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這樣的一個女子。
她從北京的花花世界,跌跌撞撞來到了馬達加斯加這個小島。也可以說是逃來的。
這個小島,其實并不小,只是并不怎么為外界所知。最多是那部借之以名的動畫片,只是馬達加斯加是沒有企鵝的。
她經常覺得她自己是幸運的,因為她遇見了這個島,或者說島遇見了她。
她跟我很好,也許因為我們是都不怎么愛說話的人,她也不提她的心事,盡管我知道她的故事一定很讓人神傷,也很讓人心疼。我只是知道她說她喜歡一個人的生活,她不愿意想起她的曾經,那時的人,那時的事。我只知道她婚過,又獨自過。
也許她和我一樣,不愿意觸及心底的事。我們只是一起驚喜于這個小島的美麗,閑情于這邊的日起日落,云卷云舒。
或者國內的人壓力都太大了,生活,婚姻,工作座座大山,我也一樣有點透不過氣,這邊的貧窮,淳樸,迎面而來的清新,讓我們這些世俗習慣了的人,有點驚喜有點不知所措。
我和她一樣,經常不敢相信自己的生活,這么美麗的生活,屬于我們嗎?真的屬于我們?患得患失的心情有點難以描述。
有一天,她突然很我說,她又做噩夢了,是她的那個男人,那個怎么說她也是愛過的男人。在夢里還是對她吼對她兇,為了些莫名的事情。她說她又一次哭得醒來,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她沒有朋友,或許我算唯一一個。
她習慣了在夢里哭著醒來。小島的安逸和曾經的噩夢對比鮮明,不太真實。
她說她懷疑她過不好這一生。她害怕人和人生,她只習慣一個人蜷縮在沙發的角落,一張燈一瓶酒,和一雙淚眼朦朧的臉。在一點一點為自己療傷。她始終不懂,她的男人不愛她嗎,愛過她嗎,而她又愛過他嗎。
一紙承諾怎么就成了相互傷害的理由和義正言辭。
她說她不輕易跟別人說這些,因為說了也只是別人聽后笑話的對象,誰會在意你的傷悲。你自己的選擇只是你自己的苦果。
人人都不能自已。我也想是不是真的,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都有各自的不幸。
她說她在小島經常懷念她的少女時光,她說你看我現在老了吧,紋路慢慢爬上了她的皮膚,有些疲憊。她說我曾經也年輕過的,跟你一樣,那些吹著口哨走過的少年,那些也死纏亂打過的人兒,如今都在忙碌著自己的人生。
當我看著那些少年結婚了,生子了,幸福了,我也惆悵過。我說我懂,我也和你一樣過。
她說我知道,所以我才跟你說這些,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這個社會總是對女子套上了很多,比如結婚了,生子了你的人生才就圓滿了,可有那么些人偏不,我都覺得隱隱可憐,她們怎么連一個自己的男人都沒有。
所以都匆匆圓滿了。圓滿了,冷漠了,又分開了。她說她也是匆匆的,不過她愛他,那種愛是突然遇上另一個自己的驚喜和珍惜,她因為這個驚喜抹掉了其他居多居多不合。她以為她會是個溫柔賢惠幸福的好妻子,她愿意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圓滿了。
只是,那個男子,暴躁,殘酷,不可一世。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就坍塌了。她的世界里全是他,可是他的世界里沒有她,那個從農村里飛出來的鳳凰男,有太多需要他去貢獻的家鄉,你是誰,只該是個相夫教子默默的女人。
父母,小孩,弟弟,弟媳都是一道一道的坎。這個美麗的城鎮姑娘,一下子就奔潰了,她的驕傲她的倔強都是她的悲劇。她以為兩個人的奮斗能有慢慢好起來的日子,不知道還有這一大家子。
那邊的父母說,不要也罷,趁著剛剛開始,離了吧。對誰都好。娶個農村姑娘過日子挺好,要房子要錢做什么。安安穩穩就好。清貧就好。
謾罵,鄙視,離婚鬧劇一遍又一遍。她只能逃了,來到這個小島。她說她斷了所有的聯系,或許連她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覺得她自己現在挺好,只是心疼她那雙白發蒼蒼的父母。
我突然害怕起自己的人生,怎么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疼。我言語無力。
我知道她說的時候云淡風輕,期間經歷過的撕心裂肺和疼痛,誰又能體會得到呢。
她只是說她不想再回去了,她只是個懦弱的人,她安逸于這個小島的平靜,她喜歡靜靜看著大海,深邃,幽遠,也許,大海才是她的歸宿。
我只是也偷偷流下了眼淚。
怎么,每個人,都那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