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八月十五蟠桃會如期而至,傍晚時分,繁星點點,圓月如盤。天帝閑庭信步踱出凌霄寶殿,清風(fēng)徐來,四顧夜景賞心悅目,自是心曠神怡。但見:
頭戴日月星辰鑲金嵌玉騰龍冠,身穿煙霞霓虹錦繡綾羅盤龍鍛,腳踏五彩蓮花萬山來朝流光溢彩祥云舟,手搖春夏秋冬四季如意鶴羽扇,天地至尊,萬物之主,不怒自威,不動如山。
“值日星官~”
天帝朗聲開口,字若洪鐘。
“末將在!”
值日星官箕水豹太沖閃身而出,撩開金絲戰(zhàn)袍單膝跪于丹墀回道:
“小將聽命!”
“太沖,傳令下去,半時辰后于天宮后院一號廳擺宴,邀請三清諸天神諸菩薩就坐,上仙以下在廳外花園聚會,還有朕的兒孫及內(nèi)眷,讓他們也來吧。”
“遵命!”太沖彈身而出。
霎時間凌霄殿側(cè)院妙音入耳,奇香撲鼻,瑞氣云集,眾仙紛至沓來。有詞為證
:四壁三清九洞三十六山題贈 ,書畫文章,活靈活現(xiàn),鳥語花香 ;正堂雙龍八鳳九百萬年神兵,倚天屠龍,紫電青霜,虎嘯龍吟;丹墀傳旨,萬歲陣陣,號令既出,諸仙遵命;瑤臺賦詩,隨行附聲,音師譜曲,琴簫和鳴。
? ? 河?xùn)|岸錦繡宮,天燈如晝,機杼成行,積壓的訂單一摞一摞的堆在錦繡宮針工局案臺上,宮主雙眉緊鎖,不時地揉著酸脹的眼睛,她正在親手為她的天帝父親縫制龍鳳袍,需在八月十五蟠桃會之前完工。袍子由東海龍王婦人、天衣局總管設(shè)計,僅繡一條龍就要十萬八千顆上等夜明珠,錦線一百零八種,這般精巧到極致的活兒誰也不敢?guī)兔Γ詈笠坏拦ば蜃詈笠会樈K于完成,她剪斷線尾如釋重負,輕輕的吐了一口氣,疊好錦袍吩咐身旁打下手的貼身宮女道:
“迎香,立即送入天衣局親手交給總管大人,天色已晚,速去速回。”“是。”迎香一邊回應(yīng)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包了錦袍,貼了錦繡宮封記,領(lǐng)命而去。
天衣局下達的任務(wù)工期很緊迫,錦繡宮內(nèi)燈火通明,幾十間織房中數(shù)千架機杼不停穿梭,仙女們正夜以繼日的忙碌著,從春天到秋天,沒有清閑一天。外面美景如畫,卻來不及多看一眼,楊柳依依隨風(fēng)而舞,似在訴說著什么,天河長堤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圍墻,她們就像籠中鳥,沒有主人的恩賜,她們永遠見不到外面的世界。
內(nèi)宮禁令十條:
一,不許喧嘩
二,不許與外人來往
三,不許有私情
三,不許使用仙術(shù)結(jié)界
四,不許騰云駕霧
五,不許笑鬧放肆
六,不許私自外出
八,不許吃閑食
九,不許衣不蔽體
十,不許言語輕佻
? 宮主是天帝的女兒,名璇璣,自小生活在深宮內(nèi)院,足不出戶,除了每年一次的幾個重大節(jié)日和大型宴會,她幾乎見不到陌生人,也不能隨便出去游玩。在神仙眼里她是那么高不可攀,天庭規(guī)矩大過天,天家女子走出院子就得掛上三層云紗,外人誰也沒有真切地看到過她的面容。璇璣天資聰穎,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女工刺繡更是一絕,繡的花骨朵能開花,繡的鳥兒能飛翔,深得天帝和母親寵愛,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手上怕丟了,眼珠子一般守護著。
