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曲子,我就時常悲哀得不行。也不知為什么,我總是覺得似乎自己在茂密的森林中迷了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里面又冷,又黑,又沒一個人來救我。
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是一部讀來令人憂傷的書,它關乎青春與彷徨,關乎孤獨與愛情,關乎迷失與救贖,關乎死亡與成長。
可以說,這是一部青春戀愛、成長小說,寫于1987年。就好像有16歲的幻想少年少女的存在就有瓊瑤熱一樣,有青春迷惘的少男少女就有《挪威的森林》的讀者群。
但它又不同于普通意義上的情感小說,很多人都說年少讀不懂《挪威的森林》,讀懂已是過來人,就是因為它有很深刻的內涵和宏大的主題。需要配合著一定的成長經歷來體味。所以,《挪威的森林》的讀者又不僅限于青年人。
這里有一個個迷失的自我,有許許多多的祭日。幾乎每個人包括渡邊、直子、木月、永澤、初美、玲子等,他們都在孤獨、迷惘中掙扎,卻又不想融入與自己格格不入的人群之中。
書中玲子的一句話說的好:我們的正常之處,就在于自己懂得自己的不正常;而渡邊的那句話則更加語出驚人:無論如何我也不認為你們有什么不正常,我覺得不正常的那些家伙全都神氣活現地東奔西竄。
這就好比一個哲學性的真假命題,不是一般人輕而易舉就能徹悟,而像這樣真知灼見的東西,書中還有很多,比如純真與放蕩、生與死、性與愛。接下來,就讓我們從哲學的角度,來分析渡邊、以及他為數不多的朋友的青春迷惘。
1、戀愛中非同一般的形態:性與愛的分離
一般來說,小說總少不了愛情元素,不錯,《挪威的森林》中也有愛,但這里的愛卻是戀愛中非同一般的形態。
先來說直子。初讀故事,相信很多人會產生和我一樣的誤會,以為直子和渡邊是一對戀人。但當深入故事才發覺原來直子是渡邊朋友木月的女友。之前,他們經常進行三人約會,聊聊天、吃吃飯、散散步的那種。木月的自殺使他們中斷了一年的聯系,后來的一次偶遇之后,他們開始了一周一次的漫無目的、快速而寡言的街頭行走。
雖然直子并不真心愛渡邊,但她依賴他。后來發展成一種似戀人又非正常戀人的那種關系:其中有直子對渡邊的信任、依賴,渡邊對直子的愛慕、責任。
直子真心愛木月,但她的身體卻對他無動于衷;她不愛渡邊,但她的身體并不排斥他,在二十歲生日那天與他“順利”(這是相對她和木月的情況而言)發生了關系。
再說渡邊。他無奈長期糾纏在情緒不穩定且患有精神疾病的直子和開朗活潑的綠子之間。他愛直子“自己心田中為直子保留了相當一大片未曾被人染指的園地”。他為她守候,企盼她病愈后一起生活。但他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綠子,她的樂觀瀟灑神氣活現使他早已深陷其中,只是自己長期回避做出結論而已。
特殊的情形使他同時愛著兩個女孩。但他們之間這種關系卻不是文學作品中常見的“三角戀”關系。直子知道綠子,但她更知曉自己的現狀,她的唯一希望就是“你能常來療養院看我,并且永遠記得我”。綠子呢,她也知道渡邊有愛的人,他們以單純的朋友關系開始交往。所以,至始至終,大家都沒有將情形帶入“三角戀”的狀態中。
值得指出的是,直子和渡邊是“有性無愛”(盡管那性,是僅有的一次),而渡邊和綠子則是“有愛無性”(因為對直子的承諾,渡邊一直在單方面克制著)。就如同,直子對木月“有愛無性”、對渡邊“有性無愛”一樣。這種性與愛的分離,使戀愛采取了新的形式,從而使整個故事引人入勝、刻骨銘心。
2、一種類似少年時代的憧憬:對純真的執著與向往
很明顯,渡邊是一個向往純真、追求純真的人。但當我們看到他一次次和不同的女孩發生關系,總覺得這擺明的放蕩和純真自相矛盾。
永澤曾說過:渡邊君也差不多,和我。親切熱情倒是不假,但就是不能打心眼里愛上某個人,而總是有個地方保持清醒,并且有種饑渴感,如此而已。
或許,這就是所謂“青春的迷惘”。渡邊愛直子,可因為她是逝去的好友木月的女友,又加之直子的病、他們之間那層似有若無的薄薄的隔膜,使他的渴望得不到釋放,故而尋求釋放。
不過,書中他也一直聲明,他不喜歡“這樣和女孩睡覺的方式”,感到無聊,感到累。尤其是當他終于收到直子的信、來到直子所在的療養院,并且兩人做好約定之后,他有相當長的時間潔身自律,包括被綠子要求抱著睡覺時,他都沒有越雷池半步。由此可以看出他對純真感情的執著。
