。”
她斜著眼切了聲。
學校外有很多親密走動的情侶,女孩子溫順地依偎在男友的懷里,這樣的一幕總讓人感覺生活還是很慈祥的,簡單一點就會快樂很多。
路上有幾個李姍的同學跟她打招呼,然后看了看我對李姍異樣地笑。李姍對我說:他們肯定把你當作我男朋友了!
“那不好意思,”我說,“讓你受委屈了。”
“委屈大了!還好你長得不是很過分,看得過去。”
一到住處我就催促李姍吃藥,她有些嬌氣的說你比我媽管得還嚴。我坐在她房間里聊天,她打開MP3放起輕快的歌。我看到床頭前她用洗衣粉泡著的一盆衣服,她說身體有點乏一直沒有清洗,都快兩天了。
“懶蟲!”我搖了搖頭道,“我幫你洗了吧,算是補償你。”
“好啊!”
我端起衣服往外走,她叫住我說:真去啊你?給你開玩笑的,我的衣服怎么會要你洗啊。
衣服洗完之后李姍已經鉆進了被窩,懷里抱著她的淺黃色娃娃熊,手里捧著一本小說書。她對我說:原來感冒也是件幸福的事,連衣服都有人幫我洗!我以前的男朋友從來都沒有給我洗過,誰嫁給了你一定很幸福。
我笑著說,換了別人我才不會對她那么好。
李姍對我說,以后有了女朋友,我勸你別對她太過寵愛,依你的性格非受盡欺負不可。
然而我一直在想,沒有付出的愛算是愛嗎?如果真正愛上一個人你就不會太在意自己有多累,在意的是怎樣才能帶給她更多的幸福。她扔給我一本雜志說看會吧,反正閑著也無聊。我坐在沙發上翻閱,歌曲又換了一首。還不過五分鐘她就睡著了,我放下書本走過去把她手里的書拿開,幫她整了整被子,關掉音樂,息燈后走出房間輕輕帶上門,確定門被反鎖之后我進了自己的房間。
打開那臺破舊的黑白電視機,一共四個頻道,除了中央一套其余全是本地電臺。這臺電視機是上任房主的,開始時沒有天線所以一個臺都找不到,前天我無聊的時候自己做了個簡單的天線,想不到還真的管用。找了部電視劇看,每個臺都讓人感覺廣告的時間永遠比電視劇節目的時間長。看到十一點時開始睡覺,十一點半多時我聽到有一間房子里床開始咯吱咯吱地響,那里面住的是一對情侶。僅僅是床在叫,我偷笑,真佩服女孩子的忍耐度。其實這層樓只有四間房子,有一間房子很大,獨占了一面墻。那個大房間里的男主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經常出差,今晚應該是回來了吧。
十幾分鐘后夜完全安靜下來,終于我在不知不覺中入夢。
二、如果有一天魚會離開水而生活,是不是我就會忘記你而快樂?
豬!快出來!“”
我在房間聽到李姍在外面叫喊的聲音,拉開門看到她雙手抱著一個裝著半罐水的玻璃魚缸,手指勾著一只塑料袋,袋子里兩條紅色的金魚不停地游動,像是受了驚嚇。她騰不出手來開門,要我幫忙。
“鑰匙呢?”我問。
“口袋里,你找找。”她側過身子對向我。在她的上衣口袋里找到鑰匙后把門打開。她走進房間,小心翼翼地安頓好金魚,然后蹲下來看著它們在魚缸里游,撒了些食物。
“在哪里弄了兩條金魚回來?”我問道。
“買的啊,還能是菜市場偷的!今天陪同學逛街去了。”
“你真有雅興。”我干笑了聲,“感冒一好就把我給甩了!”
