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過最安靜不受打擾的四年,那就是我的大學,但也是最孤獨難過的四年。
從我入住大學開始,一種極度不安全感就始終伴隨我左右,在同齡人興奮于終于有舞臺大展宏圖的時候,我退縮在角落,沒有參加任何社團,沒有加入任何組織,沒有競選班上任何職位。對我來說,每天能夠平靜而不被打擾的度過這一天,就已經消耗掉我大部分的勇氣了。這一切,也實在沒有人可以說。同學眼里,大概我只是孤僻、高冷、不合群。其實只有我知道,是因為我太恐懼社交,太害怕被關注了。你能想象得出,在路上碰到班上同學,尷尬的打個招呼的那瞬間我都想撒腿逃跑么?
但是正因為我的“孤僻”,我獲得了最澄澈,最安寧,最自我的四年。在聒噪的校園里我有一個小小的孤島,那是我與世隔絕的凈土。是我的床,我睡在上鋪,從大二開始扯了一塊藍格子布當做床幃,從此這一平米多一點點的地方成了每天補給心理能量的地方。知乎上曾有一個人用漫畫很形象的描繪出內外向的區別,外向的人可以通過社交獲取能量,可是對于內向的人而已,社交是非常耗能的,往往他們需要通過獨處來補充消耗的能量。我就躲在床幃背后,帶著耳機,與世隔絕。白天不得不面對的事情讓我疲憊不堪,譬如我害怕的體育課,譬如班級活動(雖然除了要記名字的我都逃了),譬如永遠躲不掉的人際接觸。我半躺著,靠著欄桿,塞著入式耳機,從此周圍發生什么全都與我無關。拿出紙筆或者平板寫下內心感受,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開始了自我分析。又或者看一些關于成長的書。這樣的安靜總是讓我精神煥發,好像之前所有的疲憊一掃而過,往往我會主觀感受到眼前的世界變明亮。那不是一種開心的感覺,而是很寧靜,很安然,很喜悅,很感動的感覺。大概就是電充滿的感覺(?)。
因為在本地讀書,所以只要有時間我都回家,其實并不是多戀家,而是想逃離這個孤立無援的地方。這樣的任性很顯然也給我帶來了很多后果,比如出了班級我認識的人不超過十個,比如前三年我身邊真沒什么走得很近的朋友,比如我很難過的時候身邊是沒有什么人可以說的,比如我沒有混社團的經驗、根本沒有培訓社會經驗的機會。但是幸運的是畢業后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因為我考了研,沒有人再會關注我大學有沒有加入學生會,而讀研后有大把訓練社會功能的機會,此后我性格也自然而然地發生變化,很能和不熟悉的人聊天,也不再惶恐認識陌生人。
因為回答過一個問題,知乎上總是會有人私信問我很內向,怎么辦。這樣的信息看完就被我忽略了,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復。他此時此刻的煎熬我能看到,甚至還能回憶得起,可我此時此地的不受煎熬也是真實的感受,但是你要問我是怎么從彼岸到此岸,我就做不到了。
《盜夢空間》里Cobb問Ariadne:你還記得你是怎么到這里來的嗎?
A:我是……(夢里記不起來夢是怎樣發生的)
現在“對人恐怖”不再是我日常的主題,但我正在尋回我的孤島。出于一種無論和誰交往,無論做什么來填補都如影隨形的空虛感,而我不再想找幾個特殊的人來填補我的空洞,我用文字打造了一艘小船,它將帶我重回到孤島。
我窩在床上,塞著耳機,敲著鍵盤,看著明亮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