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大概是,無論你怎么過,最后都會變得一團(tuán)糟吧。
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還是漆黑一片,細(xì)心點還會聽到蟲鳴。
月亮仿佛被厚重的云層遮住了,只有房間里的小燈在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
我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時間顯示是凌晨的5點45分。
還有一條未讀短信。
發(fā)件人是齊銘。
時間是凌晨的3點17分。
清晨的溫度總是帶著沁人的冰涼,我指尖冰涼,屏幕也因為我在旁邊呵氣的關(guān)系,凝結(jié)成了細(xì)微的水珠。
我用手擦了擦,點開短信。
“明天早點起床,不要起晚了,不然饒不了你。”
后面一大堆笑臉,看得出來,發(fā)件人的心情應(yīng)該是極好的,好到大半夜都興奮得睡不著覺。
仿佛都能聽到對方傻笑的勁。
也是,結(jié)婚這等人生大事,興奮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今天是齊銘的婚禮。
也是我的好多朋友,梨子的婚禮。
他們終于在今天結(jié)束了從高中開始的10年愛情長跑。
走上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我起來坐了一陣子,直到?jīng)鲆獯颠M(jìn)我的每一個毛孔,打了一個冷顫后起了床。
在廚房煮了一壺咖啡,不一會兒,咖啡的香氣便充滿了整個空間。
天空也開始泛出了魚肚白。
我按掉鬧鐘后,開始洗臉?biāo)⒀阑瘖y。
差不多弄好的時候,已經(jīng)是7點了,天已經(jīng)完全亮了,我穿上高跟鞋,拎著手提包準(zhǔn)備出門的時候,電話就響了。
是齊銘。
連那句喂都沒有說出口,就聽到齊銘在電話那頭的大嗓音,:“喂喂喂,你起來了嗎?別遲到了,梨子她還有幾個伴女已經(jīng)出發(fā)去化妝了。”
“知道了知道了,現(xiàn)在準(zhǔn)備出門了,還有大把時間,你著急個鬼啊!”
“我就是太了解你了,等下因為你賴床搞砸我的婚禮怎么辦,我可是等了十年了!“
“你還能再夸張一點嗎,我有這個能耐能把你的婚禮搞砸嗎?我去搶婚啊?!“
“你放心,你來搶我也不跟你走。“
齊銘在電話那頭大聲地笑著。
他的聲音低沉的很好聽,帶點沙啞的磁性,像是清晨里跳躍著的鐘鼓,渾厚又清爽。
“不要臉!’還是像平時那樣大大咧咧地開著玩笑,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心臟好像被什么塞住了一樣,堵得難受。
大概是因為早上那杯咖啡沒下糖的緣故。
“不說了,我招到的士了, 就這樣了。”
我朝來著的士揮揮手,迅速掛掉了電話。
隱約中好像還能聽到齊銘在電話那頭大聲嚷嚷什么,但是太快掛斷了也就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么。
懶得再打回去了。
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坐上了的士,跟司機說了地址后就開始看著窗外發(fā)呆。
窗外的景色飛一樣的從眼前掠過,電線把這個城市的天空切割得雜亂無章,以為自己離開了幾年會有很大的變化,回來后才發(fā)現(xiàn),小變化很多,真正的大變化卻沒有多少。
這個城市依然保持著它的姿態(tài),像一個年過七旬的老人又像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腐朽與朝氣同時充斥著的它的每一個角落。
我與齊銘算不上是發(fā)小,初中的時候頂多是上樓跟下樓的鄰居關(guān)系,見了面也不會打招呼的那種,沒有什么特別的交集,就算是上學(xué)放學(xué)走同一段路,也是一個前一個后的位置。
就連在班上也只是單純的同學(xué)關(guān)系。
沒有什么特別的交集。
直到初二的時候梨子轉(zhuǎn)到我們班。
