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東莞那會,東莞還沒掃黃。平日里兄弟們都在廠里,累死累活的干活,周末就上夜未央找小姑娘玩。
作為一個十八歲就當(dāng)黑社會老大哥的男人,我當(dāng)然不能落后,他們一次找一個,我一次必須叫兩個,他們都戴套,我就是不戴套。不好意思,一直都這么特例獨(dú)行。
為了省兩百塊錢,他們找那些又老又丑的,我看著都惡心。我喜歡前凸后翹S型的姑娘,要穿旗袍,顯得高貴雅致一些,還要特殊特殊服務(wù)的,貴一點(diǎn)沒關(guān)系,重要的是開心。夜未央的姑娘,沒有我不認(rèn)識的。
我一個月,在酒吧、溜冰場、慢搖吧出沒那么幾次,這些燈紅酒綠的地方感覺不錯。我最喜歡調(diào)戲那些有男朋友的女生,當(dāng)然腿長臉好看的大胸妹自然也是深得我心。出去玩,每次除了五六個一起出來混的兄弟,必須要有幾個女人,少婦也可以,重點(diǎn)是要會玩,有老公也沒關(guān)系,追求的就是刺激。
出來混的,誰沒幾個兄弟,誰身上沒有幾個刀疤,這些老子早就體驗(yàn)過了。老子剛出道時,打架都是提著一米二長二十厘米寬的斬馬大刀去的,壓根就不用打,對方看到我的刀直接就跑。當(dāng)年警察局里,被吊起來,拿電棍電我都沒喊一聲疼。那兩個警察,說好了放老子下來單挑,狗日的竟然二打一,差點(diǎn)被他們打瘸。
我是一個原則的人,白粉安眠酮這些東西我只運(yùn)不抽,只窮找不起小姐的時候才會干幾票,腦袋能掛在脖子上不容易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后來東莞掃黃了,老子也待夠了,工資還那么低,廣東是待不下去了。不過像我這人的人,朋友多,不管到哪里,拉屎都會有人給我送紙的。
朋友在浙江舟山說,出海打漁掙錢,不用跑白粉這種單也可以能去泡很多妞。于是,我來到了浙江舟山,這里幾十個自家兄弟。出海打漁,出海那個爽呀,浪呀浪,船出海不到幾公里,就把老子浪得快吐血了。本想回來后睡了六個姑娘補(bǔ)回來,但是媽的,一個都睡不了,因?yàn)樾」媚镆换纹饋砀杏X就暈船。
出海打漁是掙錢,不過太累了,有時候要撈網(wǎng)到夜里三四點(diǎn),這種活,掙再多,老子也不干。更何況,浪太高,這船有時候晃的快要翻了,老子不是怕死,但是不能死在這大海里,要死也是牡丹花下死。
還是在廣州混得舒服。
我叫趙子龍,沒錯,就是常山趙子龍的趙子龍,可惜人家是個英雄,而我是個狗熊。名字是我自己出來后,自己改的,以前家里取的那個名字,太土鱉了,不好意思說。像我這么霸氣的人,必須有個霸氣的名字。
我這么風(fēng)流倜儻,不是我家里多有錢,事實(shí)上我有多浪,我家里就有多窮。我討厭那個地方,討厭那個不知道是不是我爸爸的人,討厭那里的一切。
想我當(dāng)年也是個夢想著改變這個世界的少年,可是,我才初中畢業(yè),就被強(qiáng)迫回家干農(nóng)活,分擔(dān)家務(wù)。我的成績,怎么說也是班上前幾名的。就因?yàn)榧依锔F,就讓我回家。憑什么你們貧窮,就讓我跟著一起貧窮,你們沒有文化就讓老子跟你們一樣沒文化。
我媽,以前是個寡婦,前夫嗜酒嗜賭,輸了錢欠了債,在后山喝了農(nóng)藥一命嗚呼,留下我媽我哥我姐。生前沒做什么好事,死后還麻煩人去埋他。
后來,我爸從外地上門,然后就有了我。但是,雖然給了我生命,但也給了我恥辱,我從小就活在別人的流言蜚語當(dāng)中。我把小伙伴的門牙打掉,把他們推到臭水溝里,他們的父母氣得拿著殺豬刀來到我家,還好我早有準(zhǔn)備,在山上睡了一個晚上。我不覺得我有什么錯,誰讓他們說后山那個墳?zāi)估锏馁€鬼才是我爸,這些人再敢說我照樣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為了血洗這種恥辱,我在班里發(fā)奮讀書,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都是頂呱呱。他們?yōu)榱四艹易鳂I(yè),都得認(rèn)我做大哥,才可以說抄。我在班里,有著無上的地位,但是我爸卻看看都不看一眼,還聽信讀書無用論的邪說。
我其實(shí)并不怪他有多窮,也不在乎別人怎么說我是野種,因?yàn)橹灰袎粝?,未來就一定是美好。我不能忍受的是,在我苦苦哀求之后,他還不讓我讀書,我的夢想就此覆滅了。從此沒有了夢想,也就沒有了爸爸。
既然你不讓我讀書,不讓我去追求我的夢想,你想我回來干活,我偏不干。所以,我先是混黑道,到處打打殺殺,后來覺得沒錢用,就跑去了廣東,我掙錢一分錢我就花一分錢,我就是要花天酒地,我就是要混日子,日子雖然過得艱難,但是生活還是開心。
我三年不回家,三年不寄一分錢回家。你期許我出來打工掙錢養(yǎng)家,我就偏不。你希望我可以做個好孩子,我就偏不。我這么努力的混日子就是要告訴你,如今的這一切都是你當(dāng)初咎由自取的。
