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哥回來了。突然看到背著包站在門口的他,我的心怦地一聲,好象要蹦出來,我呆在那里,發不出一絲聲音。聽到媽說:
“俊兒,你回來了?你咋沒打聲招呼呢?快,快進屋……”
? 哥考上軍校時,全家人都很高興,唯獨我,其實我也從心里為他高興,但是憂慮更甚,沒有人知道我心里的秘密,除了他。那天晚上,在我屋里,他久久地凝視著我,然后猛地一下擁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
“放心,丫頭,我永遠是我,你不信我嗎?”
我無語,把頭深深埋在他的懷里,淚水悄悄地流出來……
兩小無猜? 鄙視中長大的“兄妹”
明俊不是我的親哥,我六歲那年隨媽嫁到他家里,他比我大兩歲。初時,我們象所有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一樣,不僅不親密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敵視,是一次又一次被人欺負、遭人鄙視時的相惜相憐讓陌生和抵防消失,同在一個學校讀書的我們關系日益友善,直至親密無間,勝過親生兄妹。
升入中學以后,我們不在一個學校了,他考入城里的重點中學,離家遠了,每星期才回來一次,那時,我只知道自己特別盼望周末,因為那一天,哥會回來,全家人就象過節,氣氛好溫馨。直到那年暑假,那天午后,一切都不同了。
那天,爸媽飯后去親戚家了,我和哥在家看電視,我說,哥,我渴了,我們吃西瓜吧?他答應著就站起來去洗瓜,我連忙去拿刀,我們一邊嘻鬧一邊切瓜,“哎喲……”一不小心,刀劃破了我的手,哥動作比我還快,他一邊緊緊捏住我的手一邊連聲問:
“疼嗎?疼嗎?丫頭?”……
哥從來都不叫我名子,我也喜歡他叫我丫頭。我沖著他咧嘴,他面帶慍色:
“還笑,都怪你,瘋丫頭!”
我撒嬌:
“怪你,都是你鬧的……”
我仰起臉,突然發現哥的神情不對,他呆呆地盯著我,突然紅了臉并迅速躲開我的目光,小聲說:
“你自己捏住,我買創口貼去……”
說完就跑了。后來給我貼創口貼時,他一直不肯看我,我的心也莫名其妙跳得很快,我們都沒說話,默默地看了一下午的電視,直到爸和媽從親戚家回來。
從那以后,我們再也沒有了以往的親密,都有意無意地躲著對方,我既渴望周末又害怕周末,最后連媽都看出來了,那天我無意中聽到爸和媽的對話:
“他爸,孩子們真的長大了,我看這些日子他們都不再象小時候那樣瘋玩了,你注意到沒?”
“是嗎,你還別說,你不說我真沒留心,唉,孩子大了都這樣吧,知道害羞了……”
大學夢斷 互相慰藉的甜蜜時光
就這樣,直到哥高中畢業,我們都很少說話,但我知道他對我越來越好,每次回家,他都搶著幫我干活,喂豬、掃地、洗碗,這些平日里都是我干的活,只要他在,我都插不上手。時而,我會在我屋里的桌子上看到一些小禮物,有時是一個漂亮的貼畫,有時是一支造型可愛的水筆,我知道這都是哥省下生活費給我買的,我總是默默地收起來,悄悄地享受著哥對我的這份溫情。
哥高三那年,媽突然病倒了,乳腺癌,還好,發現得早,去省里做了手術后算是撿回了一條命。可媽這一病,把家里的那點積畜全折騰完了,還借了親戚一些錢。我們全家臉上都蒙上了一層愁紗,只有哥,每次回來都裝得若無其事,還天天跟媽撒嬌開心。高考前,哥突然心血來潮,天天說要去當兵,說什么當軍人是他今生的夢想,剛開始家里人都覺得奇怪,后來媽突然掉淚了:這孩子,都是我拖累的……? ? 大家都明白了,沒有人再說什么,哥也不再說他的“軍營夢”,可哥沒參加高考,而是在家里蒙頭睡了兩天,我知道他不想家里拿著他的通知單難過,因為他一定能考上,他的成績在那所重點中學里一直名列前矛。第三天,哥象換了一個人,整天笑咪咪的,開始找著我說話,我也想給他一些安慰,所以我倆很自然就恢復了以前的親密。
爸和媽經常要到城里醫院復查身體,那個夏天,家里經常就我們兩個人,哥對我關懷備至,我更是體貼他,因為我知道他心里難受。有一天,我特意買來甜醬,為哥做了他最愛吃的炸醬面,吃著吃著,我突然看到大滴大滴的淚從哥的臉上流下來掉在碗里,他頭也不抬,一個勁地往嘴里扒面。“哥……”我號啕大哭,撲進他的懷里,他緊緊地擁住我,開始抽泣……
不知什么時候,我們吻在了一起,我忘了一切,只想給他安慰,只想給他快樂,只想陪他忘掉一切痛苦……我們吻著,就著我們咸咸的淚水,生活的苦難將我們緊緊地連在一起,彼此需要,彼相慰藉,哥拭著我臉上的淚說:
“丫頭,我心里有你,已非一天兩天,你也是嗎?你心里有哥嗎?”