我也蹲下來看著游動的魚,魚永遠不會眨眼睛,它們不忍心錯過生活的每一秒。可是它們卻永遠被禁錮在水里,也永遠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也許這會是件幸運的事。
“給它們起個名字吧,”我說,“一個叫姍姍一個叫舟舟。”
“去你的!真難聽,小的叫仙女,大的叫豬豬!不,小的叫仙仙吧,這樣順口。”
她的手指在玻璃缸面輕輕滑動著,里面的魚開始安靜下來,緩緩地游,邊吃著水里的食物邊用圓圓的眼睛盯著我們看。
“為什么叫豬豬?更難聽。”我說。
“因為你就是豬!”
“你確定它們是一公一母嗎?別買了兩條公的回來,要不然不能繁殖。”
“我怎么看得出哪個是公哪個是母!要是真生出一堆蝌蚪來我還真養不下呢。”
“大姐,”我無奈地笑了笑,“生蝌蚪的青蛙!”
“那魚生什么?”她疑惑地問,表情有些尷尬,天真的樣子。
“魚下蛋。”
“滾!我怎么沒見過魚下的蛋!”
我對李姍說你不如買兩只小烏龜回來養,壽命長,可以養很久。有時候在想烏龜和蝸牛之類的動物動作如此緩慢,是不是因為背著重重的殼的原因。也有時候很羨慕它們,整天背著房子跑,可以四海為家,它們最符合單身、流浪這樣的詞語了。
“我養王八干嗎!”李姍大聲說,“要養你養去。”
“好啊,有時間我弄兩只回來,一公一母,等它們生了王八蛋我就給你煮著吃,王八蛋的營養很高呢!不過那兩只王八都叫姍姍。”
“你才王八呢!”她站起身踢了我一腳。
魚是安靜的動物,我從來沒有聽見過它們的叫喊,聽見過的也僅僅是它們與水發出的聲音。有時候在池邊會看到幾條魚騰空跳躍,不知道是不是在掙扎,試圖掙扎出水面生存。
很多東西都是注定的事,掙扎也只是徒勞。改變一種東西很多時候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日光也有燃燒殆盡的時候,但這也是一個龐大的工程,需要時光的一點點流逝。就像忘記對某個人的愛,愈是想忘記卻愈是記憶的深刻,也許真的只有當另一個人出現之后,它才肯慢慢轉淡最終消散吧。
三、我知道我在愛,可我已經忘了自己到底愛著誰。
仿佛一時間不再習慣一個人的生活,李姍不在的時候我會莫名其妙地想到她,想此刻她在做些什么,想她說話的聲音,想她笑起來的樣子,想她充滿誘惑的眼神。記得我每次用誘惑來修飾她的眼神時她總會顯出很無辜的表情,她說她并沒有想誘惑誰。我解釋說那是很自然的誘惑,不用你刻意地表演。
記得蚊子說過,我是一個不會輕易愛上別人的人,但又是一個連愛上了別人都不知道的人。
或許我真的愛上了她,愛上了那個黑黑的、經常罵我是豬的女孩。可我不知道我到底愛上了她的什么,有時候自己就是一個固執的人,非要找出具體的緣由,想想自己都覺得可笑,愛的產生本就是不需要理由的。
沫沫對于我來說已經是一個漸漸遙遠的女孩,三年的時間沒有見面,我不知道她現在的發型,不知道她現在的生活,更不知道她現在的心。
晚上八點多時李姍回來,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仙仙和豬豬的水缸里撒魚料,撒了很多,它們的確餓壞了,大口大口地吞著,活潑地游。
“做什么去了這么晚才回來?”我站在她房門前問。
“在我同學家玩,看了一天的電視,你呢?不會一整天都在家呆著吧?”
“差不多。”我回答,“你又不陪我,無聊死了。”
“你大爺!離不開我了可是?”
