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昀蛟滎元果然和家主越澤一個性子，說做什么，都會干脆利落地實行。所以第二天一早，蕭艾又在餐桌旁看見那一頭顯眼的銀色頭發。
還好今天不是“三方會診”，她默默吐槽一句，走過去坐下準備吃早飯。
早飯過后，三人來到越澤的練功廳，看見滎元明明兩手空空，卻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拿出了無極珠，她又忍不住嘴快了一句：“這個無極珠你從哪拿出來的，不會一直是藏在肚子里吧？”
話音未落，好幾道目光都看向了她，跟在后面的秋分甚至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越澤回頭看他一眼，他急忙閉上嘴，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嚴肅表情，不過明顯確實忍笑忍得很痛苦。
蕭艾其實問完就后悔了，她自己都有隨身攜帶的乾坤袋來裝東西，更何況人家是活了近千年的蛟龍，身上藏個把東西還不是小菜一碟。啊啊啊，為什么一見這個蛟龍她就什么問題都能問出口，連經過大腦的時間都來不及。
滎元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也在奇怪她為什么總是會問這種不著調的問題，但還算和顏悅色地回答：“當然不是，我們蛟族和龍族一樣，靠近頸部的鱗片底下都可以藏東西，有什么問題么？”
沒有沒有沒有，蕭艾一臉大開眼界的表情，急忙把自己的智商拉上線，“今天又要用無極珠測試我哪方面的能力？”
越澤開口：“滎元已經將昨天的事情告訴我了，今天的測試其實很簡單，就是測試一下你的五行轉化能力，”
蕭艾一怔，“可是我完全不會啊，要怎么轉化？”
“考慮到你還不會五行轉化的方法，所以今天只是測試一下你對于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解能力。也就是說，你對于五行相生是怎么理解的，就會在無極珠中顯現出相對應的景象。”
蕭艾琢磨了一下，意思就是，編一個關于五行相生的故事，然后編圓了唄？不管五行到底是怎么轉化的，只要在這個故事里，五行力量元素能自如轉化流通，并且最終形成完整的循環，就可以了唄？
滎元道：“沒錯，你也可以這樣理解。而且就從昨天的情況看來，或許你創造出來的五行循環，很有可能和尋常的并不同。”
越澤從滎元手中拿過無極珠遞給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頓了頓，道：“開始吧，你放心，有我們倆在這里護法，你不會有什么事。”
護什么法，蕭艾看了兩人一眼，接過無極珠，她才不需要什么護法。正要開始，卻想起了有個問題還不明白，問道：“先等一下，我想問問，所謂五行相生相克，是建立在五行元素一開始就全部存在的基礎上，還是單純的只存在一種元素，再開始向別的元素轉化？”
怕兩人沒聽明白她的意思，又急忙補充道：“我是說，人類出現以前，世界上的自然萬物就已經存在了么。然后人類認識了萬物，開始把各類元素大致劃分為五種類型，這就是五行的來源吧？所以說，五行元素在一開始就是全部存在的，只不過是單個獨立存在的，之間沒有聯系，各類元素當中所蘊含的力量也是沒有聯系的吧？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原本看起來沒有聯系的元素結合起來，找出它們內部的聯系，然后讓原本靜止獨立的力量流動起來，形成一個循環的動態平衡，就跟形成一個生物圈一樣，是這樣吧？”
兩人對視一眼，都頗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她能想到這么多。越澤沉吟了一下，道：“你說的很對，五行元素應該是一開始就存在于天地間的，所謂五行的轉化，也應該建立在五行元素全部存在的基礎上。轉化應該是看你如何調用各類元素，而不是只有一種元素的情況下，憑空去轉化。”
“而且我覺得，每一個人，甚至每一個生物，體內都應該包括有所有的五行元素。而我這種所謂水屬性的體質，應該只是在水這一方面比較突出，其他方面比較弱而已。”
蕭艾說完，看見兩人的目光都有些變了，頓時有點緊張，“啊，那個，我說的不一定對……”
“每個人都有所擅長，但其實也五行俱全。”滎元聲音沉沉地開口，“你說的不一定對，但是也不是沒有道理。你看看無極珠。”