我哽咽著點頭,他再一次擁住我,深深地吻我,我窒息了,昏暈了,任他吻著,也瘋狂地回吻著他……直到院門驟響,爸和媽回來了。
我慌亂地推開他,跑到院子看到爸媽時,我心里開始慌恐不安,一下子回到現實中來:我們是兄妹啊,我們怎么可以做這樣的事?以后該怎么辦啊……
哥仿佛沒有這樣的顧慮,他瞅空就鉆進我的小屋,不放過任何跟我獨處的機會,他說:
“丫頭,你為什么躲我?你不喜歡哥嗎?你不想跟哥在一起嗎?”
我無助地看著他,欲言又止。他笑了:
“我知道,你怕人家說我們是兄妹嗎?小傻瓜,我們又沒有血緣關系,怕什么?”
說完他就吻我,瘋狂地,不顧一切地……他的激情往往會將我的顧慮一掃而光,我被他感染著,帶動著,一次又一次陷入,一次又一次沉迷。
厄運再襲 “兄妹”以身相許
哥入伍時我沒有去送他,一個人躲在屋里掉眼淚,后來哥在信中寫到:你沒來送我,我既失望又欣慰,因為我怕看到你的淚眼,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面對它們……丫頭,我走后家里可能會更艱難,可是你一定要好好上學,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樣失去上大學的機會,我想過出去打工,供你上學,可是爸媽堅決反對……
我沒有如哥所愿繼續學業,因為高二下學期爸就出事了,自哥走后,爸就跟著一個施工隊去城里了,那天我在學校接到媽的電話,媽哭著說,你爸從腳手架上掉下來了……
爸在醫院整整躺了半年,包工頭送來伍仟塊錢后再也沒了音信,媽天天出去找錢,我一個人守在醫院里,從那天起就再也沒去過學校……我們當時沒有告訴哥,媽說,別讓俊兒知道,不能再給孩子添心事了。哥回來探親時,看到衰老許多的爸媽和已經輟學在鄉鎮一家工廠打工的我,悲痛欲絕,他哭著說:
“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會這樣……”
晚上,哥擁著我再一次抽泣,他狠狠地吻著我一遍遍地輕喃:
“我會讓你幸福的,我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
那天,我們都無法壓抑心中的激情,也許我們那兩顆年輕的、飽受磨難、充滿委屈的心都太需要慰藉了吧,我們彼此給予,一遍遍,一次次……
探親假是那么的短暫,哥再一次背起行囊時,我心中的依戀更深,我跟著爸媽送哥上車,他那沉重的腳步聲,一下下重重地踩在我的心里,車啟動了,我猛地抬起頭,哥的身子探出車窗沖我喊:
? “丫頭,好好的……”
我的淚一下子沖了出來,只能對著哥拼命地點頭。
從此,我開始了相思的日子。郵差上門是我唯一的快樂,只有那一封封情意纏綿的信能沖走一天的辛勞與苦思。
不久哥如愿以償考上了軍校,舉家歡慶,我雖然有點擔擾,但哥的許諾與溫情拂去了一切陰影。
情雖依舊? 難留住從前
哥放寒假回來沒多久,六嬸就上門來說親了,女方條件不錯,父親又是鎮上的干部,爸媽都很滿意,極力勸說哥去相親。哥實在沒辦法,就跟我商量把我們的事說了出來。爸媽的態度可想而知,尤其是媽,她開始是震驚后來就變為憤怒,并把怒火燒在了我的身上,她堅決不同意我跟哥相愛,說傳出去“沒臉見人”,后來媽甚至以死相逼,躺在床上幾天不吃不喝……
那晚,哥坐在我屋里,沉默了許久后說: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我以為我們的結合會讓這個家更幸福,誰想…… 不過我不會放棄的,丫頭,你也要堅持住,別放棄,啊?”
