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泉山

圣泉山

圣泉山不是別的什么地方,她就坐落在懷柔區的西邊兒,離城區大約15分鐘的車程。

從規模上來看,圣泉山和旁邊的慧緣山一樣,都不怎么起眼。懷柔城北的紅螺山足足有800米高,大大小小的寺廟遍布全山,每逢年過節,紅螺山燒送香火的隊伍都能排成長龍。裊裊升起的白煙從熱鬧的山谷大殿前,沿著石板上竄出的千年老松直奔樹梢兒,氤氳著消失在廊檐、谷口。紅螺山的門票價格是80元,要是經常光顧的話,讓人覺得價格昂貴。再說了,一次爬上兩三個鐘頭,也算不得輕松。相比之下,夾在圣泉山和紅螺山中間的慧緣山就要矮上許多。規模上雖然不占優勢,慧緣山卻是真有一些和尚和尼姑的。慧緣山的全名叫“紅螺慧緣谷”,這里的“紅螺”和紅螺寺大概有著一些淵源,但是相比較紅螺山的熱鬧景象,慧緣山里要顯得冷清許多。半山腰的庵里四五間瓦舍,因為四面環山,也照不進陽光。庵的庭院和平常人家無甚不同,西廂房那邊有間書房,去爬山時,偶爾會隔著紗窗看見尼姑坐在里面讀經;廂房前隔著走廊是片竹林,因為整個庵都是背陰的,所以常見尼姑坐在竹林前。有時候是在喂狗,有時候是在讀經。那年這庵里搬來一只大黃狗和好些只幼崽,尼姑們就把狗兒安置在竹林邊,用牛奶養著。善男信女們要是走上前去摸狗,尼姑就會表情誠懇地問你:你要領養一只嗎?應該怎么跟尼姑——尤其是慧緣山里的尼姑打交道?一般人恐怕找不到一種合適的溝通方式。尼姑們看上去都安安靜靜地、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和你說話時,中間像隔了層紗,叫人覺得拘謹。


圣泉山

有時候山頂朝陽寺里的和尚也會下到半山腰來,和尚和尼姑們兩兩地聚在竹林邊聊天,悠然自得的樣貌叫人心生向往。這么想來,圣泉山里雖然也見到過幾個出家人,但是都不怎么固定。與其說圣泉山里住著一些出家人,倒不如說這里像個出家人的驛站,那些出家人到這兒歇一歇,你瞥見他這一面,以后也就看不見“熟人”了。圣泉山的高度是300米上下,規模和票價都稍微比慧緣山多一些、比紅螺山少一些。不過,如果論貓的數量的話,圣泉山倒是有不少,這一優勢是其他兩座山不能比的。

每次到了圣泉山的山腳停車場,運氣好的話,就能在入口的牌樓下看見七八只貓。貓有黑的、黃的,也有炸了毛兒的白的。這些貓一般都是成群結隊著的,要么群聚在牌樓下蜷成一團,要么一個挨著一個地上山下山。山路兩旁的松林間,常能看見飛速奔跑的隊伍。它們上山的時候你要是叫住其中的一只,它就會一邊看你,一邊扭過頭、焦急地眺望著遠去的隊伍,不一會兒就耐不住性子,往山上加速沖去。

圣泉山里的工作人員都是本地的村民,山腳的檢票員、山腰的雜貨店服務員,還有山頂圣泉寺里的管理員,分別是三名語氣和善的中年婦女。我和父母因為常年居住在懷柔,所以每年年初都會辦理年卡。這幾年圣泉山的門票漲了十幾塊錢,不過還是比別處便宜很多。年卡的價格是三張門票的總價,可以說非常劃算。有了年卡的話,每次去爬山就不需要購票了,直接把年卡給檢票員看一下,檢票員核對過卡上的一寸照片,就能進入景區了。我們有時去的人多,我、我的姥姥還有其他親朋。這種時候為了省錢,就會從鄰居家借幾張年卡,分發到眾人手里。為了過檢票員這一關,會盡量看看哪張年卡上的照片和你長得比較像,就給你哪一張。不過有時候借不到長得像的年卡,甚至連性別都對不上號,家人就笑著說,試試吧,不行的話再去買票。

可即便是年卡上顯示的性別,和攜帶年卡的人完全對不上號,檢票員也從來沒有拒絕過人。這個體型中等的農村婦女,總是會不經意地和你聊家常。來爬山了您!——她總是用這句話當開場白,一邊說話,嘴里還總是嚼著什么東西,像個鄰居家的大姐一樣。你要是愿意停下來多說幾句,她就背著手,和你聊聊這山,聊聊家里種的板栗。

