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小說·養魚者說】——第一章 柴家破產

楔子

養魚者,善謀全局

6月,熾熱的太陽灼燒著整個江南地區,南方的溫度已經開始竄入高位。白天,太陽下的路人是紛紛躲進了屋內,生怕被這陽光灼傷了皮膚。

江南省龍回縣,地處巴州省、江南省、亞西省,以及北山省的四省交接處。山林密集樹林叢生,加上這一帶地質特殊,各個山脈都直豎著巨大的青龍石,地勢挺拔,山川險要,因而這一帶在古代盛產匪患,民風也十分彪悍。

龍回縣深處這山高石多的大山區,三面環山,東面缺口,真如它的名字那樣是神龍回首下座的地盤,常常不是大風大雨就是大干大旱,一年防旱一年防澇,有時候才防完了旱又來了澇,氣候災害綿綿不斷。因此,在地形和氣候的影響下,這個地方的交通也極為不便,絕大部分的年輕人到了干事創業的年齡都會選擇往外面跑,留下這座大深山里的老舊城。

縣城城中東北角,一處60年代修繕的縣委縣政府大樓,被郁郁蔥蔥的小樹簇擁著,大樓的外墻已被幾十年的風風雨雨沖刷得灰灰白白,在烈日下照得白耀耀的。縣委辦縣委書記辦公室里,縣委書記李正德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對面坐著的是組織部長潘曉文,旁邊坐著的是干部科科長胡斌。房間里此時安靜無聲,墻角的立式空調正嗡嗡地輸送冷氣,李正德手里正拿著組織部送過來的文件出神,雖然冷氣開得很低,可他的腦門上還是滲著幾顆汗珠,他正被最近這一連串的事情給攪糊了。

原來,這一個月龍回縣都未曾下過一滴雨,蔚藍的天空雖然說清澈透頂沒有大城市的霧霾,但隨之而來的是每年如期而至的干旱。借著前一周到砂糖鎮視察農村用水站建設,李正德專門還去附近的水田看了一看,稻田水位已經嚴重不足,不少水田已經開始龜裂。龍回縣40萬人口,工業落后,交通不便,百姓吃飯剛剛也只能靠原有的水田滿足,倘若一出現無法預料的災害,這一年的日子就難過了。這個月市防洪抗旱辦已經發下通知,說今年厄爾尼諾現象較往年更為嚴重,提醒要早作打算。

會到是開了,但基層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革命,旱情出現讓他們發發物資到還能做一做,可防洪抗旱這年年都來年年都有,災害一波過了再接一波,他們生活長期生活在這里早就習慣,大家也都沒有個解決問題的辦法,總是不能被動挨打,什么時候是個頭啊,光靠他們還是不夠啊。

再者,上任3年以來,雖有幾項創新措施,但推動實在太慢。招商引資、修建園區、牽建高速公路、投資城市商圈……目標雖有但進度不快,通知、督辦、開會、檢查,手段一個輪著一個來,但這就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力量被卸于無形。更可怕的是,幾次到各個科局、鄉鎮調研,看到的都是些冷清清、陳舊舊、軟綿綿的場景,頗有些夕陽西照的殘舊感。

說到底,我們這里需要新鮮血液啊!

“招聘2009年度鄉鎮及機關公務員……”看著手里的文件,李正德長舒一口氣,眼神又回到組織部長潘曉文上。

“潘部長,后備力量關乎龍回縣的長遠發展。剛才你們也說了,龍回縣近10年都未曾招錄一名年輕干部,可以說這對我縣的持續發展都造成了不少影響,我們的人才建設停滯了10年,我們的隊伍建設脫節了10年,我們10年后的縣級領導都后繼無人,如果再這樣下去,龍回縣可能再過幾年就要到別人縣去借干部了,這是多么丟人的事!既然市委組織部已經有安排,我們要積極配合。”

潘曉文是一位女部長,年近40但依舊精神,一頭微卷的短發,穿著麻色短領襯衣,瘦瘦弱弱,遠遠望去還真像樸槿惠。她接著李正德的話。

“李書記,這次市委組織部大力度招錄年輕干部,也是各個縣市區反映多年的問題,海牙市7個縣市區,都不同程度存在干部年齡斷層問題,因為龍回縣地理位置更偏,加之過去歷史的干部存量不多,所以導致的問題會更加嚴重。這次招錄組織部也將與市委組織部對接,9月份的面試我們會組織招錄單位的一把手親自參加。另外,名額我想跟市委組織部再多爭取6個,特別是鄉鎮,編制空編存量都全部用上,先把鄉鎮一級全部錄滿。作為基層綜合一級機構,鍛煉機會比縣直機關更多,對年輕干部的快速成長也更加有力。”

“好,數量你再向市委組織部爭取安排一下,市人社局方面所需要的考試費用,按他們要求提供,組織部單獨列支,只要能多招入優秀的年輕干部,多花點錢也無所謂。那么就請潘部長和胡科長多辛苦一下,招錄干部是大事,10年終于開了頭,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要做,相關程序就把他全部做好。”