? 今年三月初三,璇璣過了十七歲生日。
禁苑內(nèi)蜂飛蝶舞,鳥語花香,她摘下面紗披在肩上,與迎香踏青賞花,來到禁苑在園里玩耍。她們一會兒抓蝴蝶,一會兒采鮮花,正玩的不亦樂乎之時,一陣風(fēng)吹來,面紗扣兒脫落,兀自一旋一旋地飄悠悠飛出了花園,主仆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竟然愣住了。這片面紗來歷非同尋常,那可是西山王母娘娘贈送的及笄之禮,異常珍貴,此面紗據(jù)說天地之間并無第二件,由王母娘娘耗時七七四十九天凝聚天地靈氣親手施法織成。十丈之外花園南門常年開著,有禁軍守衛(wèi),沒有出宮腰牌她們出不去,外面的人沒有內(nèi)宮腰牌也進不來。璇璣喚貼身宮女迎香:
“我面紗丟了不便過去,你去南門看看,要禁軍們?nèi)フ艺野伞!庇銘驯傋龊玫幕ōh(huán)移著小碎步施施然行至南門口,悄悄將腦袋伸出去左右喵,見園門左首立著一位高塔似的黃盔黃甲禁軍天將,身邊臥著一頭長丈二高八尺的大青牛,原來是鎮(zhèn)守天河之西的公孫將軍,雖調(diào)來不久卻熟稔得很。迎香很喜歡大青牛,每次出宮門都要繞道給大青牛送點新鮮草料,一來二去與公孫將軍和大青牛已是摯友一般。公孫大將軍手按金刀目不斜視威嚴挺立,大青牛早就知道迎香來了,它脖子一彎可愛的牛鼻子竟自進了院門里面,高興地對著迎香噗嗤噗嗤噴氣,發(fā)出輕輕地“嗯嗯”聲。迎香探出食指點一點柔軟而潮乎乎的牛鼻子:
“大青別鬧,我找你家將軍”。
公孫大將軍已轉(zhuǎn)過身來,仍立于原地,只左手掌護胸微微一欠,“是迎香仙姑?令尊主也來了嗎?”
她倆在花園笑鬧他剛才聽得真真切切,是天帝之女璇璣公主和迎香姑娘。
“尊主未來,尊主面紗讓風(fēng)刮出墻外,派奴家來尋呢,我未帶出宮腰牌,要不您叫人搜一下,東南方向。”
迎香順手把一個花環(huán)套在牛角上,輕撫著它的額頭,大青牛的大眼睛映現(xiàn)出迎香秀麗青春的面龐,像一朵半開的芙蓉花。
? “仙姑稍等。”
公孫大將軍高舉右臂打個手勢,數(shù)名禁軍飛馳而至,于丈外肅立,拱手道:
“請大將軍吩咐!”
“速于花園墻外西南方位搜尋宮主殿下面紗,切勿喧嘩。”
“遵命!”
話音未落,禁軍們騰空望西南而去。
不到盞茶功夫,禁軍回來,一軍卒手捧一副淺黃透亮閃著銀光的面紗躬身道:
“面紗在不遠處樹梢覓得,完好無損。”
“好”,公孫手指院門:“還于迎香仙姑。”
軍卒應(yīng)聲而諾,高捧面紗趨步至院門,躬身道:“仙姑請驗!”
迎香接過面紗道:
“有勞諸位啦”轉(zhuǎn)身一路小跑,邊跑邊喊:“姐,找到啦找到啦!”
“知道啦,小聲點,百米遠掉支繡花針我都能聽見,不用你大呼小叫。”
璇璣輕嗔而笑。璇璣接過面紗來扣在額頭金線首飾上,道:
“帶我去謝過公孫將軍。”
迎香于前,璇璣隨后,主仆二人行至院門,迎香退后。璇璣道:
“公孫大將軍可在?”
公孫閃出,單膝跪地應(yīng)道:
“卑職在。”
“將軍免禮,起來說話。”
“末將不敢”
公孫一抬頭恰好微風(fēng)掠過,將璇璣的面紗掀起一角,露出一張難以描述的絕美容顏,四目相視電花一剎那間,公孫不禁呆了一呆,急驟地低下頭去吶吶道:
“請殿下恕罪!”
