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兮讀紅樓】從《紅樓夢》第3、8、25三回看寶黛愛情的發展

寶黛

從《紅樓夢》第3、8、25三回我們可以看到寶黛的感情是如何一步步加深,但隨著寶釵的到來,寶黛的愛情也開始經受各種考驗,黛玉也為了捍衛愛情做出了種種努力。因為愛情,黛玉的性格也發生了變化,她由一個初進賈府謹小慎微、乖巧懂事的小姑娘變成了一個愛使小性子、愛發脾氣的少女。黛玉也時時用她那伶牙俐齒來敲擊寶玉,攻擊威脅到她和寶玉感情的人。

黛玉在沒有與寶玉見面之前,對寶玉的印象只是聽母親說起過,“銜玉而生,頑劣異常,極惡讀書,最喜在內帷廝混。外祖母又極溺愛,無人敢管”,來到賈府,未見寶玉又聽得王夫人說寶玉是個“孽根禍胎,混世魔王”,讓黛玉不要理寶玉。以至于黛玉以為寶玉“不知是怎生一個憊懶人物,懵懂頑童,到不見那蠢物也罷了。”

可是當寶玉一出現在黛玉的面前,黛玉對寶玉的印象就發生了變化,在黛玉眼中看來,寶玉是一個俊美多情的公子哥兒。更重要的是,黛玉覺得“好生奇怪,倒像是哪里見過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只是黛玉沒有說出來。當寶玉換了衣服出來,黛玉在看寶玉越發覺得寶玉是個親切、多情之人“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風情,悉堆眼角。”而此時的寶玉也開始看黛玉,寶玉眼中的黛玉是那么柔弱、靜美且聰明“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被腥粝勺酉路?,超塵絕俗。寶玉馬上就說自己見過這個妹妹,寶黛初見,兩人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印證了第一回“木石前盟”的神話,黛玉是絳珠仙草幻化為女體,要用眼淚來報答神瑛侍者的澆灌之恩。兩人相互認識之后,寶玉問黛玉有玉沒有,黛玉說沒有,寶玉就發起癡狂病,摘下自己的通靈寶玉往地上摔去,因為覺得這個神仙似的妹妹都沒有玉自己要來也無用。在寶玉看來,神仙似的妹妹應該有玉才是,自己這樣的須眉濁物是不配有玉的,所以他說“什么罕物,連人高低都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寶玉摔玉,正反映出在他的心目中黛玉是比自己要尊貴的。寶玉滿淚痕,寶玉之苦是為黛玉而哭,為黛玉鳴不平。

黛玉當晚也是淌眼抹淚,黛玉為寶玉之哭而哭,這是全書第一次寫黛玉為寶玉而哭。兩人第一次見面都哭了,都是為對方而哭。正照應“木石前盟”的神話傳說。二人有著前世的姻緣,自然初次見面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黛玉此時所見的寶玉,全不是母親所說,王夫人所描述的寶玉,而是一個會為自己哭泣的多情的公子。這為寶黛愛情的發展埋下了種子。

何況,寶黛二人都是賈母疼愛的人。寶玉是賈母最疼愛的孫子,而黛玉因為母親是賈母最疼愛的女兒,現在自己的母親去世,賈母自己把她那顆愛女兒的心思,都用在了黛玉的身上。所以在安排住處的時候,賈母讓三春都搬出去了,只留下寶玉和黛玉和自己同住。這也為寶黛愛情的發展提供了條件。

可以說當寶釵來到賈府的時候,寶玉和黛玉子在一起生活已經很多年了?!扒艺f黛玉自在榮府以來,賈母萬般憐愛,寢食起居,一如寶玉,三個親孫女倒且靠后。便是寶玉和黛玉二人之間親密友愛處,亦自較別個不同,日則同行同坐,夜則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順,略無參商?!币簿褪钦f,寶釵來到賈府之時寶黛二人的感情已經很深厚了,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寶玉曾在二十回因看寶釵冷落了黛玉,黛玉吃醋生氣的時候說過,“你這么個明白人,難道連親不間疏、親不僭后也不知道?我雖糊涂,卻也明白這兩句話。頭一件,咱們是姑舅姊妹,寶姐姐是兩姨姊妹。論親戚,他比你疏;第二件,你先來,咱們兩個一桌吃,一床睡,長的這么大了,他是才來的,豈有個為他疏你的?”林黛玉啐道:“我難道為叫你疏他?我稱了什么人了呢!我為的是我的心!”寶玉道:“我也為的是我的心。難道你就知你的心不知我的心不成?”

