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連載——癡情冢(五)

八年前的一場時疫,因為太過驚心動魄,至今歷歷在目。

時疫來勢洶洶,傳染性極強,醫藥有限,爹爹和另外兩家醫求見胡縣令,講明厲害,請他定奪。

中午時分,胡縣令決定封村,村民進山。

那天早上,我沒有告知爹爹,獨自上山采野果子,返回時鎮子被搬空,我蹲坐在門檻上直嚎。

往日一哭爹爹都會及時出現,可是那次,我失算了。

哭夠了,我摸黑走過空洞的國槐街,去陸伯伯家。路上隱約有人們遺落的的鞋襪和不值錢的行李,丟的亂七八糟。

鎮子是被壞人搶劫了嗎?人都去哪了?是被壞人擄走了嗎?爹爹他們危險嗎?

又或是鎮子上的人集體搬家了?

是我貪玩貪吃,所以厭棄我了嗎?可是,爹爹視我如明珠,怎么舍得丟下我呢?

空蕩蕩的鎮子藏著無盡的黑暗,加劇了我的恐懼。

不太長的路,我的假設有千萬種,綿延著各種不好的猜測。

我摸摸索索到了陸伯伯家,他大門敞開,我欣喜地以為他在,沒想到,空無一人。客廳桌子上留著一副畫,上面有畫著我能看懂的進山跟爹爹匯合的路線。

月光暗淡。

我在灶臺上摸到一盞油燈,點燃后,看到桌子上留著一副畫,上面有畫著我能看懂進山路線。

我提心吊膽地照著圖紙進山。

快進山的時候,我聽到狼的吼叫聲,不由得走得急了些,摔倒在地。

燈油灑了一地,小小的一團亮光,猛然消失,我瞬間失去了方向感。山石像怪物一樣逼近,壓迫感讓我心一個勁兒撲騰。

我努力爬起,卻被什么拽住了裙擺,我哇哇亂叫。

想跑跑不了,聽到地上傳來一聲呼喊:“翠兮啊……救救我的翠兮”

接著微弱的月光,我戰戰兢兢地看到,躺在路邊的是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男孩。觸到他的額頭,灼熱感由過指尖傳遞過來,他應該是發燒了,不知是不是染上了時疫。他無力地指向一個鳥籠,里面是一只沒精打采的鸚鵡。

爹爹行醫為生,就算我瀕臨絕境,也秉承父志。第一個念頭,帶他去進山找爹爹。

我克服恐懼回鎮上找到一輛推車,拉他進山,他得以活命。

翠兮,他昏迷時念念不忘的那只鸚鵡,現在是我最好的伙伴。

難怪他方才惦記我的玉佩,那玉佩原本在翠兮頸上掛著的。

病未痊愈,他便離奇失蹤。

不久,金兵在慶華鎮挨家挨戶搜索逃犯,據說找十來歲的男孩,也有人說,逃犯是大恒的皇子,在送往金國當質子的途中逃跑,我還聽說,金兵把那個孩子處死了。

眼前人莫非是舊時客?

八年的時光一閃而過,他的模樣只剩下一團不具體的影像,想對號入座很難。

我不知道我想起的,是不是眼前的他。若是,等他報答我嗎?

呵,真的不需要。

翠兮跟了我多年,情分很深,若他討回,我必不舍。

我心中一凜,祈禱翠兮不要來。

所以,就當從未遇見,然后各自按部就班地生活吧!

哦,他長袍對襟處所繡的花很別致,好像在哪兒見過。對,是龍蚩花,開放的龍蚩花。

我胸口似被重擊,不由得喘了幾口氣。

人都說八百里祁福山地杰人靈,奇花異草無數,但是,從未有人采得到龍蚩花。其實龍蚩花不是長在山里,它長在……

噓!話不可亂講。

從我記事起,就聽陸伯伯說過一句話:龍蚩花開,敵寇不來。

在藥書,龍蚩花是一味絕跡的草藥,可解百毒。在大恒,代表止兵戈,不見人間疾苦,是大恒國泰民安的象征。

龍蚩不是野草花,世人鮮有人得見龍蚩真容,他衣襟所繡,為何和我所見不差分毫?他究竟是誰,何德何能,把龍蚩花當做日常配飾?

多少年后我才知道,那些幼時時遇見的人,就算裝作不認識,也會留下印記,無法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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