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篇】上一章的最后是這樣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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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見到過的嘛?哎呀!就一直穿黑襯衫的那人。要不是他在瞎搞做什么擔保人,姓石的那個同學老早被開除了。”
盡管在門外,可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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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消失的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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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早晨。
從床上醒來后,慶幸自己昨晚并沒有做夢。我記得自己睡得很沉很沉,整個身體如同浸在很深的潭底。白天里的那些擾人事物,終于在熟睡中被我丟在一邊。
看來吃的安眠藥的確管用。
雖然是一念之間就決定服藥,可這是一個慎重的決定。當然,我也沒有告訴我媽。
在上網看了許多資料之后,我總算有些模糊的了解。本來想在網上訂購,可產品質量層次不齊。最后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藥房買了。第一次吃,我只吃了一粒。藥房里穿著白大褂,抹著紅色指甲油的阿姨對我說,服藥的副作用大,時間久了會產生依賴感,年輕人自己要考慮清楚。
我當然已經想清楚了。
有兩天沒好好睡了,持續性的焦慮讓我差點崩潰,很多事在沖擊著大腦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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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窗簾,強烈的陽光剎那間照在我身上。
太陽的光線帶著些許的溫度,傾瀉在窗子前。
原來舒舒服服地睡個覺是件極為奢侈的事。人們總會對久違之事產生好感,我也是。
清醒地回到了現實,前兩日的倦意少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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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去學校的路上,我拿著一袋牛奶和一袋切片面包,邊走邊吃,面包屑不時掉在地上。這樣對胃不好,可對我來說是犧牲健康來統籌時間。
到校門口,竟然看到汪鳳之帶著3個女生把張鶯堵在了校門外。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可我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張鶯。她所戴著的紫紅色的袖套,是極為顯眼的。
那是校門另一側的一個死角,進出的學生和老師一定不會注意到,汪鳳之真是挑了一個好地方。
我以很快的速度跑至馬路對面,找了一個還沒開門的報亭作掩護,觀察著對面的情況。
汪在那兒推搡著張鶯。
張鶯始終低著頭,縮著身體靠著墻,沒有一點抵抗的意思。
汪身邊的兩個女生很用力地把張鶯的書包扯了過去,開始翻了起來。
“別翻我的東西,這個是...?...”
還沒等張鶯說完,汪鳳之一個耳光甩在張鶯的右側臉頰上。
其中一個女生拿出了一本本子,遞給了汪鳳之。
汪開始撕本子,撕成了小碎片,捏在手里,像天女散花那樣灑在張鶯的頭上,張鶯拼命地搖著頭...?...雖然我不能看清楚,可我知道她一定在哭泣。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我從來沒有干過,可這回我有點忍不住了。如果再不做一點什么,?我接下來的日子都會過意不去。雖然我和張鶯沒有很深的交情,可她畢竟是我的初中同學,平時又對我格外照顧...?...
我一邊想一邊小跑穿過馬路。
我正努力調整著自己的狀態,好讓自己能看上去兇一些,有氣勢一些。忽然想到了90年代香港黑幫電影里的打手,如果我變成那樣該多好,這件事一定很好解決...?...
“喂!姓汪的!”我不知道如何打斷她們,也沒經過細想,這句話脫口而出。
汪鳳之和她身邊的三個女性小嘍啰都看向了我。
“呦,加翼?”
“你在做什么?”
“我們這幾個小姑娘能做什么呀,你這話說得有意思?!?/p>
“你們欺負人的時候根本不像小姑娘?!?/p>
“欺負?!鶯兒,我們欺負你了么?”說完汪盯著張鶯看,眼神中透著兇光。
張鶯一言不發,倚墻站著,面如死灰。
“我們走了,有個男人插進來真是一點都沒意思。”汪鳳之用很賤的口氣丟下了這句話,然后帶著那幾個女生走了。
張鶯慢慢地坐在地上,一層巨大的陰影正籠罩著她。
“張鶯?!蔽医辛私兴?,她并沒有理我。
“沒事了,她們走了。”
“謝謝?!?/p>
“到底發生什么了?”
“她們想抄我作業。”
“然后呢?”
