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到白巖松的《白說》,里面有這樣一句話,“因為讀書,我窮得很富有。”有感于最近的讀書心得,便學著前輩也來“白說”一回。
我關于讀書最早的記憶是跟門前的那棵白果樹緊密相連的。那棵白果樹是婆婆多年前種下的。打從我記事起,它便存在了。
小時候,還在村小上學的時候,我常搬個小板凳伏在白果樹下的那張洗衣石上做功課。我最喜歡的就是在那棵白果樹下大聲朗讀課文,背誦課文,一遍、十遍、百遍……那是一段特別特別美好的日子,因為直到今天我都記得那時候的自己對學習是真的打從心眼里喜歡。
關于我小時候愛學習這回事,老媽說起過一件往事:
(要說清楚這件往事的邏輯,要先強調一件事:在我上小學的那個環境,不存在爸媽接送孩子上下學的情況。我和我的同學都是自己背著小書包上學和回家的。我媽常說,上幼兒園時,她只在最開始接送過我3天,從第4天開始,我便是自己背著小書包上學和回家。)
那是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一天,在上課期間,放學好一陣子后,爸媽沒有等到我回家。等他們趕去學校,發現學校大門都已經上了鎖,而老師和很多同學都表示,我確實是回了家。
爸媽那次是真慌了神,找遍了家里的每一個角落,甚至在家里的糞坑和附近的池塘都進行了打撈。最后,讓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們在背簍里面發現了睡得不省人事的我。
原來,當我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家里沒人,便將自己反扣在背簍里做起了功課。做完功課后,爸媽還沒回來,我就在背簍里面睡著了。
每次老媽說起這件事,我都感到好幸福。想象一下,一個小小的孩子,蜷縮在小小的背簍里,認真地做著功課,那幅畫面真的足夠打動人心。
現在的我倒是越來越慶幸自己有著那樣的一個童年。沒有像樣的課外活動,沒有像樣的課桌,甚至沒有像樣的學校。其實,我好喜歡我的小學學校的。本質上說,那所學校其實就是一座戲樓。以前那里是戲臺的地方后來就變成了我們的大禮堂。禮堂的房梁上至今還殘留著雕刻的那些飛龍畫鳳。很有歷史很有意義的一所學校。可惜,受到08年的汶川地震波及,她已經變成了危房。現在,村上的孩子早已經住進了新的學校,而那所我的母校已經到了搖搖欲墜的生命末期了。
我在那所學校里整整待了5年。
那5年,學校最多的時候還有100多個孩子。而現在,因為大家對更高教學質量、更好教育資源的追求,很多家長已經將孩子送去了鄉里的小學。聽老媽說,今年村上的學校只有十幾個孩子了。明年、再明年,說不定哪一天,新建的村小也會不在了。
那5年,學校的房梁上經常會飛來一群白鴿,我們一群孩子就在那個四方天井一樣的空間里歡呼雀躍。現如今,因為農村勞動力大量外流,土地荒廢、植被叢生,白鴿的數量非但沒有減少,甚而其他的物種也相繼更頻繁地出現。鳥類更多了,哪怕到了冬天也沒有全部南下過冬。甚至每到年關,總會有外地人前來捕獵。野雞也是遍地飛,甚至危害到了莊稼。而野豬作為莊稼更大的天敵,已經猖狂到跳上了我家的屋頂。物種就在土地荒廢的背景下高速擴張,甚至有人開始捕風捉影,說是有老虎出沒。老虎我倒是沒見過,但聽老爸說,他當年墾荒的時候還見過有猴子存在。如果農村勞動力不能在短時間回流,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也可以看到猴子了。
那5年,學校的燈光總是不常亮;那5年,只要二樓的學生一跺腳,一樓的教室就開始掉灰;那5年,我們走在樓梯上總是小心翼翼,因為“咯吱咯吱”的響動總是讓我們擔心樓層會在瞬間倒塌;那5年,我們最大的戶外活動是全校的人排成長龍,緊牽著前面一人的衣角,沿著學校的外圍跑步、轉圈;那5年,我經歷了真正的大掃除,全校學生人手一把用粽葉制成的笤帚,掄圓了膀子,就是干;那5年,我可以將整本書背誦下來,絕不偷工減料;那5年,我們會傻得可愛,摘了一種叫作“記性草”的植物放在課本里,祈禱自己的記憶力變得更好,哪怕最后記性草腐爛進而導致了課本腐爛,我們也笑得沒心沒肺;那5年,是我唯一跟弟弟在學校有交集的時光,弟弟不想上學,我便把他帶在身邊,坐在我的教室,坐在我的身邊;那5年,是我唯一有留守兒童經歷的歲月,之后,爸媽在我的苦求下留在了家里。
那是寫不完的5年,是我保留對生活最初熱情的5年。我時常在夢里回到那個時候,回到那間教室里,回到那張課桌前。
我還記得那兩棵桂花樹,記得那些綠植,記得我唱跑調的國歌,記得那套體操,記得老師辦公室外面的那盞上課鈴。
我記得,是婆婆告訴我,那所學校曾經是一座戲樓,鄰里八鄉的人都曾經聚集在那里看戲。之后,經歷過歷史的革命,戲臺被拆,戲樓也空了下來。等到村上興辦小學的時候,這座曾經的戲樓便被用作了學校。
因為整體上是木結構,隨著年月的腐蝕,老學校已經逐漸走向了生命的末端。我很心疼,很留戀,很不舍。但我知道,她留給我的,已經是我此生最大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