竟是惶恐不安又如癡如醉,頭越發(fā)的低了。
璇璣面色飛霞,也是怔了一怔,柔聲道:
“將軍不必拘禮,常聽迎香在耳旁念叨禁宮外新履職的公孫將軍英俊威武,還有大青如何憨厚可愛,只是無緣得見,起來吧。”
公孫起身立于階前,其身高逾九尺,低著頭眼簾是一片琳瑯滿目的璇璣的頭飾,若隱若現(xiàn)的五官近在尺咫,齊腰的秀發(fā)緞子一般鋪在肩上,璇璣吐氣如蘭,微風(fēng)中撲鼻而來的花的清香、少女的體香,令公孫心醉神迷,已不知身在何處。
璇璣嫣然一笑,道:
“你的大青牛呢?”
話音剛落,大青牛已經(jīng)把脖子從院門處彎了進來,輕輕地“哞”了一聲,晃晃大腦袋,滿眼驚奇地望著璇璣,它正在門外一旁臥著咀嚼仙草呢,聽到有人叫它名字,立即開心地湊近交流了。
“呵呵,這花環(huán)五顏六色的它戴著倒也別致,是你的杰作吧?”
璇璣回頭問迎香。
迎香道:
“大青可喜歡花了,你看它戴著多喜氣!”“它臥著比花園里那塊青石都大很多,真是龐然大物。”
璇璣小心翼翼地用食指輕輕觸碰著牛鼻子,望向公孫繼續(xù)道:
“它是你的坐騎嗎?仙界騎什么動物的都有,騎牛的也只有你吧?”
公孫伸手摸著牛角拘謹?shù)男χ氐溃骸疤侠暇豺T牛,沖鋒陷陣騎牛的就只有末將了,你現(xiàn)在看它挺溫柔,奔馳起來可又穩(wěn)又猛,戰(zhàn)場上一對彎角四只蹄子都是殺敵利器,嘴里還能噴火,戰(zhàn)力在仙界神獸中排名前三。”頓了一頓,公孫將軍繼續(xù)說了下去,如數(shù)家珍,大青牛名字叫列缺,能聽懂我們的話,它有三千年道行,它是我的戰(zhàn)友,也是我的親人…
璇璣驚訝于公孫魁梧威猛的身軀,說話語氣卻細膩而柔情,也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她有一個強烈的預(yù)感,眼前的這個人,這頭牛,似曾相識。璇璣呆了一呆,又想了一想,毅然摘下了面紗,她看到了大青牛的眼睛里自己暈紅的臉,很燙。公孫將軍側(cè)身躲閃著璇璣的目光,搓著一雙大手不知所措,囁囁半天忘了自己想說什么,一時尷尬不已。迎香看看璇璣,看看公孫,似乎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噗嗤一下掩嘴偷笑起來。
璇璣狠狠地瞪了迎香一眼,嬌嗔道:“笑!就知道笑,再笑讓你嫁給丑八怪!”忽然頑心大起,轉(zhuǎn)頭對公孫笑道:“我能騎著列缺散散步嗎?”?