不止山腳的檢票員如此,上面的兩個大姐也是同樣一副模樣。有次登山到山頂,水壺里的水喝完了,身上又沒帶錢,就問大姐能不能賒一瓶水喝。嗐,本來就是隨緣。——她說著,利索地遞過來水,一邊收拾寺廟,一邊和你聊天。還有次去登山,到山頂時正巧碰見煙囪里冒煙,大姐端著兩盤玉米餅,從臥房穿過走廊去正殿,隔著老遠看見來人,也不知看沒看清來人是誰,就沖你說,老居士剛剛做好的,沒事兒過來嘗嘗。你要是就此繞過去也就算了,要是坐在寺廟前的石凳上歇息,她看見了又會端出幾個玉米餅,大方地讓你嘗一嘗。

對了,圣泉山臨近山頂的寺廟里雖然沒有出家人,但是卻住著一個居士,每天盤坐在佛像前閉門念經,聽大姐們說,居士也是本地的一名村民,已經有20多年沒有下過山了。大殿和一排磚瓦小屋坐落在臨近山頂的一片平地上,這片平地三面環山,另一面朝東,正對著懷柔城區,空氣干凈的話,可以望見山下的村落,一條細河從村落間穿過去,流向城區西近的水庫。

過了寺廟再往上攀登,沒有了臺階,只剩下野路。野路很窄,又曲曲折折的,夏天和秋天的時候經常被雜草、枯枝淹沒。如果好幾天沒有人光顧的話,掌心大的蜘蛛就會在過道上空結網,臟兮兮的白網掛著昆蟲,要是你不注意的話,就會一頭撞在網里,半天才能撕扯干凈。野路向上迂回著,經過15分鐘的路程后向左右分出兩條路來,一條通向佛祖頂,另一條通向觀音頂。這兩條路都十分地陡峭,和箭扣野長城有的一比。

很多貪圖刺激的人喜歡爬圣泉山,就是為了上面這兩截沒有修飾過的野路。如果把登山的難度劃分為高中低三等的話,一般景區的道路都被鋪上了臺階,只能算是低等難度。所以,像圣泉山通往佛祖頂和觀音頂的兩條野路,因為坡度較高,稱得上是中級難度了。

早些年圣泉山的游客絡繹不絕,人們穿上專業的登山鞋,拄著登山杖,看上去頗有氣勢。爬上佛祖頂,站在無數面隨風激蕩的風馬旗間,讓人的心靈隨之產生出凈化的沖動。可是后來,大約是2010年左右,當地的一個退休老教師擔心游客們出事,自發地去給佛祖頂和觀音頂修起路來。自那時起,每次去爬山,都能看見這老頭兒脖子里裹著白毛巾,在離野路不遠的山坡上辛苦砍樹。砍完了樹,再用鐵锨掘出臺階的形狀,也不抹水泥什么的,就算是鋪完了。

路過的登山客們看著老頭兒,心情尤為復雜。老頭兒笑瞇瞇地沖著我們打招呼,恐怕心里覺得自己是在做善事,沒準那意思是說:瞧,我給你們修了條好走的路,你們以后就不用再冒險了。

可惜路修好了以后,登山的人也變少了,再也見不到裝備齊全、興致勃勃的登山客了。

不過乘了老教師的便利,我的姥姥也有幸登上山頂,看了眼隨風激蕩的風馬旗。

那次下山已經是傍晚十分,姥姥腿腳不便,走得很慢。從佛祖頂下到寺廟,見那老居士正和一對父子立在廟門。小男孩兒看上去還不到十歲,乖巧地仰望著大人。“那我下周再把孩子帶過來上課,您需要我們從山下給您帶什么嗎?”中年父親問。

看樣子,是把孩子送到老居士這兒念經的。老居士十分消瘦,雙手背在后面,穿著灰色的布衣和黑色布鞋。“不用帶,來就行。”居士說著,笑容慈祥地摸了摸孩子的后腦勺。

小男孩兒在男人的敦促下彎了彎腰,隨后和父親牽著手,在老居士的目送中往山下走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嶙峋轉折處。


圣泉山

姥姥年紀大了以后,依舊那么和善,為了能幫上我們的忙,時常做些讓人哭笑不得的傻事。她走了以后,我經常會忍不住想,要是能再和她爬一次圣泉山該多好。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