直到轉(zhuǎn)到我們班還跟我同桌的時候,我們的關(guān)系才開始逐漸的由生硬的同學(xué)關(guān)系,變成比同學(xué)更好一點的朋友。
用齊銘的話說就是,他對梨子一見鐘情了。
用古人的話說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而我就是那個樓臺。
或者說是紅娘。
當(dāng)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要得到一樣?xùn)|西,必先要犧牲一點東西,這是我奉為至理名言的宗旨。
所以齊銘為了套取梨子的情報的時候,不得不對我進(jìn)行萬分的諂媚。
跑腿買零食啊,給我買各種小說雜志什么的,那時候的齊銘就像是圣誕老人,一一滿足了我所有的愿望,當(dāng)然,在他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的小愿望。
我當(dāng)然也不能讓他去搶劫銀行。
齊銘老說那時候的我像我巫婆一樣壓榨他,我每次就一副嫌棄的嘴臉對他說,有本事不要借我靠近梨子。
齊銘用手撓撓頭笑笑不說話。
那時候的陽光應(yīng)該是清亮的,像是從漆黑的夜里灑下來的星光一樣,溫柔得讓人睜不開眼。
梨子長得很漂亮,白里透氣的皮膚,笑起來的時候兩邊還有很深的小酒窩,長睫毛大眼睛,每次看她笑起來的時候都是暖暖的。
連女生看到她,都會覺得她漂亮的那種類型。
漂亮又不張揚的舒服,像是早間盛開的百合花。
理所當(dāng)然,有很多男生喜歡梨子。
競爭也相對激烈了一點。
齊銘的愛情之路也就會難走很多。
而梨子更特別的一點是,她是那種文藝范的女生,走路的時候總是低著頭,低調(diào)得不像樣,跟周圍的人會特別好,但相對遠(yuǎn)的人就會顯示冷清一點,如果說她高冷,不如說她慢熱。
她跟我的關(guān)系特別好。
也許是同桌的緣故。
也許是我天生大大咧咧什么事都呵呵而過的性格,對于梨子,好像就會涌出一種想要保護(hù)她的沖動。
這也許說是嬌弱的女生更惹人憐的特質(zhì)吧。
我理所當(dāng)然地?fù)?dān)當(dāng)了襯托這朵紅花的綠葉。
因為這樣,齊銘每次下課的時候就往我們這邊跑,美其名是來找我,實際上是去跟梨子打好關(guān)系。
而梨子好像都表現(xiàn)出興趣不大的樣子。
于是齊銘就更多的跟我打打鬧鬧,而梨子偶爾也會搭上幾句。
我想那時候的齊銘應(yīng)該樂得開出花了吧。
因為每次我看見齊銘看著梨子的眼神,就像是看著這個世界的唯一光亮的那般信仰。
齊銘真的很喜歡梨子。
從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
梨子的桌上總是會有很多各種各樣的零食飲料,有時候齊銘先看到就會偷偷地想把它們?nèi)拥舨蛔尷孀涌匆姟?/p>
但是被我發(fā)現(xiàn)了。
“你發(fā)神經(jīng)啦,干嘛都扔掉,多浪費啊!”我從齊銘的手上搶過來的時候大聲叫著,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吃這些東西干嘛,一點營養(yǎng)也沒有,扔掉最好!”
“這是梨子的又不是你的,你管那么多干嘛?“
開玩笑,這些雖然是送給梨子的,但是實際上享用的人可是我啊,我可不能白白地浪費糧食啊。
“反正我看著就是不爽!”齊銘郁悶著一張臉地說道。
“梨子多人追你又不是不知道,還瞎吃什么醋啊,你現(xiàn)在又不是人家的誰誰誰。”
齊銘煩燥地蹲在地上扯著頭發(fā),像一個困獸找不到出口。
說真的,我是第一次看到齊銘這個樣子,怎么說呢,就像是一個平時很自信的孔雀,突然收起了他所有張揚的羽毛,像打敗仗的將軍般的沮喪。
“好啦好啦”
我放下手上的零食,“一點小事至于嗎?我?guī)湍憔褪橇恕!?/p>
齊銘抬起頭:“真的嗎?不反悔?”
“我是會幫你,但不保證梨子一定會喜歡上你。”
齊銘伸出尾指“拉勾。”
“拜托,你很幼稚耶。”我翻了個超級大白眼。
齊銘沒有說話,就這樣定定地看著我。
最后,我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伸出尾指,勾起他定在空中的尾指,拇指打上印:“齊銘這件事我會笑你一輩子!”