“好的李書記。”坐在一邊的胡斌終于說上一句話了。

“恩。另外,吳縣長那你們再去跟他匯報一下吧。順便……”,李正德頓了一下,“招錄時順便幫我留意一下,最近事務越來越雜,縣委辦都是一群老頭子,平時寫個材料還行,讓他們處理雜事既有不當,又干不太好,你們幫我留意一個優秀的人選吧,我要選一個秘書。最近抗旱,加上天氣酷熱,一到下午這頭就開始悶痛,還真……”。

李正德正說著呢,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

“李書記,萬德集團孟成董事長到了”,縣委辦公室主任蔡一波在門口說,他的聲音故意說的很輕,但又讓房間里的人都聽得見。

“哦,好吧,你們就回去著手準備吧。我還有園區的事情要處理,你們多多辛苦一下。”李正德雖然位居全縣一把手,但他始終堅持著一個優點,就是無論哪種情況都不以位壓人,溫文爾雅,儒將風范,說的話總是讓人如沐春風。“后年要開始換屆了,組織部是全縣動力的發動機,我的工作推進說到底還是得靠你們啊。”

聽他這么一說,在場兩位心里也如沖了一桶井水一樣冰涼清透,點了點頭都回去了。

潘曉文和胡斌走后,李正德又陷入片刻沉思。

“諸子《八籌》有云,古之善揲蓍灼龜者,能于今中示古,古中示今,高中示下,下中示高。我上任3年,40出頭,正當發力壯年,寄望這一批年輕人,能給這龍回縣煥發新的氣息吧”。


第一章柴家破產

美夢破滅


巴州省,是西部地區的東大門,位于江南省的西側。從古開始這里就是蠻荒之地,經濟發展較之江南省更加落后。隨著國家交通鐵路的全線鋪開,原本叢林縱生的巴州省慢慢迎來了發展的春天。雖然工業發展不及東部地區,但鐵路帶來了大量的旅游經濟,人口也開始加速流動。

泰鳳市,是巴州省最東北的一個地級市。因為兩條鐵路交匯于此,逐漸成為西部最大的一個鐵路樞紐站。每天在泰鳳市過往的車皮、人口川流不息,市場逐漸形成了一大批小商品經濟。東部銷往西部的商品絡繹不絕,都要通過泰鳳市作為中轉,來在這里做生意的人也都是來自五湖四海。農業不行工業也不行,沒有好的發財之路,大家都擠破了腦袋做生意,城市街道旁邊商鋪租金水漲船高,一年高過一年。但隨著互聯網經濟的發展,小商品經濟也開始走向下坡路,進一步影響到了地方政府的財政稅收。

泰鳳市政府為了增加財政收入,逐漸開始學習招商引資,成立了城市投資建設有限公司,將大片大片的舊城區征收改造,整修包裝后,再整體打包出租給開發商,賺取土地租金。

全權負責泰鳳市城區改造的組長,正是泰鳳市市委副書記、市長林開章

林開章是泰鳳本地人,畢業工作時還在鄉下教書,因為一次全市公開招考進入行政系統,從此林開章平步青云扶搖直上,歷經10余載,竟爬到了一市之長的交椅上。每每回憶到自己的過去,林開章總是得意地向別人說起他過去輝煌的奮斗史。

在他上任2年以來,泰鳳市大刀闊斧,四處借貸,迅速開修了環城高速和3條省際高速公路。他還經常帶著招商局前往美國、香港、上京、鐵江等地引進外資。對于上屆班子那種保守的發展思路,林開章不以為然,認為現在正是要大舉發展的時候,越等越窮,越窮就越不能等。

因此泰鳳市這幾年,樓盤商圈挨個建起,今天這里開張,明天那里開張,老百姓在民間都戲虐——有開章,天天都開張。

最讓他倍感得意的,是近年香港隆盛國際集團的那個項目,前番親自四赴香港,與隆盛國際集團董事長把酒言歡,要在泰鳳市建立一座西部最大的綜合體商業公園,還要引進萬美作為運營商,誓將沃爾瑪、路易威登、古奇等國際一線品牌引入。經過1年緊鑼密鼓的推動,上河區的那塊核心區域已經全部拆遷完工,挖掘機、渣土車沒日沒夜地開足馬力施工。

在前期,隆盛國際要求政府必須自己先承擔所有開發和施工費用,而他們與政府聯手,在全市大肆投放樓盤廣告,提前購買商鋪房屋的,可享受巨大優惠,而收到的資金,則由隆盛和政府四六開分。廣告投放才5個月,設計圖紙上的商鋪便已全部售罄。通過這一運作,財政收入空手多了5個億!

每每想到這里,林開章總是感覺腦袋輕飄飄的。別人做不到的,我林開章一定都要實現,這還只是幾道涼菜,以后還有更多大手筆!

