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父親節。父親離開我們已經4年多，快到第五個年頭了。
簡書上之前關于父親節也有征文，一直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始，最終還是沒有下筆。今天又是父親節，想對父親說些什么呢？
我的母親總是那樣堅強善良，吃苦耐勞，美麗大方。無論如何發掘，母親的感受總是馬上撲面而來，總也寫不夠。
每每到父親，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憶起。如同映襯在紅花旁邊的綠葉，總是容易被忽略，總是會忘記他的存在。
在工作中他是一個兢兢業業，勤奮努力，認真負責的檢察官，這從他取得的眾多榮譽和表彰中可以略見一斑。但是，對于我們這些孩子來說，我們看不到他在工作中的風采。我們只知道，他在家里的味道就是他的全部，是留給我們的所有記憶。
母親是極其勤勞的，很少會讓父親在家里干什么活，也很少讓爸爸做飯。不過父親偶爾下廚，廚藝還說得過去，但是和母親相比，總是差了一些特殊的味道。
退休后，父親開始慢慢幫母親做很多事了。其中之一，就是會經常做飯給我們吃。當然飯菜依然比不上媽媽，唯有一道菜，爸爸做的極為成功。遠遠超過媽媽，那就是黑魚燉豆腐。
這道菜，他好像是施了魔力，總是留了一些特殊味道在我們味覺記憶里，對他的記憶，藉由這道菜，又慢慢升起。
魚選擇是黑魚。父親說，黑魚刺少，耐燉，而且很容易和豆腐相得益彰，各自吸收對方的精華之氣，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不屬于各自的，一個新的獨特味道。
豆腐沒有特殊的要求，只要不是那種嫩豆腐都是可以的。要耐燉，可以吸收其他材質的精華。
時間太長，已經記不清爸爸是怎么做的這道菜了。印象中先要將黑魚洗凈處理好，剁成段。同時豆腐也要切成塊狀，不能太大，會不入味，也不能太小，容易碎掉。
然后加入一點油，放入姜片和一點花椒，將剁成段的黑魚在油鍋里稍微煎一下，加入熱水，豆腐，加上鹽，一點黃酒，蓋上鍋蓋，開始轉成小火慢慢悶燉。
快出鍋前，再放一點蔥花，如果是大蔥段，就再提早放一點。有時候沒有蔥花就會放些香菜進去。
記得以前曾經在旁邊看過爸爸做這道菜。魚在熱鍋里滋滋翻滾的聲音現在還依然響在耳邊。最喜歡的是燉好后掀開鍋蓋的那一瞬間，魚的香氣瞬時鋪溢開來，彌漫整個房間。熱乎乎的魚一上桌，熱氣瞬時在我們眼前蒙起來一團煙霧，而香氣撲鼻的一口魚湯入肚，五臟六腑，全熨過，無一處不透著舒服和溫暖。
和媽媽做的糖醋鯽魚并列，爸爸的黑魚燉豆腐也是家里的經典菜，是重大日子必備的一道大菜。
也許，這道菜就是父親留給我們最好的禮物。雖然他沒有投入那么多時間在這個家里，但是他是愛母親，愛我們，愛這個家的。他的存在，就像這個黑魚燉豆腐，要慢小火，一點點地浸入，要許久你才能感受到它的美味和存在。
作為男人的他，不擅長表達，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一出生就失去母親的他，對親近的愛也是沒有體會的。他一直是獨立堅強的，自己如野草般一點點長大。他沒有經歷，也沒有學會要怎樣去愛別人，去和愛的人表達他的愛意。
我想，也許是這樣，他才會留下這樣的一道拿手的菜，一道只有他自己才能做出的獨特口味的黑魚燉豆腐，告訴我們，他愛著我們，一直都是。
寫著寫著，眼眶周圍不知道何時湮起了霧氣，以前內心中一直對父親有些怨恨。起初是因為他總是忙自己的事情，不去幫媽媽分擔家里的事情。讓這樣美麗善良，吃苦耐勞的媽媽受苦受累，所以我內心深處一直覺得他配不上媽媽。后來恨他是因為他的離去，當他和母親終于調整好一起行進的步伐，可以互相依靠的時候，他就這樣狠心地離開了我們。不管不顧腦梗的媽媽，就這樣獨自悄悄地走了。
最后讓我和遠在天國的他和解的，卻是我的孩子奇奇。
那是兩年前的清明時節，寶貝突然找出了繪本，“爺爺變成了幽靈”，堅持讓我給他講。這個繪本別人送的，他很少選，記憶中我只講過一次，還沒有講完。
繪本講的是艾斯本最喜歡的爺爺突發心臟病去世了，卻因為忘記了要完成的一件事而變成了幽靈無法離開，艾斯本每晚幫爺爺回憶，最終幫爺爺記起了他要完成的事情，爺爺忘記了和艾斯本說再見，這是他未了的心愿。
當時讀到這里，我禁不住淚流滿面，療愈的何止是小孩。已為人母的我無法面對爸爸的離去，無法原諒他就這么丟下媽媽自己一個人走了，更不能原諒我自己，在他還在世的時候，沒有好好走進他。
寶貝就像善解人意的天使，以這種方式提醒我正式面對他，面對我掩藏的情感失落和缺失。提醒我，是時候該放下所有的拒絕了，面對并接納它，原諒他的離去，也原諒我自己。
寶貝在清明節送我的這份特殊禮物，讓我和他慢慢和解，接受他離開了我們的事實。
他離開了我們，但是留下了黑魚燉豆腐，那一大盆熱乎乎，咕嘟咕嘟的香氣四溢，是他能想到，能做到的，表達他愛的最好方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