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維諾在1956年夏天準備哈佛講學時患病,主刀醫生表示自己未曾見過任何大腦構造像卡爾維諾那般復雜精致。——我一直以為這是一種夸張或恭維式的贊揚,直到我看完了《看不見的城市》,才明白了什么叫復雜精致,什么叫想象力。
說來搞笑,看完后居然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就像是色盲第一次看見顏色一樣。想哭,想尖叫。
從歐洲遠道而來的馬克·波羅得到了忽必烈的接見,他把自己沿途走訪過的城市描述給這位君主聽。就這樣,一座座城市的名字和面貌躍然紙上。當然,馬克·波羅肯定沒有走過那么多的城市,這些城市很多都是作者杜撰的,用他那奇妙的大腦。卡爾維諾說,他想通過這本書展開一種“時而含蓄時而清晰的關于現代城市的討論。”
城市是什么?
“城市是眾多事物的一個整體:記憶的整體,欲望的整體,一整語言的符號的整體……城市是一些交換的地點,但這些交換并不僅僅是貨物的交換,它們還是話語的交換,欲望的交換,記錄的交換。”
是的,在卡爾維諾的眼中,城市不是水泥森林。馬克·波羅口中的每一個城市,都是卡爾維諾對城市定義的投射。他腦子中城市是符合,是記憶,也是交換場所,是懷舊圣地,也是探索未來的美好國度。每一個城市都有一個名字,全以女性命名。是的,長長的西式的女性名字,讓你一個都記不住。你腦子想的可能是那些建在高原上,沙漠中,湖泊上,懸崖間的城市……的片段……
我最喜歡的一個城市是“埃塢薩皮婭”,準確地說,這是兩座城市——一座地上,一座地上。地下之城,是為了由生到死的過渡那么突然。人死后,經過脫水處理還能在地下之城過自己喜歡的日子。而活著的人,很多要求死后能改變命運,于是,當他們稱為了地下市民時,他們的身份換成了銀行家、公爵夫人、將軍……總之,是升遷無法達到的高度。死者有“兄弟會”的人負責附送到城下,他們仿佛兩座城市的傳聲器。可笑的是,死人們也在自己的城市進行改革,能讓自己在一年之內大變樣。感謝“兄弟會”的通風報信,地上之城也不甘落后,于是模范地下的姊妹城。最后,我們還能分辨哪一個是死者之城?哪一個是生者之城嗎? 說不清吧。
一座城市,兩個世界,本來不想干,最后卻相互影響。如果細細解讀,這里面包含的意象太多太多。
虛幻/絢麗/詭異這些元素夾雜在一起,讓人想說一句“臥槽,牛逼”。要知道,這不是小說,這是一篇篇短小的散文。
卡爾維諾的腦洞有多大,只有親自讀了才知道。
摘抄
城市就像一塊海綿,吸汲著這些不斷涌流的記憶的潮水,并且隨之膨脹著。
兩類城市:一類是經歷歲月滄桑,而繼續讓欲望決定自己形態的城市;另一類是要么被欲望抹殺掉,要么將欲望抹殺掉的城市。
我想:人到生命的某一時刻,他認識的人當中死去的會多過活著的。這時,你會拒絕接受其他面孔和其他表情:你遇見的每張新面孔都會印著就模子的痕跡,是因為你為他們給自佩戴了相應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