不過,細想之下,渡邊心中的理想女子既不是直子,也不是綠子,而是初美。“嫻靜、理智、幽默、善良,穿著也總是那么華貴而高雅。我非常喜歡她,心想如果自己有這樣的戀人,壓根兒就不會去找那些無聊的女人睡覺。”尤其是在他們三人一起吃飯時,永澤和初美吵嘴,渡邊送初美在出租車中感受到的“感情震撼”的東西,直到十二三年以后,他才領悟到,那是一種類似少年時代的憧憬。
而,少年時代的憧憬,總是純真的。所以,后來當渡邊得知初美自殺后,他便和永澤絕交永無再聯系過。可見,初美的形象在渡邊心中的地位。
還有木月,他是個純真到“就像在無人島上長大的光屁股孩子”;還有“近乎病態的愛潔成癖”的敢死隊,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純真;另外,渡邊愛不釋手,讀了一遍又一遍的《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蓋茨比也是個歷經坎坷而始終不失純真的典型人物。
書中有這樣一句話,是渡邊在直子所在的療養院外的小山包看到直子房間的燈光時所說:我真想用兩手把那光嚴嚴實實地遮住,守護它。我久久地注視那若明若暗搖曳不定的燈光,就像蓋茨比整夜整夜守護對岸的小光點一樣。
所有這一切無不彰顯著渡邊對純真的向往和追求。這是渡邊身上的閃光點。
3、死者的安魂曲,青春的墓志銘:經歷死亡,也經歷成長
在《挪威的森林》里,有太多的人死去,而這小說的題詞亦是:獻給許許多多的祭日。死亡,尤其是這種不正常死亡,使整個故事籠罩著一層悲哀的色調。
首先是木月的死。木月的突然間沒留下任何前兆和遺言的自殺身亡,將渡邊和直子帶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內心的虛無,他用自己的死將生者的一部分拽進死者世界。
也正因為此,渡邊感受到“死并不是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也許是吧,當我們沉痛而固執地懷念死者,那么死者就如同和以前一樣仍活在我們生命里。
后來提到是直子姐姐的死。直子姐姐看似和木月一樣,突然有一天什么話都沒說就自殺身亡,但她的死卻是有著前兆的——精神病的前兆,兩三個月就來一次的心情煩躁,將自己悶在房間里,不吃不喝不上學——只不過因為姐姐的乖巧、出色,以及煩躁過后的安然無事,大人們并沒把這當成事。
作為直子因為先經歷姐姐的死,后又經歷木月的死,使得她的精神終于崩裂,從而永遠無法像正常人一樣。
書中有句話說,我們的正常之處,就在于自己懂得自己的不正常。在療養院,那健康的生活方式,那些相互幫助的病人和醫生,良好的生活環境曾使直子看上去近乎痊愈,就在大家都為此高興,而渡邊也因此對未來有所安排和部署時,神不知鬼不覺地,直子的病再次惡化了。雖然她從療養院轉入正規醫院后,有康復的跡象,但她最終選擇了放棄自己。
直子的死對渡邊的打擊比當年木月的還要大。然而,他卻通過直子的死再次感覺到,“所謂死,并非是使生完結的決定性因素,而僅僅是構成生的眾多因素之一”。但是,“無論熟知怎樣的哲理,也無以消除所愛之人的死帶來的悲哀。”而無論如何,作為生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從悲哀中掙脫出來”。正如村上春樹所說,“所謂成長就是這么回事”。
玲子曾不止一次地說過,這里的人相互幫助,相互拯救。或者我們正是通過拯救別人來拯救自己。從某種程度上說,渡邊是拯救直子和玲子的人,但直子的離去,最終證明了他的失敗。好在玲子后來走出了待了八年的地方,回到人群之中;所以說,渡邊和玲子最終完成了對彼此的救贖。
結語:
最后說說此書最惹人爭議的地方,性描寫。
村上春樹曾說,這是一種“反羞澀”,越是如實寫,越是沒有腥味,反而顯得純凈。這樣的解釋或許有一定道理,我多少認同。但是,我不能接受的是故事中人物間那種有些混亂的男女關系。
要說當今我們眼前的社會,也已經相當開放,尚還有一定的倫理道德規范,不致太過不堪。《挪威的森林》成書于1987年,真不知當時的日本是否書中描述的那個樣子,想到這里心中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