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5 揭痛·最強女秘書

可是……那個我愛的人，已經死在這里了……朱孝佳仰首看著面前的男子，痛苦漸漸扭曲了他原本英俊的五官，可這樣的人，就算是在身邊，也早已隔了一生的距離，再也回不去了。

那樣的話，就像一道天雷，劈散了俞澤亮心里的那一絲愉悅。一瞬的寂靜之后，他才奮力抓住朱孝佳，使勁地捏著她那嬌弱的肩膀：“怎么會呢？我不就在這里嘛孝佳！”

朱孝佳仿佛沒有聽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任由他晃動。可這樣沒有情緒的模樣卻讓俞澤亮越來越害怕，第一次，他意識到，孝佳原來真的，真的離他那么遠了，好像就要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了。

“孝佳，我們……我們都有孩子了，你怎么能說孩子他爸死了呢？”俞澤亮慌了，他想起那時他們的分離，是因為那個小生命出其不意地到來。他口不擇言，他只是想要把朱孝佳拉回身邊。可他卻看到朱孝佳仰起頭，淚水終究掩藏不住流了下來，可抽動的嘴角卻堅定得異常，殘酷地告訴他：“孩子，早就被殺死了。”

“什么？我不信！”

朱孝佳眉頭糾結成一朵淚花，渾身的肌肉在緊繃，那力量才能控制住口腔的神經發出清晰的聲音：“是你……我多想你可以保護我和孩子……可是你卻還是把我們交給了母親……”

那天早晨，整個世界都泡在了上帝的淚水里。朱孝佳緊緊捂住了肚子。雖然早知道會要面對的狀況，但當那個時刻不斷逼近的時候，惶恐又在體內滋生。她看著母親整理衣物，然后漠然地跟在母親的身后，聽著家門在身后重重的關上，刺激著她跳動的神經。

“這天氣，下雨都下個沒完。”在單元門口，朱母大概是為了緩解尷尬的氛圍，很意外地抱怨起天氣。朱孝佳低頭打開雨傘，當她聽到踩濺雨水的聲音，那個搶走她魂魄的聲音，第一次帶著顫抖喊了她的名字。

“孝佳！”俞澤亮就那樣站在大雨中，那樣的一個人兒，居然會有這樣失魂落魄的時候，霎那間朱孝佳有一陣恍惚。恍惚地看著這個穿著昨天的衣服，滿臉雨水的男孩。

“亮——”就好像突然回過神一樣，她扔掉手里的雨傘，瘋狂地沖出去，就想在這個雨天，義無反顧地投入他的懷中。

“孝孝，你給我回來！”朱母在身后牽扯著女兒，但朱孝佳倒在俞澤亮的懷里再也不想起來。她抱著他大聲地哭，就好像用她的哭聲向全世界宣布自己有多愛這個男孩。

“孝佳，別哭了。”男孩扶著女孩躲進單元通道，就在朱母上前爭奪之前，把女孩交還給了母親。

她不解，睜著雙眼望向他。他卻深深地鞠了一躬，雨水順著身體的弧度低落到地面。

“你來這里干什么？你給我滾！”

朱孝佳看到他含著淚水轉過臉看向自己，那眼淚含著一團火，幾乎可以把她焚毀。

“阿姨，對不起，我只是想看看孝佳……”

“你最好馬上給我走，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永遠都不要來騷擾我們孝孝了！”

俞澤亮的臉上出現了難看到極點的微笑，卻再也沒有言語的辯解，只是頹然地注視著朱孝佳。朱母拉扯著女兒走進雨中，但她不明白，她不甘心……她不知道他來見她的這一面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回頭去看心里的那個人，但雨水沖刷了他的身形，漸漸模糊，再也看不清那曾經渾身散發的光芒……

俞澤亮只覺得一陣暈眩，然后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著朱孝佳。他想從她的臉上去分辨這個消息是真是假，可是她卻那樣殘忍地流著淚迎接著他的直視。良久，她才轉過身，踩著心碎的步子向門外走去。那樣弱小到虛無的身影，俞澤亮仿佛看到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撲上去，狠狠地從背后把她抱緊。他把頭深深埋在她的肩懷，朱孝佳感受到他噴薄在鎖骨的氣息，只是流著淚，停下身子任由他緊緊地抱著，抱到她的骨骼仿佛被擰碎了一般。