公孫看看列缺,只見列缺輕輕哞了一聲,站起來走幾步到了璇璣面前,前腿跪了下去,又輕輕哞了一聲。公孫猶豫道:“有嚴令,我們非緊急情況,不能擅入宮禁之地,違者處罰可不輕。”
璇璣擺擺手,“別擔(dān)心,禁苑北門禁軍不過來,沒人知道的”
于是公孫上前兩手支于牛肚,璇璣踩著公孫的一雙大手,由迎香扶著坐上去,列缺緩緩起身,如陸地方舟,悠然而行,迎香公孫跟隨左右,說說笑笑,在禁園內(nèi)游走。詩云:
紗巾知音會,
青牛紅線牽。
陌路本無心,
相逢即有緣。
鳥入鴛鴦夢,
花開并蒂蓮,
細看三生石,
約莫九萬年。
? 璇璣很久沒今天這么開心了,少女長大了,心思也多了起來,沒來由的多愁善感。嚴父慈母,雖然親人都在身邊,心卻很遙遠,見面恭敬有余禮節(jié)有加,說話例行公事一般。幾個姐姐命途多舛,聲譽有損,罕有來往,很難見面。平日最親近的是宮女迎香,今年十六歲豆蔻年華,迎香來歷也非尋常,她是紫霞仙子的妹妹,六歲就送到宮中陪伴璇璣,因年歲相仿言語投機,共處一室情同姐妹,私下也以姐妹相稱,毫無貴賤尊卑之分。十年時光荏苒,迎香稚氣未脫,而璇璣已少女懷春了。
? 路過園中假山之時,璇璣從牛背山站了起來,跳落在一塊比青牛略高的假山石頭上,這石頭像一張八仙桌大小,平如鏡面,公孫將軍站在伸手可及的位置,小心翼翼守護在旁,一抬眼望著璇璣,竟然又癡癡醉醉了。只見璇璣蹲下來脫了花鞋,赤腳踩在石頭上,轉(zhuǎn)了幾圈,兀自翩翩起舞。曼妙的身姿舞動輕盈的天絲紗裙,一會兒左右盤旋,一會兒凌空飄逸,公孫看的眼花繚亂,如同夢游一般,不知身在何處。
? 璇璣倏地停下,看著癡呆的公孫微微一笑,向迎香招招手,說:“你也上來試試呀,這里可以看到不一樣的風(fēng)景”
迎香說好呀好呀,列缺,送我上去可好?
臥在假山旁的大青牛點點頭,迎香在公孫的幫助下爬上牛背,也跳了上去。迎香環(huán)視一圈,說,真和站在下面看到的不一樣哦,看,那邊的花好漂亮,秋千樹頂還有一只仙鶴呢。璇璣卻盯著河鼓,端詳了一會,問道:“公孫將軍,你的名字就叫公孫還是姓公孫?你多大啦?”
“殿下”公孫鞠了一躬,“回殿下,末將姓公名孫,三品巡河將軍,有警以鼓為號,駐守銀河?xùn)|岸,來自烏蒙山仙居,今年二十有八。父親號決明子,三品天將,駐守北天門。”
? “別殿下殿下叫了,我不喜歡”
璇璣皺了皺眉頭,盤腿坐下,真誠地看著公孫說:“沒有外人的時候,我叫你公孫哥,你叫我璇璣吧”
公孫答到:“是!”
“什么是不是,說好”
公孫答:“好!”
璇璣氣的一頓腳。
“是是是,好好好,嗤!”卻又掩嘴笑了起來。
? 只聽迎香啊了一聲,說:“要誤了時辰了,姐,該回宮了。”
“我們回去吧,不然又有人嚼舌根了”璇璣喚青牛:“列缺,來? ,接我們下去吧”
姐妹二人依次而下。
離別之際,璇璣問公孫:“倘有甚事,可有呼應(yīng)之法?? ”
公孫道:“我有一神笛,素為召喚列缺之物,吹響此笛,無論千里萬里,列缺皆可聞訊而至”
即從袖中取出一金燦燦五寸長短的管狀物事,遞給璇璣。璇璣接住,入手輕若金簪,細看管壁薄如蟬翼,透明中空,有血絲花紋,管尾一孔,系綴一珠。璇璣愛不釋手,說道:“此物倒挺別致,我收著了,來而不往非禮也,就將這塊面紗送于你罷?”說著從腰帶繡花包中取出王母娘娘贈送的面紗,纖纖玉指飛速跳動,瞬間疊成一個蝴蝶,彈指一揮,蝴蝶穩(wěn)穩(wěn)落在公孫手中,如同活了一般…
? 璇璣一怔,思緒從回憶中跳出來,不禁一陣傷感。禁宮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那天從禁苑回宮就被母后關(guān)起門來噼里啪啦東南西北好一頓沒完沒了,大帝父親吹胡子瞪眼三尸暴跳五雷轟頂宣稱要剝了璇璣的龍皮,折磨到三更雞叫,終于下達了處罰命令:璇璣去錦繡宮針宮局勞役一年,留皮查看,以觀后效!公孫將軍烏蒙罰俸一年,官貶一級,回河?xùn)|養(yǎng)牛去!迎香與璇璣同罰,陪著縫縫補補去!