夕陽的光從窗外照了進(jìn)來,滿室紅霞,晚風(fēng)吹起墻邊的窗簾如鼓動的巨大翅膀,在青春的胸膛微微煽動著。
來到指定的婚禮化妝室,梨子已經(jīng)化好了精致的妝容,換上了結(jié)白的婚紗,歲月把當(dāng)初的那份稚氣褪去,現(xiàn)在的梨子多了一份女人味更加的楚楚動人。
身邊還有幾個伴女也正在修理她們的妝,吵吵鬧鬧的,相當(dāng)熱鬧。
梨子最先看到我,“瑾你終于來了,快快快,快去換衣服,讓化妝師幫你再化一下妝啦,今天你是伴娘,一定要美美的哦。”
梨子拉著我坐在椅子上,摸著我的頭發(fā)說道。
我說梨子你今天很美。
梨子走到我跟前,蹲下,拉著我的手仰起頭對我說,“謝謝你瑾,如果不是你,我跟齊銘大概也不會有今天。”
我說今天就別煽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這樣的情景。
對啊,我最怕這種場景。
初中畢業(yè)后,我們直升本校的高中,不知道是不是命運非要將我們捆在一起,上了高中后,我們依然是在同一個班級里,更巧的是,我跟梨子依然是同桌關(guān)系。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梨子的媽媽認(rèn)識班主任。
這個世界原來沒有真正的緣份,也許更多的是事在人為罷了。
我記得有一次,我問梨子說男生的那種行為會讓你很感動。
梨子想了想說,大概是寫情書吧。
情書?
現(xiàn)在誰還想情書這么老土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梨子,果真是文藝的少女風(fēng)啊。
梨子只是笑笑不說話。
我把這件事告訴齊銘后,齊銘二話不說就拉著我去買信紙。
“你還真寫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語文成績有多差!你作文都差不多是交白卷的。你寫出來梨子看完保證笑死你。這樣你還追個鬼啊!“
“當(dāng)然不是我寫。”齊銘把那疊散著濃濃香氣的信紙交給我手上”你寫,我抄。”
我并沒有理他。
然后齊銘就不斷地寫寫寫,然后撕撕撕,我都快看到他的頭頂快禿了。
最后在他拿來給我看的一百零二次里,我終于看不下去了,字丑不說,他寫的根本不是情書,更多像是來搞笑的。
我說齊銘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的。
我寫了一份草稿給他,然后他就在自習(xí)的晚自修抄了一個晚上。
第一次看到齊銘這么用心地去寫字,連考試都不見得他那么認(rèn)真。
我說齊銘,這一定是你這輩子最好看的字了。
齊銘說那當(dāng)然,你也不看看是寫給誰的。
大約10點的時候,齊銘就領(lǐng)著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來到梨子樓下了,三姑六婆親朋戚全都在家里,場面很混亂,也很熱鬧。
我都來不及跟齊銘說上話就被更高的音浪推翻了。
齊銘在今天穿上西裝,十分帥氣,本來就一米八的身高在伴郎群里更是顯眼。
最后齊銘領(lǐng)著伴郎群過五關(guān)斬六將,終于將新娘接下了樓。
鞭炮聲跟禮炮的聲音不絕于耳。
撒滿地的五色紙帶像是我們張揚過的青春最后靜靜地流淌在歲月的長河里。
散發(fā)著五彩繽紛的孤寂。
熱鬧的人群擁伴著下樓。
我隨了梨子坐上了車,隨后就是開車游街的風(fēng)俗,相傳這樣子會健康快樂一輩子。
我們?nèi)齻€坐在車上,即便隔了多年未見,也是各種話題不斷,說得最多的是當(dāng)初齊銘是怎么追的梨子。
前面的司機說小哥你是怎么追到這么漂亮的新娘子的。
然后齊銘就各種夸張地在那里描述,而我跟梨子就在旁邊不斷地吐槽。
“齊銘你得了吧,如果不 是我?guī)湍悖氵€想娶梨子?”
