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市的三月還有些春寒料峭的意思,春已經來到,就連家門附近的街道旁,都是小麥滿是希望的綠色。都說一年之際在于春,而小麥的綠色,是人們對新的一年滿滿的期望。
他看著滿眼的綠色,心里有些苦澀。已經是第幾次去往工廠索要工資,他已經記不清,只是記得前幾次索要的時候,老板都是說讓自己等幾天再過去。而這一次一次的等幾天,竟然過去了一年的時間,他有些累了,有些厭倦了。
自己只不過半年的工資,竟然拖了一年的時間,他不明白,難道偌大的一個公司,每個月盈利達幾十甚至上百萬,就開不出自己這幾千元的工資?
他再次站到工廠門口的時候,看到工廠中忙碌的曾經的同事,有些好笑,不明白為什么這么久沒有開工資的他們,怎么還能在工廠繼續做下去。難道,這些同事不吃不喝,或者說他們已經成仙了不成?
一年都不曾發一分錢的工資,他自認不是仙人,他要吃要喝,作為一個平凡的人,他還總是想著買幾盒香煙吸,買幾件新衣服穿。可是,一年沒有一分錢,白白的工作,讓他已經落魄到撿別人扔掉的煙頭吸的地步。
他手中攥著一個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煙頭,躲躲藏藏的盡量不讓其他人看到自己手中僅有一指寬度的煙頭,用力的吸了一口,仔細的品味著,向手中的煙頭瞅了一眼,“哎,只能再吸一口了。”
一個身穿棕色休閑服的中年男人,臉上掛著笑容向他的方向走來。他明白這個男人,是要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他匆忙的吸了一口手中接近熄滅的煙頭,慌忙向中年男人奔了過去,“王總。”
身穿棕色休閑服的王總向他打量了一眼,看到地上躺著的煙頭皺了皺眉,“郭林,怎么,手好了吧?”
他干咳了兩聲,心中都是腹誹。前幾次也是這樣,我來索要工資,裝作關心我的樣子,問我手好了嗎?呵呵,我就不明白了,你趕緊給我工資,不比一句話強千倍甚至萬倍。總是問這一句,你有意思嗎?沒有工資,我都吃不上飯了,手能好了,才特么怪了。
但是,在沒有撕破臉皮之前,他還是不能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不得不干笑了兩聲,“王總,我的手已經好多了,多謝王總關心。王總,你看,工資?”
王總向他掃視了一遍,停下的腳步此刻再次向前邁去,似乎躲避瘟疫一般,想要躲避開他一樣,“工資?這樣啊,郭林,你看,我手里也緊張,客戶都欠著我的錢呢,我現在手里也沒有錢,不然,你過幾天再過來?這幾天,我想想辦法,盡量給你湊一下工資,怎么樣?”
又是這一句,你這個借口都用了一年的時間了,連換都不換一下,真行。當我傻呢,一年都沒有變過的借口,我會相信?他呵呵苦笑了兩聲,“王總,這都一年時間過去了,你看?”
王總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掃視了一遍,雙眉緊緊的擰在了一起,“郭林,你也知道過去一年了。這一年,我也不是沒有想過辦法,我也知道你要吃飯對吧?你的手還受傷了對吧?可是,人家欠著我的錢,我手里也沒有錢,我能怎么辦?哎,你過幾天再過來吧,到時候,我盡量給你開工資。”
盡量?我就不明白了,你都盡量了一年了,我就沒有見到一分錢。他恨恨的咬了咬牙,直接擋在王總的面前,“王總,一年了,你多少給我幾個錢也行,我這都沒錢吃飯了,你看?”
“給你幾個?我手里沒有錢,怎么給你幾個?別說了,我還有事情要忙,你過幾天再過來吧。”王總厭惡的瞅了他一眼,煩躁的擺了擺手,繞過他的身邊向自己辦公室走去。
“王總,你這樣就不夠意思了。一年不開工資,還讓人活不活了?我的手在公司受傷的,你非但沒有給我工傷補助,還不給我開工資,你這樣心里一點都不會不好受嗎?王總,做人要講點良心。”
他看著公司外面街道上綠色的麥苗,已經無法忍受下去,一次一次的妥協讓他已經達到了頂點,心中的埋怨已經再也盛不下。看著綠色的麥苗,眼中都是灰暗的顏色。
“良心?你跟我提良心?我問你,你在公司為什么受傷的?還不是自己工作的時候,注意力不集中。自己的失誤,還有臉問我要工傷補助?公司的機器被你的手硌了一下,出了問題,我還沒問你要修理費呢。工資過幾天再說,別來煩我。”王總冷淡的向他瞅了瞅,皺眉向辦公室繼續走去。
“王總,你太過分了。不管是不是我自己的原因,我都是在公司受傷的,工傷補助你怎么也要給吧?我又不是在公司外面受傷的,你的良心讓狗吃了?”
