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汝之尾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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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整個院子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白，像是灑落均勻的面粉，又像是床前明月光。直視起來，還真有點耀眼。

柳依依就這樣呆呆地趴在窗戶前安靜地看雪，已經連續兩年下這樣的大雪了。在她的家鄉，幾乎沒怎么見過雪，即使下雪，也從來不會堆積得這么厚。那是南方特有的艷陽，不像北方刺骨的寒風，會讓人心涼。

來到這座北方的城市已經兩年多了，真快。

這兩年以來，慢慢適應了北方刺骨的風，也學著當地人穿起了秋衣秋褲。有時候看著裹成了圓球的自己，突然發現一直以來都在努力學著如何當一個看起來很純正的北方姑娘，都忘了思念遙遠的南方家鄉。

長這么大，第一次離家鄉兩千多公里。這么遠的距離，要是用雙腳走，不知道得多少個日日夜夜，月明星疏。

那個人，不知道還要用多久才能回來他的故鄉。北方，是他的故鄉，而依依是個純正的南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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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突然有點大了，吹得窗戶直抖，來不及收起桌上的紙頁，它已隨風飄揚……算了吧，他應該是不會回來了，也可能是永遠無法回來了。

今天就是約好的日子，如果他沒來，怎么可能再回來。

“依依，你聽我說，我這次要去的地方很危險，但我必須要去。它是我宿命中必須完成的旅途，也是我靈魂的召喚，我只想去那看看”。

“那我呢，你不是說帶我去看北方的大雪紛飛嗎，不是說好要跟我一起親手造一幢冰雪城堡嗎，這些都是騙我的嗎”。

“不會的，我永遠都不會騙你。我說過的都會實現，我會讓你成為最幸福的北方新娘。但是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等我完成這次旅途，我們再也不分開”。

“那我跟你一起去啊。從我認識你決定跟你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不管遇到什么危險我都能和你一起面對”！

“不行，我不能讓你冒險，一絲絲也不行。你乖乖在我家等我，好好學習做一個北方姑娘，我很快就回來”。

“多久，你需要多久才能回來”？

“兩年，你給我兩年時間好不好”？

“我給你九百天。九百天后的今天，我就在家等你。如果那時你還沒回來，就再也不用回來，因為我也會離開”。

“好，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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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替他祈禱，依依總會在心里暗示：不會的，他一定是又貪戀旅途的艱險才耽誤了歸程，是去征服另一座險山、另一個峽谷了，一定不是遇到了危險……

可是，想起初次與他相識的情景，真的很難說服自己相信他還好好的活著。

那個時候，從來沒出過遠門的自己第一次在閨蜜沁兒的威逼利誘下踏上旅途——從自家的水鄉，一下子去了黃山。

經過火車一夜多的顛簸，終于來到了這座以旅游業而文明的城市。還沒看到黃山的巍峨雄壯，卻感受到了這里冬天刺骨的寒風。看這天氣，大概很快就要下雪了吧，而大雪的天氣，除了那些專程為了雪景拍攝或者取景而來的人，對她而言是不適合爬山的。

果不其然，還沒到景區入口就下起了雪，不小。

其實可以在山下賓館里住下的，待明后天天氣好了再行動。實在不行，也算是她走出家門來過這勝過天下諸多名山的黃山一趟了吧。但閨蜜就是不同意。

沁兒也是個土生土長的南方姑娘，一直以來呆在南方水鄉的她連做夢都想感受一下那些旅行達人口中氣壯山河的大北方。這次機會，來都來了，絕對不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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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忍受著寒冷的姑娘家家，硬著頭皮邁向了黃山。

雖然提前準備了登山杖，也有防滑鞋和雨衣，但這些根本就沒有太大的作用。雪花在空中搖曳生姿，一落到身上還是要融化，剩下的就是脖頸間的冰涼和腳下的濕滑。

也真是難為她倆了，一路上摔了不知道多少跤、在邁向每一個臺階都是小心翼翼心驚膽戰之后，終于登上了一品松所在的山頭。早就聽人家說：“一品黃山，天高云淡”，雖然此時沒有那種豪邁的心情，但置身在一千多米高的山峰，看著雪花在眼前飛舞，也是有種別樣的心境。

陶醉在登山成功的自豪感中的沁兒突然大喊：“依依，依依你快看，那個人簡直是不要命了”！

“什么啊，哪邊”？

“就在那里，懸崖邊啦”。

順著沁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男子正準備攀巖。在這么寒冷的天氣，他卻脫了外套，好像完全感覺不到冷，腰間系好了繩子的他正在一邊慢慢下去，一邊指導協助他的人一點點放繩子。

我的天，這種天氣，在這么高的懸崖攀巖，真是夠拼！這是依依的第一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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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好奇的她倆看著男子一點點消失在視線里，他下到了很深的地方，比之前見過的攀巖都險要。等到到了一定距離，他終于喊了停，讓上面的人把繩子固定住，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完成真正的攀巖。