仿佛還是近在眼前的時光,好像一伸出手,一閉上眼就能時光倒流的那般近。
高中時期的愛情,最怕的應(yīng)該就是高考吧。
高二的時候,我跟梨子選擇了文科,齊銘的文科最差,所以他去了理科。
文科跟理科隔了兩層樓,齊銘一有時候就會來班上找我們。
那時候,梨子已經(jīng)接受齊銘了,也許是齊銘的恒心打動了梨子。
有很多人追梨子,但并沒有哪一個人像齊銘那樣事事把梨子放心上。
梨子感冒了他會買藥給她。
下雨了即使他沒有帶傘他也會找出一把傘,把我跟梨子都送回去。
每天早上總會為她買好早餐,當(dāng)然順便也會買給我。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吧,喜歡你的人會很多,但時間會把真心慢慢的篩選出來。
梨子身邊的追求者,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減少,桌子上的零食也一天一天地減少,只有那盒牛奶,在歲月的余暉里,像一棵站成永遠(yuǎn)的大樹,風(fēng)雨不改地在那里。
梨子跟齊銘在一起了。
只是高中的愛情,一般是不被祝福的。學(xué)校本來就在打擊早戀的問題,而我們班又是尖子班,所以在班主任的眼里,是絕對不允許同學(xué)談戀愛的。
所以他們即使心有所屬,但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
那時候的梨子,也不想因為談戀愛而影響了高考。
齊銘也不急,都等了這么久了,再等久一點也沒有問題。
更何況,沒有前途的愛情,經(jīng)不起一點的風(fēng)吹雨打。
齊銘總是對我說,他說我一定要給梨子幸福,一定要讓她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
那時候我總是看著他的側(cè)臉,像是教堂的信徒禱告般的虔誠。
所以我們總是三人行,無論他們?nèi)ツ抢铮紩衔遥沂俏艺局虚g,如果要被懷疑的話,大概是會懷疑我跟齊銘的吧。
我跟梨子的理科都不好,有時候齊銘會在下課后幫我們補習(xí)數(shù)學(xué)。
我常常回想起那段日子,睜眼閉眼,都是齊銘認(rèn)真溫柔的側(cè)臉,還有風(fēng)吹過梨子臉頰旁邊的頭發(fā)。
歲月靜好。
如果時間可以定格,我希望在這一瞬間。
然后我們就進(jìn)入了轟轟列列的高考。漫無天日的復(fù)習(xí)。
每天看著黑板上的倒計時一日一日地向前掀去。
頭頂上的風(fēng)扇在夏天里無日無夜地轉(zhuǎn)著。
像是我們?nèi)找馆喬娴娜兆右粯印?/p>
越來越接近的數(shù)字壓得每一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我們的日子除了瘋狂地做題瘋狂地背書外,仿佛連睡覺都變得奢侈起來。
像是賭場里身無分文的賭徒,把我們的一生都付注在這場比賽里。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
我們都考得不錯,三個都在重點線上。
那一天,我們高興得快要瘋掉了。
特別是齊銘。
計劃著我們大學(xué)的四年要怎樣要怎樣的。
我沒有告訴他們。
提交報考志愿的時候,我偷偷地寫了另外一份。
我選擇了上海。
通知書來的那天,是齊銘這么多年來第一次跟我生這么大的氣。
雖然我們這幾年來,吵吵鬧鬧不斷,但從來沒有試過像這次這樣的。
我永遠(yuǎn)忘不了當(dāng)時齊銘的表情,復(fù)雜得我分辨不出來里面有著怎樣的情緒。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只能盯著通知書,低聲地自言自語
“齊銘,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么嗎?”