? 已經(jīng)深秋,來錦繡宮主持針工局快半年了,因為忙碌,所以日子過得倒是不知不覺。針工局織女多,大家有說有笑,有無窮無盡的話題和故事,盡管事情多任務(wù)重,璇璣還是很喜歡這里,覺得比在自己宮里舒服,自在,少了一些拘束,多了一些快樂。
她摸出小笛子,想著公孫那癡醉恍惚的樣子,想著大青牛水潤照人的大眼睛,想著坐在牛背上的愜意,想著在石頭上跳舞的開心,又不禁輕輕嘆了一聲。她突然想到那個處罰令,居然笑出了聲,她發(fā)現(xiàn)處罰令有bug!處罰令說,她來針工局“服役”,公孫回銀河放牛,而錦繡宮的針工局就在銀河邊!是巧了嗎?還是天意?這邊的守衛(wèi)可放松多了,有些織女還和守衛(wèi)悄悄談情說愛呢。想到這,璇璣坐不住了,她要出去,急于去銀河邊看看。她把小笛子收起來,戴上面紗,往門外走去,門外兵將遠遠看到她出來,立馬站得直直的,不敢斜視。踱出大門,領(lǐng)隊天將打了一個千,問候道:“殿下!”
璇璣笑笑,說:我在河邊走走,你們別跟著了。”
“是!”天將不再言語,他也不用擔(dān)心殿下的安全,哼哼,這是什么地方?
璇璣沿著銀河慢慢走著,只見銀河星漢燦爛,波瀾壯闊,有詞為證:
萬里銀河分天塹,雀渡鶴泳,鴛鴦戲水,云霞依兩岸;
九重關(guān)闕下海濱,仙臨神游,龍鳳呈祥,流光伴七星。
璇璣佇立觀景臺,楊柳拂面,仙風(fēng)撩發(fā)。她抓住柳條悄悄問道:不知公孫將軍那個傻子在做什么?我把大青牛喚過來陪我可好?璇璣猶豫片刻,鼓足勇氣將金笛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一下,金笛震動,發(fā)出“嚶嚶”之音,似是撥動琴弦,良久不息。璇璣暗道:聲音如此之小,大青牛列缺如何聽得見?正不得其解,忽然聽聞對岸遙遠之處傳來悠長洪亮的牛叫聲“哞~”
璇璣驚奇不已,它竟然聽見了!她想了想,又輕輕的吹了一下,又一聲“哞~”的聲音傳來,似乎近了很多。“它來了!他真的來了!”璇璣高興地跳了跳腳,又覺得心里有點慌,有點亂,臉有點熱,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須臾,只見對面天空出現(xiàn)一團黑云,電石火光繚繞,隱隱風(fēng)雷之聲,向這邊快速飛來。璇璣望著黑云一邊揮著手一邊跳著腳,又把金笛吹了一下。瞬間黑云消散,大青牛和公孫顯出身形已降落在璇璣面前,青牛列缺把噴著霧氣的鼻子伸過來,碰了璇璣蓁手中的笛子,又碰碰璇璣的手,姬蓁摸著列缺的鼻子說:“列缺,你在天上好威風(fēng)啊,風(fēng)雷滾滾,法力真高!” 列缺抖了抖腦袋,神氣地打了一個噴嚏。公孫跳下牛背笑道:“參見殿下,我們在五千里外就看到您在這兒了,列缺很開心,要展現(xiàn)一下它的本領(lǐng),它還有更厲害的本事呢。”
璇璣莞爾一笑道:“公孫哥,你距離這兒很遠嗎?”
