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蝴蝶(下)


“那好,那我們就一同去。”

琥珀這下真是欲哭無淚了,她知道自己在弟弟的心中沒有存在感,但不至于連個李夢覺都比不上吧?她可是他親姐姐啊!琥珀雖然感到傷心,但她也不至于跟自己的弟弟計較,幾個人于是將剩下的準備工作做好,同母親打過招呼,便興沖沖的往屋后去了。

屋后是一片不十分大的樹林,樹林里布滿了灌木叢,水杉,榕樹等植物。灌木叢低矮繁茂,水杉筆直蕭疏。唯有榕樹樹頂狀如傘蓋,投下一片片陰涼和幾分神秘。在夏日的傍晚,有幾縷紅霞斜飄進來。斂神細聽,可以聽得見蜜蜂”嗡嗡“的聲音,但也保不齊是幾只圓眼細腿的蚊子。幾個人在樹林中轉了一圈,琥珀眼尖,瞥見了幾只色彩繽紛的蝴蝶在灌木叢中翩翩起舞,連忙招來李夢覺和弟弟,幾個人輕手輕腳地展開手中上端系著紙蝴蝶的竹竿,然后奔跑了起來。白色的紙蝴蝶隨著三人的奔跑在風中飛舞起來,就好像一只只被重新賦予了生命的蝴蝶的精魂。琥珀不禁回過頭去,有那么一剎那,她以為綁縛在竹竿之上的真的就是一只美麗的有著靈魂的白色蝴蝶。就在琥珀恍神的瞬間,只聽得琥珀弟高興地歡呼道:”你們快看快看,后面有蝴蝶跟著我飛來了。“

琥珀聽得弟弟的歡呼聲,連忙轉過頭去看,果然有幾只色彩繽紛的蝴蝶跟隨在那只白色的翩翩起舞的紙蝴蝶身后,好像認定那只紙蝴蝶就是他們的同伴。琥珀不禁在心里為自己精湛的手藝歡呼起來,同時又覺得有一絲悲涼,如果他們不停下來,就沒有人會知道那并不是真的蝴蝶,只是一只假的紙蝴蝶罷了。彩色的蝴蝶將那只紙蝴蝶當成自己的同伴去追隨,它們終會知道自己所追隨的只是一個完美的假的幻象。

李夢覺也不禁轉過頭去看,同時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暗示琥珀弟不要弄出聲響以免嚇跑這些漂亮的蝴蝶。琥珀弟見了便不再作聲,只是圍繞著這片樹叢奔跑了一圈又一圈,樂此不疲。直到琥珀媽喊他們回去吃飯。

琥珀和李夢覺運氣不好,奔跑了好幾圈也沒有引來蝴蝶。三人停止奔跑,那幾只彩色蝴蝶大概是發覺了紙蝴蝶的秘密,隨后便翩然離去了。這下琥珀弟得意極了,笑道:“哈哈,你們沒有引來蝴蝶,只有我引來了。哈哈。”

琥珀望著弟弟興奮的臉龐,心里有一絲洞明,同時又有幾分悲戚和恍然。縱然她仍然把自己當成是沒有長大的小屁孩,可實際上她早就不是了,她的童年如那些翩然離去的彩色蝴蝶,再也不會回來了。眼前的弟弟才是真正的小孩,他的童年正熱鬧而又豐盛的盛放著。

李夢覺看了看天色道:“我也該回家吃飯了。”

琥珀盯視著那幾只離去的彩色蝴蝶,如果蝴蝶也像人一般具備思想和意識,或者它們的思想和意識能讓人類所了解接受,那么她們這一刻會是什么想法?遭人戲弄的憤怒或者完美幻象破滅的沮喪?琥珀不愿意停留在這樣叫人倍感低沉的情緒里,與弟弟隨后便也回去了。

夏夜的晚上總有一群不知疲倦的青蛙在孜孜不倦地鳴叫著,明亮的月亮懸掛在九重天之上,羽衣散開來一片一片散落于地。幾點星星嵌在巨大的黑色幕布之上,要費力睜眼去瞧才能瞧得分明。一絲涼風斜斜地蹩進來,頓時叫坐在門前的琥珀感覺清涼不少。

琥珀弟端了個矮凳坐在琥珀身邊,兩只手抵住下頜,目不轉睛地盯著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姐姐,你說星星和月亮是好朋友嗎?它們也像我們一樣喜歡到處去玩嗎?”

“當然啦,星星呢就像你這樣調皮,月亮呢就像姐姐一樣文靜。”說這句話的時候琥珀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琥珀弟忍不住道:“姐姐哪里像月亮了?姐姐像一只大猩猩。”說著琥珀弟還扮起了大猩猩的樣子。

琥珀忍不住笑了,正好這時候琥珀爸也搬了把椅子湊了過來。琥珀爸剛下工回來,皮膚被濃烈的太陽光曬得黑黢黢的,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琥珀有些難過,對父親道:“爸,天氣這樣炎熱,還要做事?”

琥珀爸伸展了四肢,打了個哈欠道:“沒辦法啊,家里需要錢用。”琥珀不再吱聲,她知道自己和弟弟讀書的負擔有多么重。琥珀弟年紀幼小,對這些事渾然不知,仍然陶醉在自己幻象的世界里。

琥珀媽將切成一片片的西瓜端了過來,吆喝著大家吃西瓜。琥珀弟一聽說有西瓜吃,趕忙湊了過來,黑黑的手指眼見就要染指好幾片西瓜,琥珀媽呵斥道:“去!洗手去!”琥珀弟不情愿地跑到廚房洗手去了。琥珀爸拿過一片西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琥珀也拿了一片西瓜吃了起來。在這樣寧靜的夏夜里,琥珀一家四口在門前一邊乘涼一邊吃著西瓜。琥珀望著父母平凡樸素的臉,又望了望弟弟可愛聰明的臉龐,她感覺到一種叫人覺得幸福的東西在心間靜靜流淌,天知道這一刻,她多想將其變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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