不過,最為讓他頭痛的,還是城區改造居民拆遷的事情。由于牽涉面過大,推進速度過快,城區居民賠償自然肯定會問題重重,本想把拆遷的事情交給開發商去處理,省得政府出動不便操作,誰知道那開發商拆遷之日竟帶了100多人,手持鋼棍把十幾個商鋪小老板打傷。還好及時發現將那開發商制止,但220的電話還是讓公安局給壓下了。

本以為事情不會鬧到哪里去,結果還是有十幾個人企圖乘坐火車到省政府上訪,還好被我們半路攔截。不然,還真不知道該鬧出什么樣的禍來。哎!我也是為了地方經濟發展,即使流點血,也是值得的。

想至此,林開章從窗戶邊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椅上。把手臂支在了辦公桌上,他太享受這樣的感覺了,擁有權力仿佛就是擁有一切,開會、簽字、批示,每一次都能享受君臨一方的感覺。不過,他思索著,不過還差那么一點啊……

林開展正想著,突然桌上的手機響了,他打開后放在耳朵邊:“喂?”

隨后就是一陣驚愕,“什么!?他跑了!?隆盛董事長不見了!?”

林開章瞪大了雙眼,隨后,癱軟在辦公椅上。一場還未做成的美夢,就此煙消云散……


畢業就是失業

泰鳳市的烏場鎮,是比較貧困的山區鎮,離著縣城20多公里,山路盤繞,翻山越嶺,汽車開過去要走1個多小時。鎮上的人口較少,各個村落分布猶如繁星,分散在山脈的各個角落。由于人口不集中,雖然到了2009年,仍然繼承著八九十年代趕集市的習慣。每周五從縣里就會來許多大大小小的貨車過來販賣。

這鎮上有戶人家,男主人姓金貴,早年販木材生意,城里城外經常跑。結婚后留了一點積蓄,就開始在鎮里開了一家農家超市,售賣一些日用品、食品之類的,雖然無大富大貴,但日子比起周圍的鄰里還是富裕不少。

劉金貴結婚比較早,生了兩個兒子,但小兒子在四歲時不幸溺水夭折。幾個小孩為了喂小鴨子,跑到鎮上水庫的堤壩旁挖蚯蚓,沒想到一使勁沒了平衡,一個跟頭就栽進了水里,劉金貴一家請人撈了一夜也沒撈著,直到第二天才將孩子打撈上岸。

孩子靜靜地躺在地上,手指甲中還殘留著湖底的泥沙。

劉金貴嚎啕大哭摟著在水里浸泡了一夜的孩子,看著他每寸肌膚都還新鮮如初,仿佛只是在懷里睡著一樣,只是他再也搖不醒了。現在只剩下老大劉曉軍,劉金貴發誓要好好把他培養成才。因為過去經常在外跑生意,劉金貴在外體驗了低人一等的感覺,自己這輩子可能發達不了,但自己的兒子一定要好好培養,因此夫妻二人是將自己所有心血都花在兒子的教育和撫養上。

但事情并沒有如劉金貴夫婦所料,劉曉軍從小就調皮搗蛋,壓根就是一個不愛讀書的孩子,全家省吃儉用把錢都用在他的讀書和教育上,送他去縣城最好的中學,而他就似那石頭扔進了油鍋,根本油鹽不進,經常和自己的同學、朋友在外打球泡網吧。結果到了高中,看到自己的兒子還是沒有半點起色,學習成績停留在全校倒數第五十位,劉金貴也只能認命,自我寬慰,只要這孩子不學壞,平平安安也就好了。

哪知一次劉曉軍因沖突和同學打了一架,明明是對方先動手打人,結果班主任卻讓劉曉軍認錯。后來才知道,原來他的同學是副縣長,老師因為不敢得罪,才讓他來受罪。

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劉曉軍突然性格大變,以前毛毛躁躁的,突然變得深沉穩重,讓劉家夫婦最想不到的是,兒子居然每天開始認真讀起書來了!這一開始不知道,開起來后就不得了。高二劉曉軍還在全校倒數幾十名,僅僅一年的功夫,他就成功晉級全校前三十!在高考結束時,以全校24名的成績考入省屬重點大學——巴州大學。

雖然后期進步很大,但過去的基礎實在太差,最后也只是剛剛踩到入學線,只能挑選比較冷僻的專業——哲學系。

如今大學已過將近四年,面臨大學畢業的去向,劉金貴想托關系讓劉曉軍進部隊,但劉曉軍就是不聽,父子兩人因此還吵了一架。最后父子商量妥協,最后達成統一,決定讓劉曉軍去泰鳳市的舅舅柴楚天的公司。劉金貴之所以這樣考慮,一是劉曉軍的專業實在不好找工作,另一方面柴楚天的公司在泰鳳市做房地產開發商,近幾年混得也風生水起,去他那至少在本地是不會差了。最后,其實還是不想讓自己的一根獨苗離自己太遠,留在身邊也有個照應。

劉曉軍論文剛一答辯完成,就被自己的父親“羈押歸案”,老老實實地回到老家,等著畢業證到手就去舅舅那上班。

所以劉曉軍這段時間在家閑來無事,每天又開始泡起了網吧。

這會才剛剛上午十點,藍藍的天空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清透,巍巍大山下的城鎮安靜秀美,微風徐徐,吹得躺在竹床上的人是涼爽爽的。劉曉軍來到網吧,正準備開機廝殺,卻聽到后面一個孩童的聲音,“曉軍哥哥!”

