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去趟沙漠,感受一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宏偉壯麗。更想去追尋一下三毛流浪的足跡,領略她筆下對生命終極意義的探索。而當我真正踏上銀夏的土地,站在賀蘭山腳下觀看巖畫,這一切來得似乎又如此不真實。
巖畫年代久遠,有的已經風化模糊不清,只有背風面保存完好。它用原生態的文字和圖畫,記錄了當地游牧民族的生活風俗。作為人類智慧開化的象征,最久遠的石刻可追溯至舊石器時代。一筆一畫,是誰的手雕刻而成?我輕輕地用手指撫摸它們的紋理,仿佛正撫摸著一顆悲憫的心。在當時,如果沒有博大的見識,怎會賦予這些千瘡百孔的石崖以溫度和靈魂?看著它們遺世獨立端坐在大漠邊緣,心里總感到一種莫名的孤獨,想象著它吹盡了千萬年的風沙,熬過了多少黯然歲月,是為誰守候,還是在期盼什么?
看過巖畫已是下午時分。沿著“絲綢之路”正式進入騰格里。腳下踏著大唐悠久的歷史,目及之處,草海、山巒、牧民,構成一幅天然的油畫。視線開闊得讓人心生豪情。如果可以,真想來壺烈酒,沉醉在它的懷里。美中不足的是夏天酷暑,駱駝都在掉毛,成把成把,像一塊塊黃斑映在身上,絲毫感覺不到沙漠之舟的威嚴。它們丑丑的,臭臭的,不過性格很溫馴,長長的眼睫毛有種異域的風情。它們走得很平穩,幾乎感覺不到顛簸。叮咚作響的鈴聲,在曠野里如少女清脆的歌喉,格外悅耳動聽。
到達沙漠,風是敏感的先行者。它不同于江南的柔和濕潤,直直的,干干的,熱情地向你擁抱過來。快一陣、緩一陣,如踏著鼓點的舞步,宣告強勢和霸道。來了,如此迫不及待絞干了我體內的水分。頓時我有種荒謬的想法,如果就這樣讓它肆虐地吹,不用多久我就會成為一具風干的木乃伊。風吹過后,沙漠會忠實地記錄下它們的足跡,像梯田,像波紋,層層疊疊,無窮無盡伸向遠方。
到達騰格里的月亮湖已是黃昏。導游開始搭建帳篷,我們則自由活動。我見證了流沙的壯美和絢麗,是的,是絢麗。沙子是一望無垠的金,醒目亮眼。因為有著很高的坡度,你只需用手指輕輕一按,沙子便向下瀉,先是一縷兩縷,再是千縷萬縷,瞬間形成金色瀑布。原來這就是流沙,美得驚心動魄。怪不得有人說“風華是一指流沙,蒼老是一段年華”,果真如此。
月亮湖的水倒映著天空,呈現出清澈的藍。湖畔周圍生長著一圈綠色灌木,灌木外圍是金色的沙。藍綠黃三色層次分明,如一塊巨大的翡翠鑲嵌在這茫茫沙漠中。我以為自己對美景早已麻木,不再輕易感動,而此時,還是被狠狠地驚艷了一回。風沙沒有蓋住它清澈的眼眸,烈日也沒有把它給曬成焦黑,它依舊年輕嫵媚、充滿柔情。
湖的周圍殘留著一些古堡城墻。在它們迷宮般的建筑中,依稀可以領略到昔日的繁華。如今,空蕩蕩的殘垣斷壁再也無法響起歡聲笑語,它們滿腹惆悵站在那里,成為傳說。呼嘯的風卷走了來時的路,我迷失了。沙漠唱著神秘的死亡之歌向我靠近,我沉溺于悲涼的美景中,忘記了它致命的殘忍。天地悠悠,我只是一只螻蟻。
我無法控制自己恐懼的情緒,從沙坡上滾了下來。滾燙的沙粒粘在發間、眉間、唇齒間,有一種自虐的快感。沒有長河落日,沒有海市蜃樓,沒有三毛深情的荷西,只有無盡的黃、無盡的藍,單純而熱烈。一瞬間,我真想把自己深埋在這沙漠下,讓生命消失。此時,死亡有一種別樣的誘惑。
導游找到我時天已黑,天空不再是空曠的藍,而成為一塊深黑色的幕布蒙在眼睛上方,蒙住了白天看到的所有景色。星星是一枚枚釘在上面亮晶晶的圖釘,仿佛伸出手就可以撥下。所有的喜怒哀傷沉靜了、睡著了,只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
鉆進帳篷,沙漠的夜晚呈現死一樣的寂靜。同伴的鼾聲讓人心生暖意。星星墜入我的夢里,不過,它們都變成了晶瑩的甘露,澤被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