“是啊,”我笑,“可能真的離不開你了。”
“你該找個女朋友了,不能在家做宅居動物,有了女朋友就可以整天都有人陪你玩了,想去哪浪漫就去哪浪漫,當然你也可以想去哪浪就去哪浪,省的費在家里浪費青春。”
“你給我介紹一個啊?”我走進她房間坐下來。
“好,你想找什么類型的?”她坐在床頭前抱起了那只布娃娃熊看著我問。
“嗯……黑黑的、瘦瘦的、身材均勻的、性格活潑開朗的、喜歡罵人的……”
“去你大爺!你直接找我算了!”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她把手里的娃娃熊向我扔來,我雙手抱住接在懷里。她又跑到魚缸前蹲下開玩笑說:等豬豬和仙仙有了孩子的時候我會考慮做你的女朋友。
可是第二天李姍就跑到我的房間傷心地說:柳舟,豬豬和仙仙都死了!
我看了看它們的尸體,肚子都被撐得很大,像是孕婦。我肯定是李姍昨晚放了太多的食物導致了它們的死亡,有時候太過愛護也會帶來致命的傷害。
“我一整天都不在家,以為它們都很餓,”李姍委屈地說,“所以放了很多的魚料,你說它們怎么會這么笨呢,非得把食物吃個精光!吃飽了不就行了嗎。”
“它們不是人,思想很簡單,”我繼續說,“也許它們真的不是一公一母,昨天一聽到你說要它們生孩子,所以慚愧地自殺了。”
“去你的!我都這么傷心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李姍說以后她再也不會養魚了,要養就養豬,豬胃口大撐不死。我笑說你不如養我算了,我知道該吃多少,也永遠不會被食物撐死。
“想吃我的軟飯?”她也笑,說,“好,不過要等我有很多很多錢的時候,不過你這輩子是沒有希望了,我的錢存不住,腰包永遠也鼓不起來!”
“沒事,”我說,“我會掙很多很多的錢給你……”
四、對我來說,若言永遠不是一句玩笑。
李姍說其實她最喜歡的是狗,尤其白色長毛的純種狗。我對她說:有一天我會很有錢,買一座很大的房子,買一輛漂亮的車,再買一只你喜歡的狗。
“為什么?”她微笑而奇怪地看著我問。
“那時候我向你求婚。”
大學的生活太過緩慢,有時候緩慢得讓人不知所措,抽調那些浪費掉的,大學其實一年就夠了,時間真是經不起揮霍的東西。給蚊子通了電話,她開口就說:柳舟,這么長時間了你終于主動給我打電話了,怎么突然想起我了?
我在電話里笑了聲,說想一個人也是錯嗎?
蚊子說她的一篇文章在當地一家報紙上發表了,稿費不多但是很開心,就憑著這篇文章,她現在又兼職了一份中學作文的家教。我對蚊子說你的忙碌和充實讓我感覺我更加墮落,我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了。
“別總是那么消極,”蚊子說,“我說過你是很優秀的,要對自己有信心。”
然后我開始抱怨學校,學校已經開始逼迫著我們出去找工作,說是拿不到外面的就業證明畢業證就領不到。蚊子驚訝地問為什么,怎么會有這樣的學校!我解釋說這是為了提高學校的就業率,你只要能在就業推薦表上蓋上隨便一家公司的章(哪怕是學校旁邊的一家小餐館)就行,要不在招生的時候怎么怎么會炫耀就業率是百分之九十甚至百分之百呢。
這也太不負責任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學校也是這么黑,也是以營利為目的的。蚊子繼續說。不過正好,你可以出去找份自己喜歡的工作,一忙起來就沒有時間無聊和墮落了。
是該工作了,進入社會尋找自己的一片天空,青春不能再像這樣揮霍了,一轉眼我們都會蒼老。
第七片東風破
一、“花開就一次成熟我卻錯過。”
我說:李姍,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想我真的愛上了你。
她盯著我許久,從她的眼神里我猜不透她此刻的心。終于她說:你沒有愛上我,你只是在利用我來忘記你對另一個女孩子的愛。我太了解你了柳舟,別再欺騙自己了。
沉默,像是被人撕裂了咽喉的沉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跳變得沉重而無力。
“被我說對了是嗎?”她苦笑。