真是瘋子……這么滑這么陡峭的路，他居然不讓人拉。依依心里想著，也好奇著，這是種怎樣的體驗？難道他不害怕嗎？有那么多力氣自己上來嗎……

雖然很冷，一路爬上來時因為在走路還好，這會站在這里真的很冷，感覺風快要把面龐削掉了，但依依還是沒有動，她在等，想看看那個男子能不能爬上來，甚至她想問問他，那樣做，到底是什么感受。

大概有二十幾分鐘吧，或者更久，男人終于結束了他的冒險。還沒等依依開口，沁兒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湊過去了，“哇，你好厲害啊，居然在這么危險的地方玩攀巖……簡直是崇拜你。能采訪你一下現在是什么感受嗎”？

轉過頭來男子還沒回答沁兒的問題就先對上了依依的視線，那一剎那，她跟他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心頭一動。

“其實還好，有點累，但很爽，很過癮”。看著依依的視線，他回答了沁兒的問題。

他們還聊了許多，因為都是打算下山，所以倒也結了伴兒。一路上，聽他的朋友叫他楊公子，他笑了笑也沒有反駁，只說大家平時開玩笑習慣這么稱呼了。

楊公子知道她們是第一次看到這些景色，也沒怎么出過遠門，講解介紹了好多值得觀看的地方給他們。看得出來，他不是第一次來黃山，也并不像依依她們，是個只會窩在家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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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公子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依依說不出來是什么，只覺得自己沒有，大概是自由和灑脫吧。

她從來不會去挑戰自己沒有把握的事兒，也從來不愿意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冒險，但這一次，她冒險邀請了楊公子。

在快傍晚回到賓館的時候，神奇地發現她們跟楊公子在同一家賓館。不知道是不是緣分，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不用沁兒鼓動，依依主動開口邀請楊公子一同進行第二天的行程。明天是去游黃山遠景了，雪大概不會停吧……不知道又會有怎樣的奇遇。

其實，第二天、以至于接下來的行程都沒再有什么特別的事發生。因為天氣原因，一些景點封住了，大家結伴去了能去的景點，也聽楊公子一路介紹了各種典故。甚至，在到了一大片竹林的時候，楊公子還給大家吹了他隨身攜帶的笛子。

他的朋友們大概經常聽他演奏，已經習慣了，但依依完全被迷住了。那笛音實在太好聽了，像是有魔性一般一直徘徊在她的心頭，直到旅程結束還不曾散去。

直到大家告別，依依還有些恍恍惚惚的，仿佛耳邊總有笛音在繚繞。明明知道楊公子在看她，但她沒有迎上視線。也說不清是什么原因，可能是今后再也見不到的惆悵吧。

“依依再見”……

臨走時他對她說，然后一張紙條落在了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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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的眼睛很漂亮”，這是紙條上的字，還有他的電話號碼。

柳依依始終沒有撥打那個她早就能背下來的號碼，因為實在找不出一個理由，去聯系遠隔幾千公里的北方的他。對了，他是純正的北方漢子。

“如果，能再見到他，哪怕是接到他的電話，我就不顧一切地告訴他——我已愛上他”……每次特別想念那個笛音以及笛音的主人時，依依就像現在這樣告訴自己。反正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在茫茫人海中，兩個人的緣分是那么渺茫。

“滴答滴，滴答滴”…手機鈴聲響起。

“喂，你好”。

“依依，我是楊遠，楊公子。我在你家樓下”。

這是什么情況，怎么可能剛想到那個人他就打電話給我了，還在樓下。他怎么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完全懵掉的依依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但又往窗外看著，希望是真的。

真的是他，那個讓她思念了又思念的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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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在一起了之后很久的一天，一起去看遍了依依的家鄉，她才想起問他，哪來的她的電話號碼。

當然是從沁兒那早就要到的。只是，他一直在等她打給他，他怕自己太主動會嚇壞她。一直等不到的他不得已才搞了場追上門的戲碼，還好，她也正好愛上了他。

他們一起走過了那么多山山水水，一路從南方到北方，從兩個相戀的人，到確定她成了他的未婚妻。

她要隨他嫁到北方。

但不是馬上。楊公子還有一個一直以來的夢想沒能實現——他要一路從南極到北極，去接受生命的洗禮，去聽從命運的召喚。

于是他們約好九百天后在北方，在他的家鄉相見，她做他的新娘。

不是三年整，因為太長，她怕自己等不起，但又不是兩年，她怕那樣時間太短，不夠他去實現夢想。

九百天的日子不短也不長，但今天是最后一天，他卻還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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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墻上鐘表的時間，今天就要過去了……拿著收拾好的行囊，她終于決定要離開北方，回到自己的南方故鄉。

打開門，依依愣住了。

門外站著的，正是她的北方兒郎。

他，回來了……

她終究沒能離開北方，因為，作為南方姑娘，她已經習慣了北方的秋涼。

我是汝之尾巴草，一個認真生活的女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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