“我……”她聽到耳下他那哽咽的低沉的聲音，隱忍著哭腔，卻無比傷痛，“我，送你回去。”

俞澤亮駕駛著自己的瑪莎拉蒂，碼表的指針卻始終在40和50之間跳動，沒有了以往的呼嘯。他只想慢一點，再慢一點，好多一些時間讓朱孝佳坐在自己身邊。每個紅燈，他停下來望向右側，可是他想看到的面龐卻也只留給她一絲側面而已。朱孝佳打開了車窗，夜空中那悶濕的空氣沉甸甸地充斥著車里的每一個角落，壓得俞澤亮沒有勇氣開口說一句話。

宿舍緩緩出現在眼前，朱孝佳低頭嘆了一口氣，然后默然下車沒有再看俞澤亮一眼。她什么都不想，不想俞澤亮會不會傷心，不想明天上班怎么辦，她只是想快一點躲回自己的世界里去。

“孝佳！真巧，我剛剛才想把東西給阿姨，幫忙轉交給你呢，你就回來了。”低著頭的朱孝佳并沒有看到李琛，此時才抬起頭來，他正把一大個紙袋遞到自己手里，“今天在街上剛好路過有意思的小店，買了些東西給你……給憶澤。”

朱孝佳紅腫的雙眼閃過一絲驚訝，隨后強作鎮靜地接過紙袋。

“你怎么了？”李琛到底發現她哭過了，一時緊張得抓住了朱孝佳的手，“發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哭了……”

“原來你心里早就有了別人！！”冰冷的聲音忽然在兩人耳邊響起。李琛抬眼望去，赫然是俞澤亮一臉的怒氣瞪著兩人。原本要松開的手，此刻李琛卻再度握緊，他挺直了身子，坦然地接受俞澤亮目光的審視，生生看著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緊握朱孝佳的手上，然后爆發出掩藏不住的憤怒。

“說什么你愛的人死在這里了，是怕我妨礙你和新歡的感情吧！”俞澤亮壓低了的聲音卻藏不住滿眼通紅，好像受傷的野獸般，怒火演化成獰笑，“也是！都這么多年了，我怎么會這么傻，還以為你會真的一直愛我？”

朱孝佳低垂的視線看見那個記憶中的男孩，他伸手從衣服口袋里取出疊平了的紙飛機，那久長的年歲已經讓紙張失去了飛翔的力量，泛著褪色的弱光，刺痛了朱孝佳的靈魂。

“我總以為有一天，我會把這個交到你的手里，然后我們會喜極而泣，擁抱彼此。我總以為只要找到你，就不會再錯過你，這一次總會有能力來保護我們的愛。可是——”俞澤亮露出一抹冷笑，“我要守護的東西早就已經死了！”

俞澤亮展開紙飛機，正對著朱孝佳的目光，把紙張從中間撕成兩半，再一把將那一紙年少愛意粉碎在空氣中。那紛飛的碎片中，還有在歲月中發黃的字跡，那樣堅定的言語，此刻卻讓朱孝佳痛到窒息。李琛再次握緊了朱孝佳，但只能感覺到指端的冰冷涼意。她明明那么傷心，傷心欲絕，卻偏偏不說出來。

“我們走。”李琛在朱孝佳耳邊輕語道，便再也不看俞澤亮，扶過孝佳的背，回身向電梯走去。他想，他應該要把她帶離這里，只有和俞澤亮離得遠遠的，她才能忘卻傷痛。可還沒有走出幾步，李琛便聽到耳后呼嘯聲，還沒有反應過來，臉上已經一陣吃痛，趔趄著退開了幾步。

“你想干什么？”李琛擦著嘴角的血絲，一團怒火在胸口燃燒，“既然你保護不了孝佳，就走遠一點！”

