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要面子活受罪,這是我從小到大對家里人情往來的感受。小時候家里窮,農村里攀高踩低的很厲害,即便是親戚也如此,如果你窮那基本沒人搭理你,所以我們家很少有人來串門,吃完晚飯就睡覺了。爸媽也從來不交往別人,因為這都是要花錢的,那時候爸媽每天的生活就是掙錢。
農村里七大姑八大姨的關系網很復雜,瑣事兒特多,爸媽又是特別要臉面的人,每次別人一給我們家東西,我爸媽反而是高興不起來,因為要想辦法回禮,而且還不能比人家給的差,怕被人看不起。一有人情往來,他們都是使勁拒絕的,實在推不掉的,他倆又沒有送禮的經驗經常能愁眉苦臉好幾天。
我記憶中經常是爸媽等我和弟弟睡著了之后坐在桌前,商量著如何能把回禮的錢湊出來還不至于接下來的日子沒法過了,有時候我半夜起來都能聽到媽媽唉聲嘆氣地說日子過不下去了。每次總算想出辦法來時媽媽還能松一口氣,但往往人算不如天算,經常會有突發情況,比如弟弟突然又病了(小時候弟弟體弱多病,經常生病),結果錢又沒了。這時候是我最害怕的,要面臨媽媽對爸爸的各種數落、各種埋怨,發泄著她的不滿以及對她自己人生的失望。我有一次怯怯地和媽媽說了一句:“要不就買點便宜的吧?!眿寢尰剡^頭來就給了我一句:“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蔽乙院笤贈]有敢發表意見了,但我非常不理解,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苦頭吃嘛。
我們家的情況親戚朋友都知道,在我漸漸長大之后,我覺得爸媽就是在自欺欺人,回禮總還要比人家送的貴一點,就希望別比別人矮一截。但每次我發現爸媽都是吃力不討好,我有次在親戚家玩,無意中聽見了大人在說爸媽給回的禮,我聽他們說:“你說他家這么窮,還買這么貴的東西,簡直是打腫臉充胖子?!痹谀且豢?,我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說不清的感受,酸楚、委屈、憤怒各種情緒都涌上來。我替爸媽不值,他們完全想象不到爸媽是如何湊出這些錢,我們家因為這件事過得亂七八糟,也不知道接下來我爸媽要如何更加辛苦的工作才能掙出這份錢。而這原本這些東西可能就是因為他們出去旅游了帶回來為了炫耀一下才給我家的。
后來我長大了,我明白爸媽他們不想虧欠別人的,我們人窮志不窮,他們不想讓別人在背后說三道四的,說我們家又窮又饞,給什么東西都要,禮節方面我們要做好。媽媽經常說:我們人窮志不窮,人活這一輩子就是爭一口氣,有時候是需要要點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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