劉曉軍回頭一看,“小蛤蟆?怎么了?慌慌張張的。”

“不好了,劉伯伯叫你回去,你家出事了!”


騎虎難下

一聽說家里出事,劉曉軍連忙從鎮上的網吧出來,跟著小蛤蟆飛也似的跑了回去。

穿過家門口的庭院,老遠望見自己的父母正在坐著客廳大堂,旁邊還有許久沒有看見的小舅舅柴漢天

“小舅,你怎么回來了啊?”劉曉軍跑得渾身是汗,扶著門框大口大口地哈腰喘氣。小舅舅從小跟他愛逗,所以兩人的關系非常親密,沒有那種上下兩輩隔閡的感覺。

劉曉軍的父親這一邊人,祖輩三代下來都是實打實的農民,都沒有念過什么書,也沒什么文化,四個兄弟基本都靠農耕營生,只有劉金貴做了點小本買賣。

但劉曉軍的外公柴池清,卻是過去村里的支部書記,在鄉里算的上是秀才級的人物,平時雖然也做做農務,但卻很喜歡讀書看報,懂得五音樂譜,常常也能在鄉里搞搞二胡演奏,尤其特別的是,他能寫一手漂亮的書法,文章也寫得很好。他個子高高,常常一身白色襯衣和寬松西褲,走起路來瀟灑飄逸,真正像一個隱居桃園的隱士。因為懂得多,所以在鄉下具有很高的威望,積累了一大批粉絲。

他膝下育有兩兒一女,雖然在村里是村支書,但他從未用職權給家里謀過半點好處,三個孩子連讀書的錢柴家也給不起。一家人幾十年住在一棟兩層樓的木房子里,生活是平平淡淡,不起波瀾。

虎父無犬子。兩個兒子雖然未曾受過什么正規教育,但為人聰明思想開闊,大兒子柴楚天十七歲的時候就跟著別人在外販賣木材,隨后在當地辦了一個長毛兔養殖基地,專門出售兔毛兔肉,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25歲那年,大兒子離開鄉鎮,來到泰鳳市,跟著幾個小學同學一起辦了一支工程隊,成為90年代泰鳳市最早的包工頭。之后,因結識了當地最大的黑社會幫派,雙方一起合伙將市場規模越做越大,逐漸成為當地第三大的房地產商。隨著國家放手鼓勵商品房買賣,柴楚天的生意越做越大,慢慢成為泰鳳市響當當的民營企業家。

由于跟黑道走得太近,柴楚天的成績并未被他那具有老革命思想傳統的父親所接受。柴池清非但要跟大兒子劃清界限,還讓二兒子柴漢天、女兒柴芳芳不要攙和大兒子的生意,告誡他們如果柴池清再繼續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將來一定要遭殃。

為了讓老人好受點,女兒柴芳芳一直留在了鄉鎮,大兒子每次回家都會跟柴池清大吵一架,加上生意上的事情,漸漸也回來的少,只是偶爾寄些錢給三妹。二兒子柴漢天也只能在縣城干點小工程的活,暗暗里也用用大兒子的關系,混得也還算舒坦。

見到自己的外甥,柴漢天只是淡淡一笑,換掉過去那種嘻嘻哈哈的樣子,回答道:“曉軍回來了啊。”

屋里陷入片刻沉靜,劉曉軍看到三個大人垂頭喪氣地坐在那,心中一絲慌亂,預感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

“曉軍,你大舅被抓了。”劉曉軍的母親低著腦袋看著地板,慢慢說道。

“嗯?大舅出了什么事?怎么會被抓?”劉曉軍一時還摸不著頭腦。在他的心中,大舅烙在心里的形象,就是一個活神仙。聰明、狡詐,豪氣、深邃,敏捷、善思,得體、儒雅……雖然聽說他和黑紅兩道都走得近,但從來就不會擔心他能出什么事,好像任何事情在他大舅面前,都會自動迎刃而解。

“就在前兩個月,市長林開章在古月花機場被抓,現場搜出2張身份證和1張500萬的銀行卡。坊間傳聞,省紀委順藤摸瓜,查出林開章收受泰鳳市房地產開發商賄賂,所有批地,都必須要先向他進貢。最大的一筆,是隆盛國際的700萬,但隆盛國際在運作時資金鏈斷裂,集團背負巨額債款,董事長突然失蹤,讓泰鳳市項目直接爛尾。那些投資了商鋪的老百姓知道后紛紛前往省政府上訪,引起了巨大轟動。林開章預感要東窗事發,打算溜之大吉,沒想到在機場被抓獲。

