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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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靜靜躺在桌子上。

微弱的燈光下,我看到了上面沾滿灰塵。那堆漸黃的紙,帶著粗糙工藝下露出的粗麻纖維,有著它們的故事。

然而故事,什么時候才會不成為故事呢?

在佛家的故事里,得道的高僧曾問弟子,黑夜里能看到什么。弟子們紛紛說,什么東西都不會看到,高僧說,黑夜呢?眾人啞口無言。

三年之前,當我讀到這故事的時候,會覺得好笑,心想弟子們的愚蠢,竟答不上這么一個簡單的問題。看得見黑夜,縱然有些抽象,卻哪里見不得,哪里看不透。再后,讀遲子建的文章,更有如此的感覺。三年過隙,獨有其一篇散文至今記得——《我對黑暗的柔情》。在雪山的邊上,孤獨的作家在悲痛中看到了力量。那種在燭火之前掩面哭泣,而在天亮之前,需搓手擦淚的決絕,讓人動容。

看到它的人,把故事封在了厚重之下,作出的決定,是勇氣。

這是最初的想法。

就像最初讀到"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一樣。

也就是那年的清明,從學校回家,我早已記不住當時懷著怎樣的心態。只不過在耳邊聽著沙龍,從窗邊看到一簇簇油菜花的時候,心里竟涌起了喜悅。想到了晏陽初,想到了平民教育,想到了能想到的一切。誰說當時的一絲想法真的不會在之后的一些年里,一段時間里,會隨著當初的油菜花,開一點呢。

希望它仍然能長著。

已然是三年,縱使看得見黑夜,卻已經真是看不了清清明明,做不了決定了。

年前年后,去放了一次風箏。踩在已是綠意盎然的田野里,把土將鞋弄臟,倒有點小孩子的脾性了。許久沒有跑著步穿著久違熟悉的路,你能看到,樹下,不是一片荒蕪。就像最初的想法,也許沒有那么早被拋棄掉。

風箏當然飛的很高,撥開云霧,看得見大地,看得見大地上的人。當時心便想著,當割開那條束縛的線,它是不是會飛的更高,看的更遠。即使在未來的某一刻,它將終于失去了平衡,沒有了俯瞰的資本,墜入了大地,再也回不到天上去了。它會不會氣餒,可同樣它會不會因此而驕傲,而向它周圍的伙伴們吹噓:嘿,哥們,我飛到過那么高的地方,我沒有過遺憾。

這也許就是決定的意義了。哪怕看不清,哪怕聽不見,即使這樣,在黑夜里,在恐懼下,身體的溫度也依然要背負起希望的溫度,做出一番決定來。

思想者的姿態,在于人生中縱使看不得幾清明,也不讓自己停下續寫故事的步伐。

故事在那時,就早已不是故事了。

紙微微的卷起,向上的。

灰塵被驚起,它們恐懼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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