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來見你一面，已是父親這輩子最深情的表達。
2017年8月26日? 星期六? 晴轉多云
記憶中，父親在身邊的日子真的很少。一年下來，大概也就過年的半個月和其它緊要假期才在家，累積也不到一個月。但我知道他是偏愛我的，比對弟弟還遷就。
過年回家都會給我帶禮物，女生用的發夾，音樂盒，小飾品。每年收到的禮物，我都會收藏到一起，當寶藏一樣收著。
每當我跟母親生悶氣了，躲在房間里不出來，他就會笑臉盈盈來到房間的床邊拉我起來，一次又一次。本來還生著氣的，一下子就被他的孩子氣惹笑了。在我面前，他都沒有脾氣似的。
很早，我就知道父親的擔子重，獨自在外地工作不易，整年的不會在家。漸漸也都習慣了。很多年過去了，上大學時我還把那個音樂盒帶到了宿舍。
在別人都是全家蜂擁著大包小包迎接大學生活時，我也只有母親一人。更不曾想過他會來學校看我。如同現在，他也只有今年空閑下來才來家里住了不到一個星期。
那天，天很晴。接到父親的電話后，我就直奔學校大門。道路兩邊的樟樹迎著風歡舞著。在路上，我竟然記不清父親的樣子了。印象還停留在那張他和母親結婚的黑白照片上。二十歲的父親，眉清目秀，朗朗有神。那時，還不曾擔起整個家庭的擔子，還不知外面世界的艱難險阻。
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就像過節一樣熱鬧。其它的時候，一周一次電話，固定的幾句話，“在學校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卻也讓我哽咽。因為他從來不提自己的辛勞，報喜不報憂，連聲調都是均衡的。可每次接到電話，我心里都酸酸的，“你一個人也要照顧自己！”
這次，他只是出差要在這里停留一下，所以約了在學校門口見一面。其實，我不知道要跟父親聊什么，我們的對話從來都是簡短的那么幾句，來來回回。其余，也只是聽著，回一句“知道了！”
出了校門，在過等紅綠燈的地方看到了父親。黑黑瘦瘦，黑炭浸透的臉龐，真的是在烈日下碳灰吹進皮膚里的，結了一層油亮的殼。飽經風霜后，還是笑臉相迎。在這幅面具后，藏著沉沉的疲憊。卻要將輕松展現在人前。
父親一直都很瘦，只是越來越瘦。一身黑色的衣服輕易地就搖擺起來，因為過于空蕩。曾偶爾撩起褲腿，看到那條白皙、骨節分明被皮膚包裹的腿，心里頓時毛骨悚然，更是不忍。
遠遠的，看到似乎瞬間老去的父親，心頭一緊，眼眶立刻就濕潤了。我不知眼淚為何如此及時，但也不能讓對面的父親看到，裝作看別的方向順手抹了抹眼睛。
信號燈變綠了，我沖到父親那邊。沒有更多想說的。簡單詢問了一番，他就帶著我在旁邊買了點水果。我們甚至沒有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就像他說的“過來就想見你一面”。
忘了他怎么走的。我只記得，這是我在外地，他第一次來見我一面，也是唯一的一次。也許就半個小時不到吧。可這一面，一直在心里。這一輩子，他是個忙得連周末都沒有的人，這二十年都沒旅行過。
如今，他已老成了奶奶的模樣，在我跟前也沒有發過脾氣，溫和地建議和要求，開玩笑般笑著“抗議”。有時候蹦蹦跳跳像只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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