一句話提醒了所有人，六只眼睛瞬間看向無極珠，連蕭艾自己也吃了一驚，不過這幾天來連續受到的震驚是在太多，她也已經淡定多了。
此刻在她手中的無極珠，并沒有像昨天一樣顯現出灰藍色大海的景象，反而只有一片云霧在不停地流轉涌動，充滿了整個珠子，似乎是無法凝結出景象。
“這是怎么回事？昨天明明不是這樣的啊？”蕭艾把無極珠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這無極珠到了她手上之后，幾個人說話的時間已經足夠云霧變出好幾個大海了，可是現在看起來，里面的云霧還是沒有停歇凝結的跡象。
滎元看了越澤一眼，發現自家家主也正皺著眉頭盯著無極珠，似乎也有點想不明白這件事情，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昨天你動用了五行法術之后，你的法力，恐怕是已經發生了一些改變。”
越澤抬起眼睛，把視線從無極珠轉移到蕭艾身上，問道：“昨天滎元是讓你測試各類屬性的法力強度，是嗎？”
“嗯，對啊。”
“那你有沒有想過，既然是測試各類屬性的法力，無極珠當中相應地就應該顯示各類景象，那為什么你催動法力的時候，卻顯現出連貫的景色變化？”
蕭艾頓時一臉懵，這種情況，她還以為是使用完一種類型的法術后沒有停歇直接使用另一種的結果，無極珠當中的景色會有一個緩沖變化不是很正常么，總不可能這一秒鐘還顯示的是冰天雪地，下一秒鐘就瞬間變成參天大樹吧，這也太突兀了。原來，這竟然還是一個不正常的現象？
滎元搖搖頭，“緩沖變化是有的，只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當法力撤走以后，無極珠當中的景象就會重新變回云霧狀，就像現在這樣。如果法力轉化非常快，無極珠中的景象也只會在當前出現短暫的停滯，然后很快變成下一種法術的景象。而像你昨天那樣已經出現類似五行轉化的景象，我也確實是第一次見。其實單純只使用一種法術的景象，你也見過了，你最后使用雷系法術，無極珠顯示出來的，就是平常使用單獨一種法術應該顯現出來的景象。”
越澤接著道：“而且，使用單獨一種法術的時候，無極珠中是不可能出現別的元素的。但是，當你催動水行和木行力量轉化的時候，無極珠當中為何會出現土地，這一點，你就不奇怪么？”
蕭艾當然覺得奇怪，被他們一說，還覺得更奇怪。猛然一下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她覺得頭都大了。不就是出現了連貫變化的景象么，今天要測試五行轉化能力，難道還不會同樣出現連貫變化的景象？
“你們不就是覺得單獨催動一種法術不會有連貫變化的景色，只有使用了轉化方法才會出現么？還在那里糾結有沒有意思，不管了，我先試一下轉化各類法力，要是還是出現和昨天差不多的景象，那不就得了。”
越澤想了想，覺得也沒有別的更好解釋了，眼看著她自顧自地就要開始催動法力，也只得點點頭，“那就先試試看吧。”
蕭艾想了想，覺得還是從自己所知的最基本的五行相生開始，雖然滎元說自己可能會幻化出來一個不一樣的循環，但是現在她還是想不出來有什么別的相生循環。
漸漸地，無極珠當中的云霧開始停歇，幻化出一副美景。肥沃的黑色大地，一條大河從當中奔流而過，遠處還有高聳入云的雪山，山頂上覆蓋著厚厚的白雪。
此刻應當是初春時節，河水剛剛解凍，星星點點的野草也開始冒出頭來。隨著氣溫慢慢升高，山頂上的冰雪融化，匯入山下大河之中。河水越來越大，大地仿佛就在眨眼間被鋪上了一條綠色的地毯，山坡上的樹木也郁郁蔥蔥，茂密繁盛。隨即，盛夏時節轉眼而逝，和上一次一樣，在草木枯黃之際，一道閃電降下，點燃了大地。熊熊山火將萋萋草木燃之一盡，但同時，草木的灰燼被埋入大地之中，為來年新一輪的草木發芽提供養分。景色變幻到這里并沒有停止，氣溫繼續下降，河水漸漸枯竭，天空也開始飄起片片雪花，雪落在山頂，覆蓋上厚厚的一層。
當蕭艾抬起眼睛，才發現對面兩人都是一臉復雜的表情，與其說是驚訝，還不如說是想不通更多一些吧。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無極珠中仍然顯示著四季的交替，草木枯榮，風景美不勝收。
不過，她倒是想起自己一直想不通的一個問題，若是說四季和五行對應，春季屬木，夏季屬火，秋季屬金，冬季屬水。那么，最是應該位于中間地位的土屬性，應該和哪一個對應？
“在夏與秋之間，有一段時間稱為長夏，屬土。而且以你在無極珠里幻化出來的景象看，你也可以理解為，在土地的基礎上，才有了四季的變化。”越澤及時開口為她解答了疑惑，看了看滎元，兩人心中已大概有了計較。