我說:你給我時間好嗎?我發誓我會死心塌地地愛上你。
聽起來像是玩笑,我連是否愛一個人都不知道,卻信誓旦旦地說死心塌地。這些話也只有愚蠢的人才說的出,可很多時候他們的愚蠢卻是那么的執著。
眼淚,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李姍眼角滾落。最容易背叛自己的就是眼淚了,無論你多么的費盡心思地隱藏,它還是會不爭氣地流露一切。
李姍轉過頭用手心擦去淚水,然后轉過來假裝著笑。誰會有那么多的時間去等待一份沒有把握的愛呢?尤其是一個女孩子。或許我的想法太過自私。
“你為什么不早點出現呢?在我愛上別人之前出現。”她說,“柳舟,其實我配不上你的,你對你的愛情要求太完美。”
我不懂,也不喜歡她用這種借口來拒絕。
后來她說她早就和以前的男朋友同居過,那份感情她依然無法徹底地忘記。又是沉默,整個世界的沉默。我看著她的眼淚不停地流下,一滴滴牽動著我的心,疼痛的感覺。
我只想著讓她給時間來愛上她,卻忘記了她也需要時間來愛上我。愛情本來就應該是雙向選擇。
“我不在乎,”我輕聲說,“我什么都不在乎的李姍,我只知道我會愛上你,而且正在開始著。”
“給我們彼此些時間好嗎?”她說,“我不想一切來得太草率。”話后她轉身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站著,世界變得模糊不清。
生活就像此刻我鼻子里的味道,酸酸的。
二、“楓葉將故事染色結局我看透。”
永遠地告別了學生時代,每個人都在忙碌著工作的事情,很多的人一個個離開,不知道再見會是什么時候。也許再見真的就是永遠無法再見。
我給蚊子打電話,我說我是一個愛情的敗類,是不是我注定要得不到自己的愛了?
“胡說什么啊柳舟!”蚊子在電話里說,“是你的總有一天會屬于你,誰也搶不去。”
“你總是那么樂觀,你不是我,體會不到我有多么的絕望。你說一個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呢?也許我永遠找不到生活的意義,所有的夢都離我太遠。”
蚊子有些驚慌地說:別這樣柳舟,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其實我可以不在乎會有怎樣的愛情,我只是不想再過這種乏味的生活了,我想轟轟烈烈地活,可我一直默默無聞著。我不愿一生都在靜默中度過,連好好地愛一個人都沒有能力。蚊子安慰我說:只要你努力就總會有希望的,一旦放棄就什么都不會有。
或許真的是我的夢太過華美太過天真,所以不切實際。
三、“荒煙漫草的年頭,就連分手都很沉默。”
終于決定離開,離開這個生活了三年的迷亂的城市,到更為迷亂的上海開始新的生活。收拾好行李,拉起沉重的皮箱走。
城市愈大愈容易迷失方向,我不知道我的選擇是否正確,更不知道等待我的會是什么。走的時候李姍一個人送我,一路上兩個人像是犯了錯的孩子,都很沉默。
沉默是一種語言,含概了生活里所有的話。
候車室門前我放下行李,擁抱住李姍然后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還記得我對你的承諾嗎?有一天我會回來向你求婚!
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拉起行李箱走進候車室。我不想回頭,因為我怕一旦回頭就再也舍不得離開。
五、壁虎可以斷掉尾巴逃生,我可以放棄什么來忘記對你的愛呢?
火車在黑暗中行駛,與軌道摩擦出轟轟的聲響,連續不斷地聲音像這路程,仿佛沒有終點。車廂里很多陌生人靠著座椅睡著了,而我一直清醒著。車窗外的黑夜掩蓋住沿途的物景,我什么都看不到。
坐在我旁邊的女孩也開始瞌睡,東倒西歪的很不舒心。最后她靠在我肩膀安靜地入睡。火車在一站點停靠,她醒來,揉了揉眼睛微笑著對我說:不好意思,用了你的肩膀。我說沒關系,然后把頭轉向窗外。
給我時間,我會死心蹋地地愛上你。當眼淚滑落的時候,當心痛如割的時候,當火車一點點離去的時候,我才恍然知道,我已經愛上了你……
第八片末路
一、總是走著走著回頭一看只剩下了我一個,是誰走錯了方向?