“我保護不了？”俞澤亮冷笑著，伸手拉住朱孝佳的手，往懷中拽去。可還沒等他摟住朱孝佳，便被李琛一把推開。

俞澤亮看到被李琛護在身后的朱孝佳，忽然像發了瘋似地向李琛揮拳而去，一邊扭打一邊嘶吼：“就算我保護不了她，也還輪不到你，她是我的女人！”

“你還有臉說這樣的話！”李琛不客氣地回敬了俞澤亮一拳，“如果不是你，孝佳怎么會受那么多苦？你知不知道她為了你們的孩子……”

“夠了！”一直木然的朱孝佳大喊一聲，望向俞澤亮，淚眼婆娑中早已看不清那個清朗的面孔，可就是知道，那個人在自己面前，正注視著自己。

“俞澤亮，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我只是東煌的一名小職員，而你是東煌的高層。你這樣纏著我，會對我造成困擾。如果你真的還想要保護我的話，就請你裝作不認識我，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不！我做不到！”俞澤亮踉蹌著想要去抓住朱孝佳，可她卻默然轉身，再也沒有理會身后的一切。

俞澤亮永遠看不到，在轉身的剎那，朱孝佳的淚水滴落了一地，苦苦咬著自己的嘴唇，憋住了抽泣的聲音。她只能低著頭，任由淚水濕滿衣襟，待回到房間后，便躲進被窩，把自己死死地埋在黑暗中。她聽見丁小純的疑問，聽見她的勸慰，可她還是沒有回應。直到丁小純徹底放棄，關燈上床發出綿長的呼吸聲時，朱孝佳才咬住自己的手指，默然地任淚水肆意揮灑。手指的疼痛已然不覺，只怕就是淚流成河，也淹沒不了那刺穿心臟的疼痛。

一夜時光，就在潮水的幾輪來襲后，漸漸破曉。當起床鈴聲將朱孝佳從木然中喚醒，當窗外的光線灼傷紅腫的眼睛，當丁小純疑惑和關心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臉龐，朱孝佳勉強地扯起一絲難堪的笑容。

丁小純搖搖頭，柔聲說道：“快去洗個澡吧，乖。”

朱孝佳聽話地點點頭，用熱水沖刷著自己的身體，然后對著鏡子，撫上自己紅腫的眼睛。怕是化妝也遮不住的丑態，朱孝佳心想著就放縱地讓它去，哪怕被所有人看穿，又怎么樣，為什么非得遮遮掩掩，那樣小心意義地去掩藏？可她最終還是拿起了粉撲，無奈地去粉飾太平。她整好裙裝，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忽然覺得靈魂不見了，自己只是一具玩偶，好像一直被命運所玩弄。她閉上眼深呼吸，生生將那些凌亂的思緒擯除在腦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松開心點。

朱孝佳匆匆趕到酒店，勉強打起精神做著每日晨間的準備工作。

“今天中午有一個午餐會，下午在深藍會有本市的小型業內交流會，總經理有沒有決定是否參加？晚上還有……”原本跟在俞澤明身后的朱孝佳突然眼前一黑，撞上了止步不前的俞澤明。她惶恐地退后，抬眼看著俞澤明意味深長的眼神。

“你都不上網的嗎？”俞澤明嘴角揚起一絲冷笑。

“啊？什……什么意思？”朱孝佳有些驚慌失措，她不知道俞澤明到底知道多少，可是她就是害怕看到那雙玩味的眼睛。

“你對工作就是這種敷衍的態度？每天早上竟然都不瀏覽酒店內網，不去了解酒店各部門的情況？”俞澤明冷笑著走向辦工桌，顧自看起文件，沒有再理會朱孝佳。

朱孝佳呆在原地良久，然后才返回自己的座位，打開內網。只聽見鼠標“咔噠”的聲音，身體的什么部位好像破碎了一般，一種劇烈的疼痛撕裂了僅存的理智。

那起始頁面赫然入目的，正是前晚她與俞澤亮、李琛的照片。還有粗獷的黑體字好像吐著信子的毒蛇，不住地挑釁著：“最強女秘書，引東煌二少與青年中層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