“……’
“我想去上海,上海里有我的夢想。“
我摸著通知書上鍍金,覺得那里燙得嚇人。
齊銘沒有說什么,只是在離開的時候,大力地甩了門,砰的一聲,像是從天靈蓋打通了我的四肢百骸。
自此那天后,他就再也沒有對我說過話。
到我上飛機那天,也沒有來。
去上海注冊那天,除了家人送機外,還有齊銘的父母。
我們從小就是鄰居,他的爸爸媽媽對我也像是親生女兒一樣。
臨別的叮囑,無非都是些讓我多穿衣服,多打電話之類的。
齊銘媽媽說,瑾兒,你別怪齊銘,他昨天發(fā)高燒了,今天還沒退呢。
我說沒事阿姨,你來送我我也高興。
梨子說瑾,去到上海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別讓我擔(dān)心。
我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說,你跟齊銘要好好的。
是時候登機了,我拿著登機牌排隊準(zhǔn)備進(jìn)艙。
我站在離他們不遠(yuǎn)的地方,中間人來人往,我即將離開生活了這么久的家鄉(xiāng),告別親人,告別這里所有的回憶。
一股熱氣像要沖出我的眼睛,我用力地閉了閉眼,希望把眼睛逼回去,我伸出手,在空中搖啊搖。
“夏瑾!!”
是齊銘的聲音。
這是這么久的第一次,他叫我的名字。
他很少叫我的名子,大多是不帶稱呼地使喚,或者只用一個喂字代替。
我轉(zhuǎn)過頭,看到齊銘氣喘噓噓就站在不遠(yuǎn)外,穿著白色的T恤,臉色潮紅,還有青色的胡渣在下巴那里,整個人因為生病的緣故憔悴了不少。
我笑了笑。
他還是來了。
他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我說齊銘我走了。
沉默。
你好好照顧梨子。
我微微地?fù)]一下手,其實這個時候,我真的很想走過去抱一下齊銘,齊銘好像也想過來抱一下我,可惜我們之間人來人往,橫在我們之間的黃線,就像是我們之間不可逾越的界線。
無論如何,都跨越不了的障礙。
齊銘的眼里,張揚著明明滅滅的光芒,我看過他千百種樣子,胡鬧的,深情的,迷惘的,深情的,孩子氣的,無理取鬧的,不修邊福的,他所有的樣子我都見過,只是大部份的情緒,他從來沒有給過我。
這次在他臉上看到的不舍,也許唯一留給我的另一種深情吧。
這就夠了。
我轉(zhuǎn)過身,把票遞給工作人員。
酒席開場,梨子跟齊銘要去跟親戚們敬酒,我跟了一天,難得看到高中的朋友,跟梨子說一下便也過去聚一聚。
酒席上人群洶涌,很多許久未見的老同學(xué)大多都結(jié)婚生子了,有的還抱著自家的孩子來了。
孩子的笑聲充滿了整個座席,好不熱鬧。
“瑾,什么時候到你啊,你看你都單了這么多年了,梨子都結(jié)婚了。”
眼鏡妹說道,不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了激光手術(shù),不用帶眼鏡了,脫了眼鏡就是一個大美女了。
我搖搖手上的紅酒,“我也想啊,沒有遇到合適的人,哪像你們,一個個都結(jié)婚了,都當(dāng)人家老爸老媽了,我多羨慕呀!“
“你爸媽也沒催你幫你找嗎?趕緊,女人很容易老的啊,不然以后你說嫁不出去了我跟你說。
“以前班上最大卦的班長說著。我大喝一口紅酒“嫁不出去就不嫁了唄,你們?nèi)縼眇B(yǎng)我就好了。”
班花碰了碰我手肘,“以前梨子出國了,我還以為你跟齊銘要在一起了呢,想不到齊銘這么專一啊。“
“胡說什么,我又不喜歡齊銘,怎么可能會跟他在一起。“
我大笑著說,”況且梨子只是出國進(jìn)修,又不是不回來。“
班長又探了頭過來,還是改不了八卦的本性,在那里繪聲繪色地說,
“你不知道嗎,以前大樹跟齊銘也同一間大學(xué),他說齊銘在梨子離開后天天喝酒,如果不是你當(dāng)時回來把齊銘罵醒,他現(xiàn)在那里有這么風(fēng)光啊。”
我不擅長喝酒,已經(jīng)開始全身發(fā)熱了,眼前上五彩繽紛的氣球搖搖晃晃,明明滅滅,記憶又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梨子打電話告訴我她要出國的時候,我正在大學(xué)里參加一個演講,我一個反應(yīng)就是,那齊銘怎么辦?