夜班火車走了一程又一程,越來越多的人走下去,越來越少的人走進來。漸漸的,車廂里空出大片大片的座位,于是很多人安詳地躺下來睡覺。我坐在硬椅上看到窗外閃過一盞盞路燈,不知道那一盞可以照亮回家的路。火車穿過的每一座城市,每一個村莊,每一處田園都在黑暗中沉睡了,當它們醒來的時候也不會知道,有一個迷途的孩子曾經從這里經過,并繼續著他迷途的行程。
火車到達上海站的時候天依然未亮,我拉著行李箱在廣場上走,很多人走來問我要不要住宿或者坐車什么的,我只想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下來。這里到處是睡覺的民工,頭依靠著厚厚的行李袋。突然感覺自己加入了逃荒的隊伍。上海這個發達的城市也一樣生活著一群窮困落魄的人,在這個國度永遠擺脫不去這個貧富落差。
“小兄弟!”一個青年婦女攔住我輕聲說,“我錢包丟了,買車票差了三塊錢,你能不能借給我三塊?”
我笑了笑說:這種事比見鬼的概率還小,而且你已經是第三個對我說同樣話的人了!話后我拉著行李繼續走,隱約聽到她在背后念到:見你媽比鬼去吧!我停住腳步轉身,她很快頭也不回地走開。這個世界的騙子越來越多,形形色色,是人們單純的良心養活著他們,但是單純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二、孤獨糾纏著靈魂一直走下去,漂泊的心找不到一個可以依偎的東西。
我給小廣發短信說:我在上海火車站,你來接我。很快他回復說:你等我,臭小子說來就來了!
然后我坐下來安靜地等待,越來越冷了,冷得讓我感覺我注定要不屬于這個城市。四周過往的行人一直陌生著,各種各樣的語言。天愈漸明亮,黑暗被一點點驅逐。這個被光明與黑暗交錯統治的世界看起來那么和諧。其實本質的東西一直沒有改變,比如自私,比如虛偽,比如愛與恨。
早上七點多時小廣從地鐵二號線走出,一身黑色的服飾,干凈而青春的樣子。他笑著向我走來,這個笑容是我在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唯一熟悉而親切的東西了。
小廣是我高中二年級的同學,高三時他隨著父母遷移到上海。上海這座城市總是吸引著富裕和一無所有的兩種人,而小廣的家庭屬于前者,他的父親是一家家具廠的老板。
小廣走到我身前緊緊抱住我說:終于又見到你了柳舟,幾年過去了你還是老樣子。
“我早就忘記了我以前的樣子。”我微笑著說,“沒變的人是你,永遠一張富家少爺的臉。”
我隨著他坐地鐵然后轉公交,他說最后一站才是目的地,他住在上海的郊區。果然是郊區,沿途的建筑和我想象中的上海差距太大。
公交車到達底站,下車后我問小廣這真的是上海嗎?會不會出界了,怎么感覺這里這么落后。
“我告訴你了是郊區,”他說,“別以為上海的每個角落都是紙醉金迷,看電視看多了你。這才叫現實,丑陋的一面誰會放到熒屏上讓世界去看呢。”
三、這種家的感覺,我什么時候才能擁有?