公孫答道:“不遠,我在河?xùn)|天牛司,也就三十萬八千里左右,我們可以來的更快,叫閃現(xiàn),但是擔(dān)心驚嚇到殿下,所以騰云而來。”
“我很久沒有機會使用仙術(shù)了,多想騰云駕霧去外面玩玩啊,可是父皇母后不許,宮里禁令真煩人,打個哈欠都要小心翼翼”
璇璣撅撅嘴:“上次在禁苑可連累你了,罰了一年俸祿,還降了級”
“這個懲罰對我沒任何影響”公孫說,他不買奇珍異寶,不用建造府邸,吃住都在天牛司,幾乎不需要花錢,每年的俸祿都存在天都銀行。至于軍銜降了一級,更是不痛不癢,哪天降妖除魔打一仗,又升上去了。“我現(xiàn)在二十多歲,十八歲從軍,從放牛娃到三品參將八年而已,全是我和列缺打出來的,很多幾千歲的老油條還沒我品級高”
公孫自豪的撫摸著列缺的大牛角,“列缺原本是我?guī)煾档膼蹖櫍恢焙臀倚斡安浑x,既是我的坐騎,也是我的好朋友,它如今是五品銜,享受將軍俸祿,天天吃靈芝草吃仙丹也吃不完,哈哈…”
璇璣一臉崇拜:“看不出你這么豁達,法力武藝那么高!打仗很累很危險吧,可千萬要小心哦”
“我成仙之前本是華南虎,一年江南天降暴雨,山洪頻發(fā),我在洪水中救了很多人,積德累功,有幸得到佛祖開釋,在人間修煉了一千年而成仙,入仙籍后被太乙真人收徒施法,轉(zhuǎn)輪仙道重生授藝,學(xué)會移山倒海、三十六變、攝魂鼓、使八十一路追命奪魄槍”烏蒙從身后包袱中取出巴掌大小一個法器,與民間小銅鼓相似,鼓身周圍隱約可見飛龍傲游。“這是我的成名之兵,因駐守銀河,也叫做河鼓將軍,打仗沒什么可怕,我們這個級別的將軍,打妖魔鬼怪就像貓抓耗子,舉手之勞。”
“我以為神仙都是神仙家出生呢,竟然如此神奇嗎?我只聽說過孫悟空雖說是猴子成仙,以為獨一無二,它其實背景相當(dāng)強大,父皇說他也惹不起。”
“是的,這事大家都明白,都不明說而已,玉帝都要給面子,我們天兵天將都裝傻唄,真要打,我都能把猴子打得它猴媽都不認識”
公孫告訴璇璣,人間所有一切生命,包括凡人以及各種動物植物鳥獸魚蟲花草樹木都能修煉成仙,但是秘訣很難得到,要自己慢慢悟,需要悟性和天份,需要才智和靈感。如果修煉不得法而誤入歧途,就會成妖而入魔道,品德敗壞,又貪又惡,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我們神界的職責(zé)就是行天道,維護三界秩序,各自遵循自然法則和天道輪回。
璇璣看公孫的眼神,滿滿的全是崇拜和愛慕,她心里想著,都是神仙,我出生帝王之家,從小深居禁宮,雖然錦衣玉食,學(xué)禮儀學(xué)法術(shù)學(xué)女工,卻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完全與外界分割,和服刑受罰有什么區(qū)別?公孫在天庭只是卑微的將軍,在天宮皇家眼里根本難入法眼,不值一提。那次深夜受罰,父皇罵公孫像罵一條狗,罵我像罵奴隸,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我不服,我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逃離那個囚籠!
“公孫哥,你愿意帶我離開這里嗎?你怕不怕天條處罰?”璇璣直視公孫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喜歡你,你無論去哪里,受什么苦,我都愿意跟隨你,無論天涯海角,無論生老病死,我不想做殿下,不想永遠藏在宮里。”
公孫一臉震驚,不敢相信尊貴的殿下會這么說,殿下居然愛上了自己,她不想做殿下,要離開富麗堂皇的宮殿?殿下美貌無雙,我都不敢正眼看她,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我愛她,可是我不敢說,想都不敢想!那是褻瀆,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送給我的那塊面紗,我天天放在胸口,白天看無數(shù)遍,晚上看無數(shù)遍,這些日子我都快瘋掉了!