我十八歲出來,二十一歲回家。當(dāng)時因?yàn)楹鸵粋€王八羔子的女朋友睡了一覺,拍了張床照合影。結(jié)果不小心被他看到了,媽的找了一群人來砍我,結(jié)果還不是被我打得住了院。
事情鬧得比較大,被關(guān)在警局里,警察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拿到我媽的聯(lián)系方式,通知了你。你從老家跑到東莞,據(jù)說第一天通知第二天就到,替我交了一萬塊的醫(yī)藥費(fèi),聽說對方都不敢收,你偏要給。在拘留所里看到你,還是一副老土鱉的樣子,我真的不需要人來保釋,看你那個土鱉樣我都覺得不好意思,我怎么會有個這么窮這么土的父親。
出了警察局,外面的天很亮,不像里面幽幽暗暗的。我看到你白頭發(fā)已經(jīng)比黑頭發(fā)多,臉還是黝黑黝黑的,人還是那樣瘦,就像風(fēng)中的竹竿。我想,二月的廣州風(fēng)不大,要是七月的臺風(fēng)天,準(zhǔn)能把你吹上天。
你說我媽想我了,回家去看看吧,這次我沒有拒絕。
回到家里,房子已經(jīng)起了一層平房,你說錢差不多攢夠了,明年就可以起第二層了。我媽也是的,不爭氣,看到我就哭。我說你哭啥?我媽說我開心。搞得好像都是我的錯一樣,把我弄得也難受了。那天晚上,殺雞殺鴨頓豬蹄,我記得以前過年都沒什么好的伙食。
我在家那段時間,我們也沒講過幾句話,你早出晚歸,我記憶里你一直都這樣。春天的時候要去犁地,然后插秧,還要種幾片玉米。夏天為了讓谷物長得更好,白天就算烈日當(dāng)空也去地里除草,晚上去秧田里引水,熬到凌晨兩三點(diǎn)才睡。秋天收成的時候,一個人背完幾十背篼的玉米,而且是走七八公里的路,最要命的是有一半都是七八十度的坡,年年如此。為了緩解疲勞,你到哪里都帶著自家釀的酒,你說累的時候,喝一口就覺得精神抖擻。
其實(shí)我也挺同情你的,但是你不要奢望,我會叫你一聲爸爸。如果不是你,我現(xiàn)在還好好的讀著書說不定考上一個好大學(xué),未來有著無限的可能。
你叫了村長,叫了村里德高望眾的趙老師來我們家和我吃酒聊天,我知道你不過是想感化一下我,但是就是因?yàn)檫@樣讓我覺得你很虛偽。你讓我媽問我說,隔壁村那個小雅姑娘怎么樣,你們不過是想讓我早點(diǎn)結(jié)婚,農(nóng)村人就是這樣,二十歲基本就結(jié)婚完了,更早一點(diǎn)的十七八歲就結(jié)婚,超過二十幾,基本就成剩男了,但是你們想都別想,我是不會這么早結(jié)婚的。
我在家呆了一個月,我覺得有些暖,不再像以前那樣,覺得這里一切都是冷冰冰的。不過,我還是要走了,回廣東去那邊,畢竟我是已經(jīng)是一個當(dāng)了三年黑社會老大哥的人,那里沒我不行。
我還是一樣的浪蕩,雖然自己不怎么喜歡,但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畢竟身邊的兄弟都這樣。
這兩年,打電話我聽我媽說,你身體不舒服,讓我有空就回家看看。我想,不舒服就不舒服,死了就死了,反正我沒有這樣的爸爸。
終于,你死了,在今年的九月,聽到消息后,其實(shí)我不相信,你雖然五十歲了,但是距離死亡的年齡線來說還早。但是,我媽說,你是生病了,胃癌,疼痛難忍,自己喝了兩瓶百枯草。
我回到家的時候,整個家里彌漫著百枯草的味道。你躺在棺材里,我看了一眼,你面部蒼白,白得如同一張白紙,你的頭發(fā)也是一樣,基本都全白了。我想死了就死了吧,活著對你來說,太痛苦了,死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姐姐很早就嫁出去了,哥哥也當(dāng)了別人家的上門女婿。喪葬完了之后,家里就我和我媽兩個人。
我媽跟我說,自從我出去以后,你非常的后悔。你自己一個人起早貪黑的勞碌,就是為了多養(yǎng)幾頭豬,可以多賣一點(diǎn)錢。你出去外面做鋼筋工,干最苦最累的活,為了可以多掙一點(diǎn)錢。
你生病了,從來不去醫(yī)院看,都是自己去問村里的藥老隨便給你一些草藥緩一緩就好,直到上次肚子實(shí)在疼痛難忍,你去醫(yī)院看過一次,醫(yī)生說是胃癌晚期,問要不要化療,你了解情況后轉(zhuǎn)身就回家了。
這些年,你衣服都沒有買幾件,我媽幫你買你還罵我媽說我媽亂花錢。
你留著錢,蓋了房子,你說這房子是給我蓋的,覺得對不起我。生病了,你不治,你說,家里就這點(diǎn)錢,留給我結(jié)婚用,是的,你留了4萬塊錢給我,這是你的血汗錢。
我媽說,你死前的一個晚上,說好希望看到我結(jié)婚,好希望我可以再叫他一聲爸爸,要是能看一眼孫子就更好了。
可是,我從來都沒有不理你,你的電話我都沒接過。
我明明是一個黑社會大哥,我明明那么恨你,為什么我還會流淚。
我告訴你,你這輩子,別想讓我再叫你父親,除非你回來,回到我的面前來。
無戒365極限挑戰(zhàn)營 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