“我沒給,她們就把我作業本撕了。”
“一群人渣。”
張鶯捂著臉,眼淚從指縫里流了出來。路過的人如果看到了這場景,一定會認為某個不良青年正在調戲良家少女。
我俯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始終沒有站起來。頭上還沾著汪撕碎的紙屑。
我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替她清理掉了。
后來在陪她去教室的路上,張鶯說要去女廁所,同時又從包里掏出了一個飯盒。
“這是我早上做的飯團,你拿去吃吧?!彼f話時并沒有看我。
我知道我已經沒有理由拒絕了。點了點頭,第一次很干脆地收下了她的東西。
這個女孩轉身離去的背影,讓我的內心蒙上了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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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正在上課的是我們班26歲的英語老師,王雪。
她是一個像雪花一般曼柔而又充滿詩意的女人,長得白白凈凈,用冰清玉潔來形容她一點也不為過。興致一來,她會為我們朗誦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或是一大堆我叫不出名字的美國詩人們所寫的詩。她會抬著頭,閉著眼,跟著詩歌的節奏呼吸,擺動身體,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姑娘。
我很享受她的朗誦,雖然我聽不懂詩歌的具體內容。
我猜想她應該有男朋友,甚至已經結婚了。
起因是有一次去她的辦公室找她,見到她的錢包半開著躺在辦公桌上,里面有一張合影:王雪和一個男子躺在草坪上。他倆看著鏡頭,彼此的笑容有著默契,透著著飽滿的幸福感。
可朋飛堅決不認為她有男友,而且每當我提起這件事時,他總會擺出一副再說下去就絕交的表情。
因為朋飛喜歡這個女老師。
喜歡得很。
不是師生間的那種喜歡,而是男女間的那種。說出來似乎有些校園畸戀的感覺,可因為朋飛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尊重并盡可能理解他的愛憎。
朋飛單方面保持著純潔的少男之心,永遠在至少十米開外的地方觀望著她。一旦王雪需要任何幫助,他都會第一個沖在前面。
平日里的朋飛可完全不是那樣,一遇到王雪,卻像是換了種模式。
我想朋飛這么多天沒有來上課,王雪一定是知道的。
可朋飛這么喜歡她,她一定是不知道的。
這位白凈的女老師正試圖把課堂變得生動有趣一些,而坐在下面的我卻毫無興致。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左耳進,右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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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整個班級,整個年級,整個學校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尷尬存在著。
校園里原有的生氣似乎正被什么漸漸抽離。
學校里生病請假的人越來越多,沒有一個教室是全員到齊的。昨天放學本來打算去醫院看看阿峰和朋飛,結果感覺沒什么精力去了,便換了一條路走,經過藥房時買了安眠藥。
緩過神來,環顧四周,心跳忽然加快。
這個教室好像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教室了。
走廊安靜得可怕,教室里的人都像石獅子一樣安坐在位子上。
我想要搜索到一個認識的人的面孔,可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這里搜尋什么。當我看到那些我認識的人的樣子時,他們的表情和神態都叫我難過。
張鶯握著筆,看著窗外;石秀低垂著頭,說得難聽點像喪家之犬;陳超群偷偷在下邊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給哪個小女生發短信;陸飛雙在寫東西,或許是想提早把今天的英語作業寫完...?...
沈天香坐在邊上讀著一本很厚的小說,世界似乎與她無關。
和她上次的對話之后,總算理解了她的超然。
我的余光總能瞥見她的淺藍色發箍。一次次鼓起勇氣想和她搭話,一次次又失去勇氣。一想到她已經23歲了,便能覺得我和她之間,有一道溝壑。
如果她昨天所說的話都是真的,那么至少能夠解釋她和黑襯衫的異常。
她在扮演著角色,我隱約覺得黑襯衫也是。這個老師暗自做的事和他課堂里的表現完全不符。黑襯衫上課最討厭的人,罵得最多的人就是阿峰,可是之前卻時常去阿峰那兒。明明已經讓石秀做好退學的準備,在暗地里卻為他爭取留校的機會。一個普通的老師,在眾多握有實權的人面前堅持己見,那種壓力是可想而知的。
還是說黑襯衫是有目的的...?...因為沈天香說過,他們是來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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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鶯不知怎么的,始終魂不守舍的樣子。
剛才我去她位子,想和她說話,她卻在自言自語。
“袖套呢,我的袖套呢。”
“你別這樣,到底怎么了。”
她半張著嘴,沒有回應我。三秒鐘過后,她用她的大拇指與食指拉扯著我的衣服,沒扯幾下整只手便垂了下去。
“張鶯,你別嚇我。你的袖套是不是掉了?”
早晨在校門口的事無疑是很沉重的打擊,現在她那副常常戴著的袖套看樣子又丟了。
那副袖套是她格外珍視的東西,張鶯丟了它,就像丟失了靈魂。也許每一個人在生命當中都有視若珍寶之物,它們不貴,可它們在某些人的眼里會比生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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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聽到一些閑言碎語,說是最近學校頻發盜竊案。
為此,學校專門成立了調查小組。
說是調查小組,實則也是幾個男老師東拼西湊。這種事本來應該報案的,警方理應對案件負責??墒牵苍S是因為涉案金額太小,警方始終沒有細細追究。
像張鶯的這一副袖套,會值幾個錢呢。
陸飛雙輕撫著張鶯的背。
“鶯兒,袖套掉了沒事,我會陪你再買的?!?/p>
張鶯仍舊沒有反應,我隱約察覺到她的瞳孔在放大。
“她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丟東西了,太傷心的緣故?!?/p>
“不至于吧。”
“至于的?!?/p>
我不知道該如何把話接下去了。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沈天香站在了我的身后。
她看了看狼狽的張鶯,又看了看我和陸飛雙,說了兩句話:
“你們要看著她。”
...?...
“接下來她隨時會有危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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