“璇璣”公孫一把拉住璇璣的小手,激動的單腿跪了下去。仰望著璇璣的眼睛,幾乎語無倫次的追問:“璇璣,你再說一遍,你愿意和我一起走?是真的嗎?”
“真的,我說的千真萬確,那天送你紗巾,我就這么想了,我喜歡你”
璇璣抽出一只手,輕輕給公孫理了理披散在眉間的頭發(fā),深情道:“公孫將軍,我面前的公孫哥哥,你是我見過的最帥的最英俊的最威武的男人”
公孫緩緩起身,伸開雙臂,像雄鷹張開翅膀,像宮殿敞開大門,像一座巍峨的大山迎面而來。
璇璣也伸出雙臂,一步向前,如夜鳥投林,如飛蛾撲火,雙手緊緊地摟住公孫的脖子,一頭扎在公孫胸口,滿眼淚花。
公孫虎臂環(huán)抱璇璣柔軟細膩的身軀,激動的心在狂跳,渾身的肌肉在發(fā)抖,天地已靜止,空氣已凝結(jié),兩顆滾燙的心融合在一起。
良久良久。靜謐的月夜,銀河的風(fēng)搖曳著星云,八月十五的月光如同白晝,清輝撒遍蒼穹。公孫親吻著璇璣的長發(fā),心中已經(jīng)毅然決然做出決定,刀山火海又能怎么樣?他輕輕在璇璣耳邊說:“璇璣,我們回家”
“好”
璇璣堅定回應(yīng)道。
列缺搖一搖脖子,慢慢起身湊了過來,公孫摟著璇璣騰身一躍跨上牛背,“列缺,我們回河?xùn)|,回家。”
列缺四腿御風(fēng)而起,黑云緊聚,催動風(fēng)雷火電,嗡嗡作響,彈指之間已行千里。璇璣眼前霧蒙蒙一片,開口笑道:“列缺,你把黑云收了好不好,我啥也看不見”
列缺“哞”地一聲長吟,斂去四周黑云,全部收攏在下方。公孫笑道:“當(dāng)年師傅傳它騰云駕霧,它要黑色的云,與眾不同的審美,可能是顯得霸氣罷,神獸界名氣很大,老遠看到黑乎乎一團就知道是列缺來了,提前讓行,好比人間的幺幺零”
璇璣聽不懂,問道:“什么是幺幺零?”
公孫哈哈一笑,說:“慢慢告訴你”
璇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銀河系星球如林,密密麻麻,形態(tài)各異,五彩斑斕,光芒四射,她看到許多從來沒看到過的風(fēng)景事物,一路上驚呼不斷,問個不休。列缺聰明,飛得比平常慢了許多,悠哉悠哉,還有意繞道讓璇璣觀賞美景。
說話間越過銀河,眼前是廣袤無垠的草原,品類繁多的仙草,一片一片的花海,大大小小的湖泊,成群結(jié)隊的牛。公孫指著零星的房子和帳篷道:“我們到家了,那就是天牛司,你看到的整個草原都是我的屬地,以后都是你的了,包括我”
璇璣看著聽著,幸福的依偎在公孫懷里,仰望下著公孫悠悠說道:“公孫哥,你說的不對,應(yīng)該說是我們的,包括列缺。”
公孫向天高喊:“諸天萬靈作證,是我們的,是璇璣、公孫、列缺的”
列缺歡呼:哞~。平緩落地,公孫雙手橫托著璇璣,踏著莊重而豪邁的腳步,走向帳篷。
云淡風(fēng)輕,新苞吐蕊,月貌花容,天姿國色,三天三夜,不休不歇,萬物皆忘,良辰佳人。草原靜靜地躺在月光下,芳香陣陣,有詞為證:
? ? 一個是醉酒亂打拳,龍潛深壑,馬踏泥田,靈肉揉作新面團,迎來送往,山水纏綿,今生來世無悔亦無憾;
? ? ? 一個是綺夢飛霄漢,鬢散妝亂,汗蒸骨軟,身無雙翼入云端,輕呼低喚,鶯語呢喃,海枯石爛萬年又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