之后,紀委辦案時查出大量林開章與房地產商勾結的證據,他們共同合謀,假借公用事業用地拆遷,侵吞大量土地賠償費用。而這些房地產商中最大的一位,就是你的大舅”。柴漢天一口氣將事情的原委說出,說完后又抬頭看了看客廳正面墻上的神龕,想起了2年前那去世的父親在臨死前說的那句話——“騎虎難下……楚天,我的兒……騎虎難下啊……”

聽完后劉曉軍只感腳下懸空,又急忙問道:“那舅媽他們怎么樣了?舅舅現在人在哪里?”

“你舅媽他們還好,你舅舅現在已經被拘留,他公司以及個人在銀行的資金已經全被凍結。可惜,這20多年苦苦努力地基業就要毀于一旦了。”

“二哥你自己要保重身體,也許這正應驗了老頭子的話。現在已說什么都沒用了,最要緊的就是去看看嫂子和那兩個孩子,不能讓他們出什么事情。”柴芳芳道。

“大嫂那邊我已經打過電話了,目前案子已經快辦完了,他們偶爾也能在拘留所見上一面。上周我們帶去了一些日用品,看他精神狀態不是太差。我這幾天聯系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好好準備這個案子,希望事情不至于太糟。”柴漢天哀哀道。

一家人就這么泥呆呆的坐在家中,劉金貴就倚坐在沙發的角落里,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幾句話,他只是一個老實本分的小生意人,多年只希望家里平平安安的,可如今遇到了這么大的事,自己也想不出什么辦法。想起當年自己岳父何等清正和藹,可好不容易拉扯長大的兒子居然會有牢獄之災。

有榮華富裕又怎樣?

有金山銀山又怎樣?

有那么多關系又怎樣?

“……兒子……兒子……”,劉金貴心里念叨念叨,突然回過神來,直勾勾地看著站在一邊的劉曉軍,突然抓起劉曉軍的手腕,說:“曉軍啊,你去考考公務員吧。”


背井離鄉

大家被劉金貴這突然來的一句都給愣住了。柴漢天還以為劉金貴擔心自己兒子畢業后的去向,因為過去劉金貴也跟柴楚天說起過,自己的兒子假如畢業沒了去處,就讓兒子去柴楚天的公司做做文員什么的,鍛煉鍛煉。但如今,公司都都要沒了,劉曉軍肯定是要從頭再去想辦法了。

其實劉金貴也并不想讓兒子有多大出息,想起自己夭折的小兒子,劉金貴只想著大兒子留在自己的身邊,平平安安,在社會上不被人欺負就行。

在劉金貴這一輩父母的眼里,世界上的正經職業就五種:老師、醫生、軍官、工人、公務員。其他什么老板老總,在他心里就是搞皮包公司的。思來想去,這五種職業里好像就公務員看起來既穩妥又有社會地位,兒子讀的哲學專業在社會上也確實很難找到工作,如果能考上這么個鐵飯碗,這輩子至少也不會混得太差。

“最近我一個牌友,他們家閨女好像也是正在準備考公務員,好像是什么4月份考試。曉軍,我看你也是讀書考試出來的,也可以去試試看。”柴漢天說。

劉曉軍聽了長輩這么一說,一時半會兒也沒什么主意,自從畢業之后,自己想去什么行業,想干什么,能干什么,心里一點譜都沒有。這也不奇怪,國內的教育其實就是這么諷刺的狀況,一幫從未在社會上求過職,一幫從未離開校園的老師,耗費十幾年光陰去教育一群孩子。課是年年上,課程又是滿滿的,但大學那么多課卻從來沒有一堂是教你如何求職和選擇職業的。

劉曉軍學的哲學,真正能和市場接軌的是少之又少,自己不少同學最后都去高中教政治,或者繼續往上讀研究生,總之就是不斷地體內循環。

劉曉軍也投過幾次簡歷,但都如泥牛入海沒有影。很多次進入高校求職大會,在滾滾涌動的人潮之中,劉曉軍感覺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讀書時候還感覺牛逼哄哄的,可到了關鍵就萎靡不振了。

