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那里就在那里

我出生在大別山區,那里毋庸諱言是貧困的,是閉塞的。直到我小學畢業的時候,才第一次傳來天大的喜訊:離我所居住的村子三里地的地方修通了一條公路。對于我來說,公路這個概念在課文里看到過,實物卻沒有任何可以翻看的印跡。記得通車的那天,全村的人們放下手中的活兒,走幾里地的山路去看“西洋景”。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樣一種環境給我的人生留下了難以克服的陰影。我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好強,都忌諱別人說到我的不是,都害怕別人知道我沒見過世面,害怕有人知道我第一次見到汽車呼嘯而過時的興奮與激動。以至于后來很多年,每當有人問起我的家鄉時,我都會脫口而出那個我從來不知道什么樣子的地級市的名字。

當我第一次坐汽車,坐輪船,坐火車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的時候,感覺這里的一切與我都是隔絕的。我不知道怎樣出行,不知道怎樣與人交流,不知道公交車有不同的路線,不知道城市的商場琳瑯滿目,甚至看到商場的服務員裊裊娜娜走到跟前說“請問先生有什么可以幫到您”,都會面紅耳赤。

時至今日,這種自卑感雖被另一種世故壓在心里底層,但我清楚地知道它無處不在。可喜的是,如今基本可以做到不動聲色,了無痕跡了。這倒不是因為我生活在城市的時間長了,更不是因為我顛覆了自己人性的另一面。而是因為我接觸的東西越來越多了,學習的知識越來越豐富了,見識也越來越廣了。

如今回過頭再看看自己走過的幾十年時光,又有什么比一份對生活的自信更重要的呢?我們可以是貧窮的、卑微的,但只要我們的人格是高尚的,靈魂是清澈的,又有什么可以膽怯?我們見識少,可以想方設法開拓自己的眼界,我們能力差,可以努力學習提高自己的素質,我們生活窮困,可以努力創造財富……人生其實不就是這么簡單嗎?

人,之所以畏首畏尾,不外乎兩種情況,一種是把自己看得太高,害怕會失去;一種是把自己看得太低,害怕得不到。就像我們在培養孩子的過程中,不管孩子怎么想,總是一味地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孩子身上。就像我們有些在位時呼風喚雨精神抖擻的人物,一到退位就一夜白頭,歸根結底是因為他害怕離開了那個位置就失去了資本。

經歷人生的變遷,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你站在那里,就好好做自己的事情,享受自己的生活。你的高傲和自卑一樣,換不來任何同情和回報。

活著,除了努力提升自己,就是努力活得簡單。如果你是空虛的,無論你把頭抬得再高或者壓得再低,一樣會在社會的審視中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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