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扶著腳蹲在地上慘笑,等小腿骨痛得麻木,他也笑累了,拖著傷腳去反鎖辦公室的門,一根又一根抽煙。
高盈知道這件事已經無緩,她說服不了老胡,反被老胡說服。她坐在辦公桌前,顧不得形象,煩躁地搓著頭發,對孫明的愧疚像洪水一樣肆虐,反復淹浸著她不安的心,卻依然抱有幻想。
她好不容易抓住的幸福不能再次失去。也許,也許還沒那么遭。畢竟孫明如此愛她,不會因為正常人事變動就否定他們之間的愛,他會理解她吧,一定會的。她走到今天有多不易他是親眼看見的,況且這次評選有多艱難他也知道,也多虧他在中間幫了許多忙。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高盈扔了電話有些發抖,“親愛的,等你氣消了,一定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高盈一天都無心工作,只坐在辦公室打孫明電話,怎么都打不通,她又沒勇氣親自去找他,只能等,等孫明氣消了,或者她晚上早些回家給他包些愛吃的餃子,對呀,他那天說想吃三鮮餡,她一忙就給忘記了,竟然才想起來!
高盈實在等不下去,魂不守舍地把桌上東西往包里塞,電話突然響了,一聲聲催著她又把包里東西胡亂倒出來,才找到電話,果然是孫明。
“喂,親愛的,你終于肯回我電話了,你聽我解釋。”
“好。”孫明答應的異常平靜,而他越平靜,高盈心里就越沒底。
“方進和陳寶華是老胡背著我,挖他們進黎銘的。我提前并不知道,要是我知道,不會讓他這么做的。”
“那你現在知道了。”孫明平靜的嚇人,年輕時候的沖動他已絲毫感覺不到,而他現在覺得沖動又有何意義呢!
“你把他們兩個還給盈琪吧。”
“我……”高盈一時錯愕,不知該如何回答,含糊吱唔著,“他們,他們兩個可能……”
“他們是我的招牌,沒有他們我做不了高端餐會,很多名企老板都是沖著他們的手藝預定餐會,如果我單方面違約,是要退雙倍違約金,而且盈琪在圈里信譽也……這兩個人對我很重要。”
“明哥……”
孫明都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近乎乞求,高盈依然不松口。他苦笑著搖頭,臉上表情很復雜,心里卻異常平靜。
“你辭職吧,行嗎?離開黎銘我們結婚。”
孫明咬了咬下唇,紅著眼睛又問她一遍,“我原諒你不知情,但我沒辦法原諒胡德豪,他做事一向沒有底線。你跟我商量解除他們勞動合同暫時入職黎銘時,我就應該想到會是這樣,只是因為信任你……”
“你別說了,是我錯了,我真沒想到他會背著我干這事。”高盈心里的愧疚翻騰著巨浪,不斷沖擊著她心里的所有建設。
“我不想再跟黎銘有任何瓜葛,更不想我妻子還跟前夫掰扯不清。你能為我辭職嗎?以我倆的能力還可以從頭再來。”孫明心里明知是那個結果,可他就是不給自己篤定的機會,他要聽高盈親口說出來,也就鍥而不舍地問。他不讓高盈轉移話題,也不需她道歉,就等高盈親口回答。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一秒兩秒三秒,每秒的沉默都像拴著鉛塊的繩子,慢慢往下墜……沉默了好一會的高盈囁嚅著:“我不能辭職。”
“從創立黎銘到現在,我吃了很多苦,也經歷好多,好不容易打拼到現在,我不能輕易放棄。”高盈終于忍不住,嚶嚶嚶啜泣起來,“老公,我不能沒有你,也不能離開黎銘。”
“哦。”孫明心里那根繩索猛然被拉直,鉛塊一下子沉到低,把他的心砸出一個大洞。其實這個結果他早料到的,可他偏要親耳聽她說出來,他要她親手打破他的幻想,原來這感覺竟然這么“爽”。
孫明的喉結上下滾了滾:“你,你明天搬出去吧,等搬好了我再回家。”
高盈心里一驚,語無倫次祈求道:“老公,我不要搬出去,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們商量好要結婚的?”
孫明語氣堅定的不容置疑,堅定的冷血無情,絲毫不念舊情,他只是不想再給自己動搖的機會。高盈也終于繃不住,眼淚同情緒一起崩潰。
“我們結不了了,我沒辦法跟你結婚,不可能跟一個眼睛里只有錢和利益的人在一起。你就像個吸血鬼,非要吸進我最后一滴血才甘心。我為你付出已經太多了,把能給你的都給你了,也是你自己拿走的。盈盈,天下沒有那么多好事情,都會輪到你頭上。凡事有在一在二,不會有再三,我累了。”
“還有,既然方進和陳寶華寧愿和我撕破臉,甚至連盈琪股份都不要了,也要入職黎銘,我希望你不要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孫明苦笑著搖頭,“不要在他們沒有利用價值時候,一腳把他們踢了。言盡于此,我們散了。”
“明哥。”高盈慌亂下剛想如何解釋,電話那頭只剩忙音。他一定是在氣頭上,他那么愛我,又怎會因為這件事就跟我分手,不可能,這不可能。等他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就好了,高盈趴在桌上嗚嗚哭了起來。
言盡于此!孫明的心空了,這次是徹底空了,沒想到,他竟在這一瞬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和解脫。
人這種生物是會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而當他再次想起這種疼,緊跟著的是猛然清醒。再回看過去的自己有多傻,說好聽叫執著,說不好聽的就是蝦醬(瞎犟),能在同一個女人身上絆倒兩次,他也算是個笑話了。圈里最深情的笑話!
幸好,如夢方醒。
時間能帶給人什么呢?再深的痛都能忘記,再爛的傷口也可愈合,而隨著時間堆砌和流逝,人也在不斷成長,不斷選擇,學會趨利避害,適時放手。也終會明白真心換真心是彼此間給予,而不是一個人鍥而不舍的盲目。
孫明已經不是十年前的孫明了,他也歷經人情冷暖,商場博弈,整個人沉淀下來,成熟沉穩,不再是當年那個一拳揮到趙偉臉上的楞頭小子。而這一次飛蛾撲火,不過是他不甘十年執著,為了驗證!驗證這個人并不值得。
當年趙偉問他,你了解高盈嗎?趙偉是嘲笑也好,惋惜也罷,對他說:“你這個人不錯,蠻有前途的。只是,看人不太準。”
如今他終于承認,也終于清醒,他愛高盈這么多年卻從來沒有了解過她,直到此刻他才看清,眼前這個他愛她刻骨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而在高盈心中,利益和前途才是一切,她可以為了這兩樣東西一次次把孫明的付出,棄如敝履。
愛,在高盈那里,不值一文。
可笑吧!他真的到今天才清楚地看清,這個女人!
就算全世界離開你
還有一個我來陪
怎么舍得讓你受盡冷風吹
就算全世界在下雪
就算候鳥已南飛
還有我在這里
癡癡地等你歸
你裝作無所謂
其實已痛徹心扉
沒想象中的堅強
堅強的面對是與非
想要給你的安慰
你淡淡笑著拒絕
滿身傷痕的愛情
不值得你付出一切
“喂,能出來陪我喝點嗎?”孫明把電話打給李笙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