進了小區,然后乘坐電梯走進小廣家三室一廳的房子。他的父母都不在,房間里很安靜。有一種家的味道,可是它不屬于我。
我在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空調開到二十二度,沒有了冬天的氣息。小廣把我的衣服放進洗衣機里清洗,隆隆的聲音讓我感覺這個小區那么安靜,沒有那么多走動和玩耍的人。上海的生活節奏很快,所以沒有太過的人會把時間浪費在瘋狂地玩耍中,不是不喜歡,而是受生活的逼迫。
小廣的父母對我很好,很久以前他們就認識我,他們對我的評價還是像以前一樣:小舟是個好孩子。
晚上我和小廣睡一張寬大的雙人床,我躺在床上聽著他坐在電腦前玩著游戲的聲音,他那么的投入其中,仿佛與現實早已脫離。我想自己真的可以與現實脫離的話該多好,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刻鐘。
四、夢醒來之后,什么都是空的。
也許是累了,一夜的火車,一天的無眠,加上離別時所有的痛,真的太累了。在在小廣游戲的槍聲中很快入睡,像往常一樣伴著各種各樣的夢。不同的是這一夜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逼真得讓我不想醒來,就這樣一直睡下去。
我夢見了李姍,那個在我不知不覺中愛上的女孩。夢里她也趕來了上海,她對我說:柳舟,你的離開帶走了我的一切,所以我不得不來找你。我緊緊抱住她淚流滿面,從來沒有過如此幸福的感覺,像一場電影,最老土的中國式電影。
可夢終究是夢,夢境越是幸福醒來之后就越是痛楚。
五、這是我的末路嗎?
開始找工作,為來上海的初衷而奔波。坐很長時間的公交車,胃翻騰地厲害,想吐。公交車是為窮人而設備的,無論多么的不適應都要忍受。
投了很多簡歷,無論是網上還是人才市場,沒有找到適合的工作。所謂的理想,經不起理性地去想。很多的夢只不過是一廂情愿。
我開始問自己一個人跑到上海到底是為了什么,是在追尋希望,還是一味的逃避?很多人說上海是個繁華的地方,到處充滿著機遇。可是一無所有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機遇像太陽一樣,在高高的天空璀璨。
我感覺我是在流浪,像一只羔羊流浪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隨時都要被獵殺的危險。我早已疲憊于流浪,那么這片森林會不會就成了我的末路呢?
第九片月碎
一、生活如果有臉的話,我一定抽它一巴掌!
買了張上海的手機卡,無需身份證登記的那種,簡單而干脆。夜漸漸入深的時候一個人從網吧走出,身體在寒冷的空氣里顫抖得厲害。點燃一支煙抽,路上行人稀疏著。
撥通蚊子的電話,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不停地轉,彼此的笑聲。我知道此刻聲音兩邊都是一樣寒冷的空氣,也一樣寒冷的城市。
我說:蚊子,我在生活面前那么的軟弱無力,除了逃避什么都不能做。
“你去上海是為了什么?”她說,“不就是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嗎。柳舟,你沒有在逃避,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目標,別總說些喪氣的話。你自己都承認失敗的時候,你就真的失敗了。你比我更清楚,逃避只會使一個人更加懦弱外別無它用。不過說實話,你在生活面前是個害羞的人,讓人感覺總少點陽剛之氣。你對生活很真誠,但是當生活欺騙你的時候,你不懂得反抗,你太老實了柳舟。”
我對蚊子說別人對于我的修飾詞語中,現在最討厭的就是“老實”了,小時候以為那是一種表揚,可現在我感覺它是侮辱。我喜歡安分的生活,但不是一無所有時的那種安分。
“我懂你的意思,”蚊子說,“可是我們除了奮斗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們一出生就什么都沒有,所有的結果都需要我們一點點的爭取,努力地奮斗和爭取。”
“我離我的夢太遠了蚊子,真的太遠了。”我說,“我不知道要爭取到什么時候,如果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我真想象不到我會怎樣。我不喜歡現在的生活,更不喜歡以前的生活,我不喜歡上海。”
“你不喜歡的東西太多了,所以要憑借自己的能力去改變。其實生活到哪里都是一樣的,你別讓自己消沉下去。”蚊子安慰著我,“消極的人永遠改變不了什么的,只能被改變被遺棄。柳舟你是優秀的,記住這一點。”
我笑,這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對我的評價了,可我一直不知道我優秀在什么地方。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我是一個善良的人,善良得有時候自己都反感。
“柳舟,”她繼續說,“我們有整整三年沒見了,真想知道你現在變成什么樣子了。”
“也許什么都沒有變吧,你繼續把我想象成三年以前的樣子,這樣你就不會知道我又老了些。”
“你才不老呢!”。
“現在走在外面沒有人相信我是個學生,昨天去買筆記本的時候,老板問是我用還是我孩子用。”
然后蚊子在電話里不停地笑,她說:你別逗了,哪有這么夸張,你有那么成熟嗎?今年寒假你一定要回家,我們好好聚聚,要不然我一定把你的號碼刪了再也不聯系!