我無語,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得住。
這個春節我們家沒有了往年的歡笑,一家四口整天愁眉緊鎖。哥雖說最終推掉了那門親事,但爸媽臉上也從此失去了笑容。假期很快就過去了,哥走時心事很重的樣子,我知道他不放心我,擔心我頂不住雙親施來的壓力,我也滿心忐忑,真不想讓他走,可……
果然,哥走后不久,媽就開始張羅托人給我說親,盡管我百般抵抗,但最終媽還是托六嬸給我訂下了一門親,男方從前也是我們村里的,現在舉家遷到城里做生意,一家人為人都很厚道,用媽的話說,“是你前世積了德才能嫁到這樣的好人家”。
我想給哥打電話,但又擔心影響他學習,于是我就跟媽學著開始絕食,一天,兩天……第三天,媽急了,坐在我床邊抹眼淚:
“妮子,不是媽心硬,你跟俊兒真的是不能啊,這事讓人知道了,我們一家都會被人家的唾沫星子淹死的,你爸恁愛面子的人,能受得了嗎?再說,雖然你和俊兒從小一起長大,兄妹情深,你哥他人善良,不會做對不起人的事,但他現在讀軍校,將來畢業了就是軍官,什么樣的好姑娘找不著?你再想想,他在家那些天,經常有個姑娘給他打電話不是?每次我問他,他都支支吾吾的,但我能看出來,人家姑娘對他有意,他是有意躲著人家。妮子,咱娘倆自從進了他家的門,沒少托累他們,我們不能啊…… ”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撲到媽懷里放聲痛哭。我知道,媽說的都是心里話,也知道哥對那個打電話的姑娘并不反感,而且這一次哥回來,我分明也感覺到我們之間有了距離……我想了一夜,終于想通了,決定聽媽的話。我很快定下了婚期,出嫁前一周,媽才打電話告訴哥。我無法想象電話那頭的哥會有怎樣的表情,我不敢想,更不敢接電話,我看見媽默默地放下電話,悄悄地拭著眼角。那一晚,我在哥的屋里坐了一夜。
正當我為哥的“平靜”而奇怪時,哥突然回來了,他滿臉的疲憊和悲傷,人突然像是瘦了一圈,他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媽的面前:媽,求您了,你不能就這樣把丫頭嫁掉啊……這樣會毀了她的一生……
晚上,我們相對無言了許久,最后還是他先開了口:
“你為什么食言?為什么會答應?”
看著他眼里的血絲,我不知道有多心疼,可不知道為什么,我沖口而出的竟然是:
“因為我感覺到了你的變化,因為我不想讓你同情我,因為我不想讓你為難……”
他驚訝地望著我:
“什么?你在說什么?”
我一不做二不休:
“什么你不知道嗎?你別跟我說你對那個女孩從來沒動過心,你別說你沒有矛盾過掙扎過,也別說你沒有感覺到我們倆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我還是忍不住哭了:“哥,我承認我放不下你,可我也不要這樣勉強地跟你在一起,因為我不確定我們這樣在一起會快樂會幸福……”
哥沉默了,他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許久,他突然緊緊攥著我的雙肩,一字一句地說:
“但是丫頭,你也不能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嫁掉,我不能讓你這么做,絕對不能!”
我挺不住了,一下子倒在他的懷里,多少天的委屈噴涌而出,“哥,哥,我該怎么辦?我怎么辦?……”哥的淚水滴進我的鬢角,很涼很涼……
婚期推后了,哥也被爸媽送走了,我卻一直在猶豫在忐忐,哥那晚的沉默不語在我的腦子里定格,我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