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還沒聽說過,在那一年的草長鶯飛時節,有那樣一只輕飄飄的紙鳶,在蔚藍色的天空上不留痕跡地飛過,地上的人,癡癡地望著天上飛著的紙鳶,也曾如你我一般凄惘。
?我沒有告訴過你我是誰,因為那只是沒有必要的開口,我沒有告訴你看著紙鳶的人會是誰,我只想說,那在漫長而久遠的歷史長河中,你回溯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現,還有她那一般的人存在過,是如此平凡普通,如沙子一般存在于漫漫長河中,史冊上永遠不會有她的絲毫記載,即使在短短幾十年間,這個人也會如輕煙一般,飄散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消失地無影無蹤。
?你不會知道,她曾生活在那樣一個年代。少時,當她還是一身素旗袍時,戰火的硝煙便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動蕩的年代,使弱小的她漸漸趨于堅強,堅強得讓她快認不出自己來。目睹過一次次生死流離,便再無牽掛,只是安于陋巷一角。在一座古老的庭院中,在一椽木屋中,安然的渡過余生。無人問津,至始至終,一直是自己安靜地生活。
? ? 直到那一天。
?一只紙鳶,從遠方的灰藍天空越過樹梢,飛過斑駁的院墻,在她的注視之下,落于自家的后院,那長滿青苔的后方庭院,連墻角的丁香也那樣無力地垂著頭,院墻上的墻皮一層層剝落,告訴著你它的年紀。可那只紙鳶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安穩的休息著,好像一只青鳥在旅途中的一次安頓,卻沒有再次起飛的任何征兆。
?那時的她坐在窗前讀書,書頁泛黃,她早已將那些文字讀到了無味,癡癡地,看著天空,恰如昔日少女時節一般。然后,她看著這美麗的鳥輕飄飄的落于庭中。呆住了。似曾相識的感覺瞬間席卷了她。那是多么久多么久的從前啊。當天空尚是清澈無比湛藍之時,當空氣尚未混雜著火藥氣息之時,當她還是那樣清純動人之時,她也曾在風中奔跑著,手中牽著一根細細的線,看那美麗的紙鳶在上方的天空中飛舞著,隨著自己一起奔跑,一起歡笑,風穿過自己的衣襟,裙擺隨風起舞,上方的紙鳶呼啦啦地響著,好像在唱歌,她笑著,跑著……但那是多久之前了呢,淚水漸漸模糊了雙眼,緬懷舊事的自己,是那樣的不堪一擊。她沒有說話,起身走向庭院,走向那和她一般沉默不語的紙鳶,彎腰撿起它,輕輕拍去它的灰塵,拿進屋中,收好。她相信著,會有人來尋它的,它是那樣的美麗動人,美得讓她要忍不住再出流下淚來。
?就這樣,生活仍然如水一般平靜地過著,院外硝煙彌漫,院內人心平淡。只是,那只紙鳶的主人呢?在何方呢?時間過了那么久,為何還沒有人來找過它呢?是否也是如自己一般,在這紅塵中,悄然地被人們漸漸遺忘呢?
?也許便是遺忘吧,當你已退去了光鮮的外衣,落拓到這般境地,當你早已不再年輕,時間在你的臉上無情地刻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當你再也無法走出這庭院半步,去面對這世外滾滾紅塵,你留給人們的,連背影都微乎其微。你無歌喉,唱不出在世外仍有人聽得懂得歌,你無文筆,寫不下一封世外人可以看得懂的信,你有的,只是靜默無語,在這悄然流逝的時間中,與孤獨為伴,與自己為伴,承受著注定被遺忘的身世。
?時光荏苒,光陰匆匆。好久了,久遠的讓世人也說不清過了多少年。那個庭院仍然還在,院墻的墻皮依然脫落著,一層又一層。青苔已經很厚了,丁香腐爛得連根莖都沒留下,主人早已不在,木屋內空蕩蕩,只有那窗臺上掛著的一只早已被風雨摧殘地只剩下勉強叫人可以認出的一只破舊的紙鳶,風起時,隨風舞著,呼啦啦的響著,好像它一直都在那里,好像它又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不曾記得她姓甚名誰,我也和眾人一樣遺忘過她,似乎,她生來就是注定被遺忘的,是宿命,和那只紙鳶一樣。卻不似你我這般,仍在紅塵俗世中摸爬滾打,只求走時還有身影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