沒方向、沒特長、沒干爹、沒背景、沒指引,一個小鄉鎮的農民孩子,在面對人生轉折的十字路口迷失了。

“或許,考考看看也行,”柴芳芳告訴自己的兒子,她也同劉金貴一樣,認同這個光彩而又穩定的職業。

“那……我就去試試吧,”從農村出來的劉曉軍,或許也真的并沒有一個確切的方向,但這是從高考以來第二次全家人都跟他站在一起鼓勵他,也讓他感受一股振奮的力量。

7月入夏,鳥雀啾啾,綠草油油,溪水溜溜,小路幽幽,農田里的農民,忙著收割早稻,拿著豐盈的稻穗是一把把的丟丟。

遠處鄉間的馬路上走來一位神采奕奕的青年,他身穿一條藏青色的直筒休閑褲,腳上一雙棕色軟底皮鞋,一條黑牛皮的皮帶,將他白色的T恤緊緊扎在褲腰里,黑黝黝的皮膚與白色上衣相互映襯——白的更顯白,黑的更顯黑。皮膚雖然黑了點,但卻細膩柔滑,頭發短密而整齊,干干瘦瘦1.75的個子,遠遠望去精神倍足。他行走在青山綠水之中,衣服隨風浮動,龍拳虎步瀟灑飄逸——這人正是劉曉軍。

劉曉軍拖著一個箱子,里面裝著2身換洗的衣服,以及一套職業正裝,原來他這次要離開烏場鎮,前往江南省海牙市,參加他神往已久的江南省公務員面試。

經過2個月的辛苦努力,劉曉軍終于如愿以償,獲得了公務員考試決賽的入場券。之所以沒有考他自己本省的公務員,原因在于當年實在是找不到一個合適他專業的崗位,恰好自09年左右開始,國家就實行多省聯考,使得一些考碗一族能夠跨省作業,給劉曉軍創造了一次機會,于是他報考了江南省海牙市龍回縣的鄉鎮公務員。

雖然機會只有一次,但劉曉軍把握的非常準,一舉中的。這當中自然有他自己才能懂的苦,2個月的時間,他就把全國各省10年的真題全部做完并且歸納總結,題型答案記得滾瓜爛熟。在江南省的那次筆試中,當發下試卷的那一剎那他的小心肝都差點跳了出來——全是自己過去做過的題目,只是改了一些名字和數字而已。別人考試時間結束都還希望再多30分鐘,他提前30分鐘就已經結束戰斗。筆試成績不僅是崗位第一,更是海牙市第一。

不過,筆試成績第一并沒有讓他就此高枕無憂,他還是選擇了最保險的辦法,對面試做了認真地準備,他花了近10天的功夫,將江南省近年所有面試題目全部背誦,直接達到脫口而出的效果。

所以,好消息加好功夫,劉曉軍自然昂首闊步,帶著自己父母的期盼,只身一人前往海牙市面試。

一場未知的好戲,就此徐徐拉開序幕。


艱難奪魁

劉曉軍拖著箱子坐了8個小時火車,終于來到了海牙市。

那年頭也還沒開通高鐵,劉曉軍硬是結結實實在硬座上坐了一個通宵,因為不想給家里添負擔,也覺得年輕能扛,就在座位上趴著睡了一宿。但綠皮火車人來人往,晚上就跟趕集似的,有嬰兒哭的,有打牌喊的,有販賣員叫的,最受不了的居然在火車上有人搞推銷,牙刷、玩具、內褲、磁鐵手鏈樣樣都有,搞得劉曉軍睡又睡不好,坐也坐不好,等到了站只感兩眼冒金星,怎能一個“酸爽”來形容!

劉曉軍按照海牙市人社局發來短信里的地址,找到了第二天就要面試的海牙市第一師專,熟悉了位置后,劉曉軍就在學校附近的后巷找了一家辰龍商務酒店。說是商務酒店,其實也就是一家老百姓三層樓的房屋改裝的賓館。

付好了房租,劉曉軍就在周邊的便利店買了一桶方便面上樓休息去了。

想到明天就要面試,即使是筆試占盡絕對優勢,但劉曉軍依然心感忐忑不安。

這社會上都說考公務員得靠關系,我家一窮二白,又沒有什么背景,這次會不會出什么狀況呢?會不會被人頂替下去呢?萬一緊張說不出話來又該怎么辦呢?

劉曉軍不敢往下想了,越想心里越難受,箱子里那本《鄉鎮公務員歷年面試真題》已被他在半個月里翻破了封皮了。這個時候也不想再去翻它,已經開始感覺到惡心。索性拿起遙控器打開網絡電視,翻了半天,找到了李連杰演的《投名狀》。

這部電影講的是李連杰飾演的龐青云,為了權力、地位、榮譽、女人,殺掉了和他出生入死的趙二虎(劉德華)與姜午陽(金城武)。

權力真會有這么大誘惑?萬一以后我也追逐權力,是否也會跟龐青云一樣?

一絲念頭突然閃過劉曉軍,不過也只是一閃而過,他邊看著電視邊進入了夢鄉,慢慢呼嚕聲開始響起。劉曉軍不會料到,自己將來也會碰到這件極其可怖的事情。

第二天,踩著晨光,劉曉軍穿著筆挺挺的職業裝,上白下黑,一條深藍色的領帶端端正正地系在領子上,這一身行頭,都是劉曉軍母親陪他精心挑選的,雖然花不了多少錢,但一身新裝讓他在同來面試的人群中格外扎眼。

報了道,簽了名,交出了通訊手機,劉曉軍跟著一大幫年輕的入圍選手進了一間教室。教室講臺擺了臺飲水機,門口站著的還有一名身著綠色軍裝的武警。好家伙!武警都請來了,看來這監考是非常嚴肅和高逼格啊!