他聽見王總這么說,干脆把臉皮撕破。他已經再也無法忍受下去,自己父母每天埋怨自己工作了卻沒有工資,整天說自己傻,讓他此時已經顧不得什么禮貌和態度。
“嘿,我就不明白,你哪里來的自信,說這樣的話。你在公司工作半年,都做了一些什么屁事,自己不明白?工作不積極,索要工資倒是比誰都積極?想要工資,你怎么有臉要?”王總冷笑了兩聲,目光在公司的院落中四處打量了一下。
“我在公司半年,一直認真工作,哪里做什么屁事了,今天,你不給我工資,我就不走了。反正,我也沒錢吃飯了,臉皮已經丟沒了,我也不在乎了。”他很干脆的擋在王總面前,盯著王總一臉的猙獰。
“認真工作?你來公司第一個月,就把三輪車給撞了。第二個月讓你去送點東西,還讓交警給查住了。第三個月,給我弄錯尺寸廢了一批材料。第四個月把一堆明明能夠用的材料,給扔到垃圾堆里。第五個月工作的時候,注意力不集中受傷了。你說,你認真工作,就你這個認真工作法?”王總面對他的質問,直接撕破了臉皮,在院落中掃視了一圈,恨恨的向他面前的地面吐出一口口水。
“王總,三輪車是撞了,可是,我給你修了吧?一個破三輪,除了鈴鐺不響,沒有不響的地方,還好意思說?去修車的那里,人家修車的說,修理一下,還不如直接買一輛新的,根本不值得再修了。我直接讓我的老爸老媽,買了一輛新的三輪車,對吧?”他呵呵冷笑著,心里不明白這個王總怎么能無恥到這種程度。
“我是讓交警查住了,后來罰款的二百元還不是我自己交的,你沒有拿一分錢吧?再說那一次尺寸弄錯,應該怪誰?是你給我的數據,我按照數據來的,跟你給的數據分毫不差,你自己弄錯了,怪我?好,我是員工,我認了,我認罰,給了你五百元的罰款對吧?”
“最后,那一次,你說的那堆材料已經沒有用了,讓我扔到垃圾堆。一個星期以后,你就怪我把那堆邊角料扔了。我認了,我認栽,給了你六百元的罰款。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我工作的時候,注意力不集中?哈哈,虧你說的出口。是我不集中注意嗎?那臺破機器,時靈時不靈的,現在怪我把機器弄壞了。你還真是臉皮夠厚,比城墻都厚。你的良心,我看,真是被狗吃了。”
他憤憤的看著面前的王總,回想著自己半年來的遭遇,心中有些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為什么當初那么傻,竟然會進入這一家公司工作。
當初,第一個月的時候,一個因為公司沒有員工宿舍被開除的同事,曾經勸過自己,勸自己趕緊離開這里,不然會后悔,自己為什么當初不聽勸呢。
“你說完了?說完了,趕緊滾。我的良心被狗吃了?你的良心才被狗吃了吧?讓你過幾天再來,還不聽了?你既然不聽,那就這樣吧,想要工資,沒有。”王總冷哼了一聲,扒拉開他的身體,向辦公室繼續走去。
“王總,我可是聽說,勞保局管這一塊的。前幾天,我剛剛咨詢了一下,你這樣屬于故意拖欠工人工資,他們勞保局可是會管的。我在你這里工作,工資是我應得,你如果不給我工資,咱們勞保局見。”他恨恨的咬了咬牙,看著王總的樣子恨恨的下定了決心。
“行啊,郭林,知道找勞保局了?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我手里有錢。我開這么一個公司,沒有錢是不可能的,如果沒有錢,我怎么進材料?可是,我有錢,就是不想給你開工資,怎么樣?你的死活,管我屁事。你愛死就死,滾。”王總嘿嘿笑著,從地上抓起一根木棍向他揮動了幾下。
他看著揮舞的成人手臂粗細的木棍,恐懼的向后退了幾步閃躲開木棍,恨恨的向王總吐了一口濃痰,“王總,咱們勞保局見。別以為你是一個老板,我拿你沒有辦法。如果勞保局治不了你,咱們法庭上見。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