“那如果我只使用土系法術呢？”蕭艾仔細想了想昨天的情況，自己好像確實沒有單獨使用過土系法術，不禁好奇起來，不等那兩人開口，就已經下手了。
無極珠當中的景象再次變化起來，高山崩塌，河水枯竭，大地龜裂，狂風卷起一片片飛沙走石，地底熾熱的巖漿似乎隨時都會噴發出來。乍一看去，仿佛一派世界末日的景象。
兩人看著無極珠里出現這樣一副景象，驚訝之余還來不及阻止，就聽見蕭艾突然一聲驚叫，手一松，無極珠便骨碌碌地滾到了滎元腳邊，里面維持了幾秒鐘那副世界末日的景象，便因缺乏法力的支持又變回了繚繞的云霧。
越澤立即反應過來，“怎么了？”
蕭艾沒有回答他，怔怔地抬起頭來，眼神里一片呆滯，忽然腿一軟，差點摔倒。
越澤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發現她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剛才應該是受了極大的驚嚇，才能被嚇成這個樣子。
他幾乎是半架著蕭艾，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見她還是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伸手覆蓋上她的頭頂，法力從手心透入，這才盡量放柔語氣問道：“剛剛你怎么了，你看見了什么？”
安定人心的法力從頭頂透入，蕭艾這才覺得自己稍微找回了一些力氣，剛剛她甚至連手指尖都是僵硬的。她才知道，以前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被嚇得大叫，那其實是還沒有被嚇到極限而已，最起碼還保留著基本的判斷能力。遇到了真正的恐怖，會讓人在瞬間就失去神智，說簡單一點，就是整個人就是被嚇懵了，哪里還有心情去大喊大叫。
找回了一些神智，她才聽見越澤開口問她，不過說了什么并沒有聽清，下意識地回問道：“你剛剛說什么？”
越澤不由得皺了皺眉，剛剛她看見了什么，居然能被嚇成這個樣子，而且，這景象居然沒有在無極珠當中顯現出來。耐心又問了一遍：“別害怕了，我們都在這里，剛剛你看見了什么？”
剛剛看見了什么？蕭艾回想起剛才在無極珠中看見的景象，不由得又打了個哆嗦。那一張從地底冒出的恐怖的臉，在崩裂的大地深處出現，熾烈的火焰組成了五官，臉孔周圍是肆虐的滾滾巖漿。不，不應該說是看見的，準確地說，應該不是她通過眼睛看見的，就好像突然出現在腦海深處一樣，那種恐怖的感覺突然就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底。
“這是你使用了土系法術后看見的？”滎元覺得不可思議，這丫頭之前的土屬性力量和她擅長的其它兩項法術相比，弱得幾乎可以忽略。就算是昨天使用了無極珠之后，力量有所增長，能在無極珠中幻化出景象來，已經很不錯了，出現那副世界末日的景象已經是她的力量極限，怎么又會出現一張面孔？
越澤收回手，站直了身體，搖搖頭，“這張臉和她在無極珠中幻化出來的景象不一樣，我們兩個都沒有看見，無極珠只是把抽象的力量幻化成比較直觀的景象而已，說白了，就是給別人看的。而只有她本人看見，我們看不見的，就已經不是能在無極珠當中出現的景象了。”
蕭艾已經完全回過神來了，聽見他這么說，趕緊插空問道：“那我看見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越澤看了看她，見她雖然是努力平穩著心神，但剛剛經受過那一番驚嚇，仍然是有些驚惶，開口時帶上了一點安慰的意味：“你不用害怕，剛才你看見的東西，雖然我還不能確定那是什么，但是或許會和你身體里的離火有關系。你既然已經可以操縱離火，那這種力量應該也不會傷害你。你之所以會感到害怕，可能是這個力量太過于強大，你暫時還不能承受，這是人類身體的一種自我保護。你放心，我會盡快幫你弄清楚這到底是什么，也有助于你繼續修煉。”
滎元湊近了些，像從來沒見過她一般又把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青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她黑色的頭發，“小丫頭，看來你身體里除了離火，還有很多你自己都并不了解的秘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