但是寶釵的到來,還是讓黛玉感受到了危機。何況,“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下無塵,比黛玉大得下人心。便是那些小丫頭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笑。”特別是金玉良緣的說法,更是成了黛玉的一塊心病。隨著寶釵的到來,黛玉的性情也發生了明顯的改變,從初入賈府時那個“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恥笑了去”的謹小慎微、乖巧可愛的女孩變得愛耍小性子,說話尖酸刻薄。第八回寶玉先到梨香院看望生病的寶釵,寶玉和寶釵互看了金玉之后,黛玉來了,黛玉一見寶玉就說,“我來的不巧了。”“早知道他來,我就不來了”其實此時黛玉是高興看到寶玉獨自來看望寶釵的。寶釵或許是心知肚明的,但不得不問她為何這樣說,黛玉此時顯出了她的聰明勁,解釋的滴水不漏。黛玉說“要來時一群都來,要不來一個都也不來。今兒他來了,明兒我再來,如此間錯開了來著,豈不天天都有人來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熱鬧了?!敝苋瓴弧傲嫜览X,字字有理,句句機鋒,令人可喜可疼,可憐可愛?!?/p>

黛玉雖然心中對寶玉一百個不滿,可是,卻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所以黛玉只能用她那聰慧的心、伶俐的口齒轉著彎兒告訴寶玉,我是那么在乎你,可是你卻辜負了我。在接下來的情節中寶玉要和冷酒,寶釵勸寶玉不要喝冷酒,寶玉就不喝了。這更激起了黛玉狂熱的嫉妒之心,正好借著雪雁來送小手爐時候,好好地奚落了一番寶玉。黛玉含笑問他道“誰叫你送來的?難為他費心,哪里就冷死我了”。此句已經暗含諷刺,言寶玉喝杯冷酒哪里就會喝壞了身體了??墒菍氂窈蛯氣O此時還沒有聽明白黛玉話里有話。黛玉接著說“也虧你到聽他說,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么他說了你就依,比圣旨還信些!”此時寶玉聽懂了黛玉對自己的奚落,只是嘻嘻小了兩陣罷了。寶玉明知道黛玉在說自己只聽寶釵的話,而沒有聽自己的話??墒菍氂癫]有生氣,因為他太了解黛玉了,他可以理解,也可以包容黛玉的小性子。因為他知道黛玉的這些行為都是因為黛玉愛他,太在乎他了。偏偏薛姨媽是個愚人,不了解小兒女的這些小心思,偏要為小丫鬟雪雁說話。問黛玉丫鬟們怕他冷,送小手爐給她,為何還要數落丫鬟。黛玉的一番解釋再一次展現了黛玉的聰明伶俐,可以說是黛玉“心較比干多一竅”的最好詮釋。黛玉回答薛姨媽說“姨媽不知道。幸虧是在姨媽這里,倘或在別人家里,人家豈不要惱?好說就看的人家連個手爐也沒有,爬爬的從家里送個來。不說丫頭們太小心過余,還只當我素日是這等輕狂慣了呢。”

在奚落了一番寶玉之后,黛玉的氣也消了,在薛姨媽那吃了飯喝了酒,他們一起離開的時候,黛玉親自幫寶玉戴上斗笠,只見“寶玉忙就近前來,黛玉用手整理,輕輕籠住束發冠,將笠沿拽在抹額之上,將那一顆核桃大的絳絨簪纓扶起,顫巍巍露于笠外。整理已畢,端像了端像,說道好了,披上斗篷吧。”從黛玉為寶玉戴斗笠這一系列輕柔的動作看來,黛玉是真心愛寶玉,愿意為寶玉做一切小事。雖然他們中間有個寶釵,但是,一點小誤會,鬧點小別扭,馬上他們又和好了。畢竟他們是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彼此都把對方看作最重要的人了?;厝ブ?,黛玉還來看望寶玉,夸贊寶玉“絳云軒”三個字寫得好。可知黛玉并不是一味地小氣使小性子,也有惹人愛,說好話的時候。這樣的黛玉才更能得寶玉的心。

寶黛愛情的發展的一個新的高度還體現在25回,寶玉被賈環用蠟燭油燙傷了臉。黛玉來看寶玉,黛玉要看寶玉燙得怎樣了。寶玉不給看,因為“知道黛玉癖性喜潔,見不得這東西。黛玉自己也知道自己也有這件癖性,知道寶玉的心內怕他嫌臟。”但是黛玉還是強般這脖子瞧了瞧。寶玉忙安慰黛玉說自己不疼,養一二日就好了。明明是寶玉受了傷,他還安慰黛玉,因為知道黛玉心疼自己。黛玉明明是個有潔癖的人,卻還是要看看寶玉的傷勢如何,這樣才放心。兩人的心是如此靠近。

也正是在這一回,鳳姐提到了寶玉和黛玉的婚事,雖然是開玩笑,但黛玉并沒有反駁。鳳姐說“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么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黛玉便紅了臉,一聲兒不言語,便回過頭去了??梢婘煊袷悄J了,鳳姐的玩笑。寶玉發病之前,“寶玉拉住黛玉的袖子,只是嘻嘻的笑,心里有話只是說不出來。此時黛玉禁不住把臉紅漲起來,才掙著要走?!边@段話含義深刻,寶玉拉住黛玉想跟黛玉說什么呢?黛玉臉紅,她會以為寶玉要說什么呢?正當我們以為寶玉要親口告訴黛玉,他對黛玉的愛的時候,寶玉突然發瘋了。黛玉道:“該!阿彌陀佛?!闭麄€寶玉發病的過程總并沒有描寫黛玉的是如何為寶玉擔心,為寶玉流了多少眼淚。這其中黛玉是怎樣的心情自是作者不能用言語表達的,所以只有發病前和病好后的一句“阿彌陀佛”這一句“阿彌陀佛”包含了,飽含了黛玉對寶玉無限關愛,其中的血淚自不必說。
20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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