我們在電話里聊了近一個小時,掛掉電話就看到小廣發來的短信:手機怎么老是占線,快點回來吧,夜里外面不安全。
我邊沿著回路走邊發信息說:馬上就到了。
二、月光被城市碾碎。
步行時身體不再感覺如此寒冷,像醉酒的人慢慢恢復知覺。雙手插進口袋快步行走些微的風依然冰冷著皮膚,這個冬天一直又是一個殘缺著溫度的季節。
抬頭看了看天空,有飛機閃著燈光劃過時轟轟的聲響。原來上海的夜空也可以這么清澈和安靜,或許因為遙遠的緣故,遠離著塵世,遠離著生活,遠離著我所能擁有的一切。
月在夜空明亮著,也一樣的清澈干凈,所以也一樣的遙遠。月光皎潔,在寒水里折射成美麗的光彩,因為虛幻而美麗著。月光灑射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已經支離破碎,一座樓房碾碎一段月光,有時候它們連著地的機會都沒有。
三、夢在城市中游離,每一處風都是抽泣。
繼續不停地找工作,一個人在偌大的城市里盲目地走,車來人往交織著生活,而我仿佛是被遺棄的,沒有誰會來理會我的孤單。
“去哪?要不要坐車?”一位摩的師傅停在我身邊問,我搖了搖頭說不用。我連自己都不在的去哪,本來就是一個路癡,也早已在這座城市里迷失了方向。
小廣曾對我說過,無論在哪一座城市,主動走來向你打招呼的陌生人只有兩種,一是問路,二是試圖從你身上榨取利益。所以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看起來善良或者可憐的那種。
我繼續走著,在一家煙草店買了包香煙。路過一個很大的宣傳詞,看了看上面的文字然后搖搖頭笑,繼續行走。宣傳詞上寫著:城市讓生活更加美好!
“兄弟,剛來上海嗎?”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青年問道。
“你怎么知道?”我問。
他笑了笑說道:看你走路的速度和表情就知道了,這里除了無所事事的老年人,就只有剛到上海沒有工作的人才這么悠閑。
“你不會也和我一樣剛到上海吧?”我問。
“不是,我是要離開上海。”他回答,“這里馬上就沒有我的痕跡了,就像我的名字一樣,我叫吳痕。”
“好奇怪的名字,是什么藝名嗎?”
他又笑,說:我又不是藝人,我姓吳名痕。不過,做個藝人還真是我的夢想。想當年就是帶著夢想才擠到這個城市的,以為這里到處都是機遇,可是現實終究是現實,夢想也不過就是做夢的時候想想。
“人有夢想總是好的。”我說。
公交車在站牌停下,他隨著車子離開之后我卻更加了迷茫。我害怕我的生活也會像他的名字一樣,永遠掙扎不出痕跡。有時候生活就像一個橡皮擦,一點點擦去我們走過的痕跡,沒有人會記得你曾來過,也沒有人注意你已經離開。
吳痕?我想我永遠記住了這個名字,我也想讓他知道,至少他在這個即將要告別的城市里,還是留下了些許痕跡,這樣或許彼此的心都是舒坦些。
四、我打撈起一片月光,雙手捧住,照亮自己的容顏。
今天的夜,月光依然很是皎潔,風很冷。一個人站在陽臺看著這座城市,多想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角落,這樣我就不再感覺是在流浪。我時常安慰自己說:我一無所有,并不是說我一無所能擁有。
我看著小區地面上斑駁的月光,像是被撕碎的紙屑撒了一地。
這鋪天蓋地的月光都能被城市碾碎,還有什么不能夠摧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