梨子說她也不知道,但是去法國讀修小提琴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現(xiàn)在她媽媽好不容易才為她爭取到這個機會,她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我說梨子,如果你走了,你跟齊銘的感情可能也就完了。
梨子說我知道,我真的不想失去齊銘。
但是同時,我又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她說瑾,我真的沒有這么偉大,我不能為了愛情葬了我的夢想。
我在電話的那頭久久沒有說話。
因為太清楚齊銘對梨子的感情,梨子這么一走,對齊銘的打擊有多么大我都可以想象得到。
他把他青春所有的賭注都押在梨子身上,而在感情剛剛開始的時候,梨子要抽身離開了,異地戀本來就不容易,更何況現(xiàn)在他們之間還隔了一個國度。
齊銘的家境我是再清楚不過的,他們支持讀齊銘讀大學(xué)都已經(jīng)用了大半積蓄,更不可能支持他去外國。
也許他們一開始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也許剛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而我就是讓這個錯誤一錯再錯的人。
我說梨子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
而事情出乎我意料的是,梨子放棄了出國的機會,選擇在國內(nèi)進(jìn)修。
聽說為了這件事,她跟她媽媽也吵了很久。
也許在她心里,她也是很愛齊銘的吧。
而令我更想不到的是,與此同時齊銘劈腿了。
他們吵架了。
梨子哭著跟我講的時候,我腦袋一片空白。
以我認(rèn)識的齊銘,他絕對不會這樣做。
那時候,齊銘已經(jīng)把我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都拉黑了,我找不到他。
我在上海只能拿著電話不停不停地?fù)埽看位貞?yīng)我的都是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連他爸媽都找不到他,但他會用太空號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我發(fā)了一條信息過去,齊銘你瘋了吧!
梨子選擇在五一的時候去法國。
她說瑾你回來送送我吧,好嗎?
一年不到的時候,這個機場就見證了我們友情的支離破碎,先是我,然后是梨子。
齊銘像是被我們丟下的青春一樣,在這里,略帶悲傷地看著我們此時此刻的我們。
為什么,畢業(yè)后,我們會變成這樣了。
梨子說瑾你知道嗎,我不相信齊銘會劈腿。
我說我信。
梨子接著說如果有一天,齊銘不愛我了,我一定可以從他的眼睛里看得出來。
我說是啊,他看著你的時候眼睛都在發(fā)光。
分手那天也是,雖然他說了很多難聽的話,但是從他的眼睛里我還是清楚地知道他還是喜歡我,沒有變過。
他可能知道了我要出國的事情,我想應(yīng)該是我媽去找他的。
他真的很偉大,一直以為都為我做了這么這么多的事情,他推開我的時候,一定也很難過吧。
我們都沉默了好久。
梨子,你會后悔嗎?
梨子把頭靠在我肩膀上,搖搖頭,她說瑾我不后悔。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很紅火的話,是來自左耳的。
嗯?
