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作家,應該學會挖掘事物本質,并以不直白的方式寫出來,所以得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要注意,避免體驗式寫作。”
午夜12點01分,車廂仍舊明亮如晝,白晃晃的燈照在昏昏欲睡人們身上,像是在索取什么真相。跟上次坐車不一樣,這次沒有人打牌,只有手機外放著電視劇,陳喬恩肆無忌憚的大嗓門和手機音量被調小形成一種反差,像是被卡住喉嚨的人在嘶吼,一下一下,飄渺。睡著沒睡著的人都更困了。我也困,但頭枕在手上實在睡不著。
鐘,咳拉咳拉在走。12點02分。
白圍裙帶著座位卡薄過來收茶座費,“35塊錢一位,坐到明天早上六點。”有六個小時,不敢反駁,乖乖交上錢,不然這點座位都沒有。有人玩笑說能收不少。人家半笑不笑看他一眼,不買滾蛋。實在沒事做,看白圍裙收錢竟然都成了很有意思的消遣,白圍裙挺漂亮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看多了這個車廂的大老爺們兒,不過會奇怪她怎么會在鐵路上上夜班。沒有半點歧視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她很漂亮,不應該在這跟一群沒票的人在漫長而又骯臟的車廂熬夜。想象一下,黑夜中一列駛向遠方的列車,5號車廂亮著燈,有一個美麗的白圍裙低頭收錢,真浪漫。有意思的是,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在意她的漂亮,除了看電視的人,其他人交完錢都是繼續低頭睡覺。
從包裝箱上撕下外表一層紙,我寫下:“鐵路上工作人員以一種絕對的權威壓制著......不管......在這種情況下......后者以一種奇怪但默契的方式,互相理解、照顧......”
12點05分。一個小胖叔叔過來發盒子,盒子上面寫的是“35元”,嗯,是剛才的贈品呢,有點驚喜到。里面是一包旺旺小餅干、一包QQ糖、一包盜版泡芙,還另發了一瓶水。小胖叔叔喊醒全車的人,“吃好喝好!”冷靜又熱情地。我都要忍不住笑了。
“必須要記錄......感動......是這么不人性的旅程中奢侈而又意外的溫情......陌生的旅客們......火車上的故事。”說實話,什么火車上的故事,我一點都不好奇,我只想睡覺。故事有一個就夠了,而再而三就令人乏味。沒有一之前覺得電影里實在拍得美,然后向往,蠢極了。椰子是對的,“如果他把你綁架了怎么辦,你實在是幸運。”現在想來的確是傻人有傻福,有點后怕,這畢竟是現實生活,怎么能跟一個陌生人一起下車。
可是時間過得實在太慢了,把手機亮度調到最低,書拿出來,21歲的小鬼,竟然寫這么冗長的敘事,半指節厚,越看越困。12點25分。一個聲音,“看不看電視?”是陳喬恩的主人。“不了,謝謝。”笑著回絕,可是眼睛不由自主看過去,盡管一向不看國產電視劇,盡管待會肯定會diss陳喬恩的演技,但還是沒有骨氣地盯著他的手機,無聊殺死我的堅持。那就看吧,看吧看吧。
上一次這個點兒已經在睡覺了,打牌打累了,輪流看行李,上次根本不擔心會被偷行李,因為總覺得周圍都是好人,也確實沒被偷,應該都是好人。現在在看電視劇,可能真別睡了,到明天早上六點半,然后再坐汽車,回學校睡。陳喬恩演得真不好,我只是看了三集而已......“不看了,謝謝。”不多會他也關掉手機,原來他也不想看了,到底是困了。凌晨2點,還有三個半小時。“出乎意料地難熬......眼睛......太陽穴......疼......熱水澡......被窩......不該吵架......爸爸......打電話告訴他......控制不住發脾氣......改......畢竟愛......老了更脆弱。”
小胖叔叔又過來喊,“補臥鋪嗎?誰補臥鋪?有臥鋪票了。”陳喬恩主人轉過臉來跟我說,補吧,我給你出。不用不用,謝謝,我自己來,謝謝你。白圍裙看我們一眼,說先給他補,“62。”一張大紅毛爺爺。“我的呢?”“52。”又拿一張大紅毛爺爺,“別別別,謝謝,我自己來。”可是白圍裙沒有找錢給他。堅持更讓人誤會了,看來在火車上真是沒少故事。我只付了14。
兩個人一起買票的代價是,要跨越很遠去找一列床鋪并列的車廂,橫跨10節。哐啷哐啷拎著大箱大包趕過去,脫鞋、倒頭躺下,半天,死活睡不著,旁邊鋪位老爺爺在打呼嚕,嘴巴一呼一呼,好臭。艱難轉過身去看窗戶,火車皮掛了一溜燈,所以往外看可以看到遠處田野的輪廓,是以前坐臥鋪最喜歡的風景。哎,這么累,沒有想到到了臥鋪卻睡不著。“女人總是要占男人的便宜的,對嗎?”那次也是沒票了去了餐車,結果玩太開心了,被游說在不是自己目的地的城市下車,還好安全回家,后來被家里知道,好一頓罵,差點家法。現在想來也是他付的餐錢還有補票錢。“......風度......男人......承擔......照顧......不......女士付賬......愉悅......漂亮......物質,”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迷迷糊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