一名約摸35歲左右的男性工作人員走了進來,站在講臺上,對大家說:“恭喜各位今天參加我們的面試,今天的面試程序有以下幾項:第一,宣布考場紀律。第二,考試順序抽簽。第三,進行面試。第四,面試完畢后大家自行離開。那么,下面我來宣布考場紀律。”

教室里七七八八42個人,大家安安靜靜仰著腦袋把考試須知認真聽完。各項說明交代后,工作人員開始安排抽簽,一個大紅大紅的投票箱,里面放著42個號碼順序。一群人從前往后挨個上前,伸著胳膊往這大票箱里掏,掏完拿出來后有的人驚喜,有的人哀怨,有的驚奇,有的人頹然,嘰嘰喳喳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考場又熱鬧了起來。

劉曉軍掏出紙條拿出來后,定睛一看,差點一口鮮血噴在了講臺上。41!這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到啊。

抽簽結束后,大家又回到了座位上,面試的序幕正式拉開了!

看著考生一個一個地出去,劉曉軍也不著急了,反正今天是要堅持戰斗到最后了,與其沒事,不如開始拿起紙筆復習起題目來。

“綜合分析題,第一段要解釋問題,然后亮明自己的觀點。在第二段,可介紹當前熱點以及社會現狀。第三段,可以從反面論證,強化自己的觀點……”正琢磨著呢,只聽背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你是劉曉軍嗎?”

劉曉軍回頭一看,見一位瘦瘦矮矮,一副高中生模樣的男青年正在給自己打招呼。別人都是整整齊齊的一套面試行頭,他卻穿著舊的發黃的襯衣,上面的褶皺縱橫交錯,就像一件粗布麻衣,腳上穿的也是與眾不同,居然是一雙皮涼鞋。他個子不高,相貌平平,一頭短發也不經打理,頭發里還夾著一小坨棉絮,眼神迷離,小背駝駝,無精打采就像是剛從被子里拉出來的一樣。

之前大家也都看見,只不過都是躲著遠遠的偷偷笑話他。

“哦,我是劉曉軍,您是……?”劉曉軍也感覺這個人怪怪的,同時也深感意外,自己之前沒有到過這里,怎么有人認識他。

“我是朱梅海,今年也是入圍的考生,在筆試里,幾個鄉鎮的分數你第一,我第二,不過我們不是同一個鄉鎮,所以沒有競爭關系。”朱梅海樂呵呵地說。

確實,一般面試考場,通常同一競爭崗位的幾個人,內心本身就存一股力氣比劃,都不太愛相互交流,所以基本都躲著遠遠的。

“哦,久仰久仰。”劉曉軍搭理了一句,他其實還真不知道誰考第二誰考第三,也不關心這個事。公務員考試跟高考不同,分數第一者可以傲世群雄。但公務員考試即使考上了第一名,也只是小圈子范圍的第一,根本影響不到其他崗位上的人。

不過,有人聊天,比起重復背誦考題有趣的多,劉曉軍也就跟他聊了起來。

原來,這個朱梅海從江南省政法大學法律碩士畢業,畢業后去了沿海一家制造行業做法務專員,工作辛苦,節奏很快,經常三天兩頭出差去跟客戶簽合同,雖然錢開始賺得不多,每個月6000塊,但是勝利的曙光已經向他招手,一年后公司分管法務的副總要提他為法務經理,結果身在海牙市的父母每天一個電話每天一個電話,死活讓他回來考公務員找媳婦,房子車子家里已經準備就緒,只等他回來拎包入住。

磨不過父母的懇求,朱梅海只能謝絕公司的美意,拖著箱子回家考試。但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筆試考完,他居然拿了全縣第二。不過到現在,他心里還是心有不甘,面試隨隨便便扯著一件柜子底下的衣服就來了,頭發也懶得打理。心里是又怨恨啊又怨恨。

聊著沒過多久,就輪到朱梅海了。兩人相互祝福,握手告別。

望著朱梅海遠去的背影,劉曉軍內心深感不解,倘若自己像他這樣家庭富有,又有下海馳騁的機會,又考上了公務員,自己會選擇哪一個呢?