愛對了是愛情。愛錯了是青春。
我給我們的愛情留了四年的時間,如果我們過了這四年,依然想在一起,那我們就結(jié)婚。
希望,四年后,我們都成了一個更好的人,更有能力守護(hù)這份感情。
晚上19:00。
屏幕上放著齊銘與梨子的婚紗照,每一張每一張都洋溢著幸福的笑臉。
恭喜你,齊銘。
終于尋得你所愛。
我站在屏幕的對面十米的位置,舉著酒杯,看著他們走馬燈般的幻燈片,微微濕了眼眶。
其實,那年送完梨子后,我回到了高中的學(xué)校。
一切都沒有變,只是操場上重新翻新鋪上了細(xì)沙,在西區(qū)多了一個足球場。
其實都變了。
物已不是。
人也非了。
我來到林蔭小道那里,兩旁是蔥郁筆直入天的白樺樹,有很多椅子放在路上的旁邊方便學(xué)生們下課后來這里休息。
我來到第五張座椅那里坐下,抬頭看著那湛藍(lán)湛藍(lán)的天空,微風(fēng)輕柔地吹過。
那年體育課,齊銘和梨子來到這張椅子這里,那時候的椅子正在翻新,涂上了白色的油漆還沒有干,齊銘拉著梨子的手用石子在椅子的后面寫上了齊銘 ?心號 ?葉子梨的字。
現(xiàn)在字已經(jīng)有點模糊,時間把當(dāng)初的痕跡沖刷得只剩下大概的輪廓。
而他們永遠(yuǎn)不知道的是,當(dāng)年離在他們后面十米的位置,我躲要他們身后的白樺樹后,偷偷地看到了這一切。
他們也永遠(yuǎn)不知道那時的我用指尖在白樺的樹桿那里寫下夏瑾 喜歡齊銘這幾個字。
指尖輕柔無力,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消失得太快,天不知道,地也看不見,也許唯一可以見證我的這場暗戀的,只有滑過指尖的風(fēng)。
這份感情,我瞞過了所有的人,瞞過了全世界。
我很好地扮演著一個紅顏知已的角色。
很好地站在他們一步之遙的位置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那年他們刻在石椅上的愛情終于開出了花。
我終于可以功成身退。
20:00新郎新娘進(jìn)場。
主持人在臺上說了一大堆開場白,然后把話筒轉(zhuǎn)過去給齊銘,“新郎,在今天這個特別是的日子里,你有什么特別要感謝的人嗎?”
齊銘說有。
他接過話筒,穿過席間所有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慶幸四周燈光暗了下來,所有的燈光都聚在了臺上齊銘的身上,沒有人看見我眼眶里忍不住留下來的眼淚。
我慶幸四周的喧嘩聲太大,沒有人聽到我忍不住的哽咽。
齊銘說,我能有今天,除了要感謝我父母,我更要感謝的是那個從初中一直陪著我,鼓勵我,一直在我身邊幫助我的夏瑾,雖然她有時候很兇,老是以各種理由欺負(fù)我,但是也是她,在梨子出國的時候,在我百念俱灰的時候給我澆下的那一桶冷水。
“齊銘你清醒點,你這個樣子算什么啊!!”
“梨子走了!你也走了!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走了!走啊走啊!你們都走!“
“梨子真是看錯你了,如果你是男人的話,在梨子離開的這四年,你才要更加好好努力,不然四年后,梨子回來,讓你愛情死的不是梨子,而是你自己!“
“夏瑾,謝謝你。雖然我很少叫你的名字,但是在我的青春里,我真的謝謝是你在我身旁。”
我站在臺下離他十幾米的地方,所有的聲音我都聽不見,我只看到齊銘明媚的笑容,就像隔了十幾年的時光,仿佛看到當(dāng)初的我坐在他單車后座的那個場景,我舉起酒杯,對著齊銘,把滿滿的一杯紅酒一咽入喉。
我還是沒忍住當(dāng)了逃兵,就像當(dāng)年選擇了去上海一樣。
我逃了出會場,但又舍不得跑得太遠(yuǎn),就蹲在會場的外墻上。
既然要死心了,就不要讓自己有任何念想。
接著是新娘進(jìn)場的聲音。
主持人問齊銘。
齊銘你愿意娶葉子梨小姐為妻嗎?無論疾病貧窮都愿意守護(hù)她愛護(hù)她一如當(dāng)初嗎?
那年我?guī)妄R銘寫給梨子的情書里,其中有一段話我是寫給齊銘看的,不過他應(yīng)該不知道。
我愿意。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還是選擇不讓他知道。
葉子梨小姐,你愿意嫁給齊銘為妻嗎?無論疾病貧窮都愿意在他身旁支持他不離不棄嗎?
大部份的句子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
只知道最后的那句話,我一直記了好多年。
我愿意。
如果有一天,你將挽起別人的手,我也衷心地祝福你,因為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夢想。
劇情已拉下帷幕,賓客們帶著掌聲與祝福紛紛離場,我是那個觀眾席上微笑到落淚的故人。
如果后來你可以回到過去的時光里,請幫我祝他們一切都好。
作者新浪微博蝸小懶KX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