慢慢地,考場的人越來越少,剩下的人越來越熟,大家相互詢問各自的來歷,氛圍也是極為融洽。中午那會兒,考場安排送來了盒飯,劉曉軍愁著面試的事情,像隔著嗓子一樣,怎么吃也吃不下。然而,馬上就要到晚上6點了,肚子實在也是扛不住,開始咕咕直叫。

憋在教室悶了一天,夏天接近40度的溫度讓人熱汗直流,一身黏糊糊的,沾著衣服讓人很不自在。劉曉軍一天沒吃什么,突然晚上又吃了一大碗,頭開始發暈,進而開始有點支撐不住想要睡覺。但都到這個節骨眼上,就是被打了一棍,劉曉軍也得堅持不倒。

他還不知道,遠方的父母打了他一天手機都是關機,都在鄉下的屋子轉來轉去只嚷嚷,這孩子搞什么去了,怎么還沒考完。

終于,40號進入考場,劉曉軍被叫去準備就緒。一位工作人員帶著他走過一段樓道,到轉彎處又往上走了一層,樓梯口見也站著一名武警。劉曉軍感覺每踏一個階梯,自己的心就忐忑一次。漸漸遠處有人聲了——這是40號考生正在答題。聲音雖然響,但劉曉軍也不知道在說什么,工作人員示意停下來在這里等候。

這等待的2分鐘時間,劉曉軍感覺到緊張和惶恐,同時也很興奮和激動,他害怕走廊盡頭那扇門后是什么在等待著他,但他更想去看看那門后是什么挑戰。

我要贏,不用緊張,按準備的來,沒什么大不了。

念念叨叨念念叨叨,劉曉軍自己給自己打氣,旁邊的工作人員見他嘀嘀咕咕,輕聲說,“不要緊張,好好發揮!”這時候劉曉軍才開始注意到自己身邊這位工作人員,教室走廊淡白色的夜燈下,照出這是一位端莊秀氣的大姐姐,30多歲的樣子,腰桿挺得直直,一頭披肩短發顯得格外精神,特別是她剛才那一句話,發音標準吐詞柔美,簡直就是普通話甲等,聽得劉曉軍為之一振。

這位大姐聽到里面聲音小了,附耳在門,聽了一小會,趕忙告訴劉曉軍,“好了!進去吧!”劉曉軍瞬時整了整衣服領帶,順著她推開的門,一個跨步邁入門中,用一聲不大不小的語調說了一聲謝謝,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里面所有的人都聽得到。

劉曉軍進門后沒有轉身關門,而是背對著門,用手在后面把門給關上。他知道,無論什么公眾場合,都不能用屁股首先對著別人。

他抬頭一看,我那個天!

面試現場,正對面坐著7個人,各個桌前擺放著紙筆和舉板,一看就是領導考官模樣。左手邊,4名年輕的工作人員坐著兩臺電腦和一臺打印機后;右手邊,2名工作人員正坐著望著劉曉軍,其中一名桌前還放著一支話筒。

三排人正如三座山一樣,橫在了劉曉軍的眼前。教室的后中央,正是考生要答題的座位,一張孤零零的座位,上面擺著“考生席”的字樣。

劉曉軍絲毫不敢怠慢,連忙向前邁著步子,徑直走向考生席旁,小心肝都提到了嗓子眼。面對考官他并未急于坐下,故作鎮定,嘹亮地喊了一嗓子,“各位考官,讓大家久等啦!”然后深深90度鞠躬。在場考官聽他這么一嗓子喊,都被逗樂了。

其實這個場景劉曉軍已經在家模擬練習了NN遍了,整個過程,都通過上網、看書精心準備過。

之所以進門時要大聲說謝謝,是要提醒里面的考官,考生進來了,然后自己精心準備的衣服和挺拔的精神勁就可能被看到。

走到考生席旁邊,鞠躬和打招呼也是有順序的。不能先鞠躬后打招呼,因為這樣考官有可能在忙其他的,你鞠躬他沒看到。如果先打招呼,讓大家聽到,然后再看你鞠躬,這樣效果自然好的多。

右邊有話筒的那位工作人員讓劉曉軍入座,劉曉軍趕忙應聲謝謝坐下,屁股只坐在凳子的三分之一處,把腰桿挺了挺,雙手微微握住放在桌上撐著。

整個考試共花了10分鐘不到,出了三道題目,劉曉軍倍感輕松,行云流水,侃侃而談,幾乎都是自己背誦過的類型,按照思路按部就班就行。

進入打分階段,7名考官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劉曉軍當場得分94.7。與劉曉軍報考同一職位的6人之中,錄取2人,劉曉軍第一,順利奪魁。

面試結束后,劉曉軍激動地打開手機,立馬手機收到2條短信,都是家里發過來的。他趕緊撥通父親的電話,顫抖地幾乎喊出來了,“我考上了,我考上啦!”

海牙市夜晚的霓虹燈,漸漸在劉曉軍的視線中模糊了。他擦著眼淚,感覺這一切都來之不易,雖然充滿了一些波瀾,但最后還是讓他的努力沒有白費。他拖著一個箱子和一身疲憊,坐上了一班公交,消失在滾滾車流之中。

只有老天才知道,這些苦頭,還只是開胃菜。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養魚者說》第二章——鄉鎮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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