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個人,戀上一座城。因為一場考試,進入一座圍城,從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再也割不斷了。試著融入這座圍城,穿大街走小巷,之后再想走出圍城卻不忍離去了。抬頭的那一剎那,才發現這里的一草一木早已融入血脈,才發現這里已是第二故鄉。
2012年我在凌晨四點鐘踏上了這片土地,身穿毛衣,外套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像個傻子一樣看著短袖、短褲的志愿者和流動的行人,等待著接我的學長學姐和校車。
我第一次出遠門,離家將近800公里。
焦急的行人,熙熙攘攘的聲音,堆疊如山的行李,無處安放的心情,干癟燥熱一如后來習以為常甚至偶爾想念的熱干面。
武漢,第一次見你,你就是個妖艷賤貨,讓人燥熱難耐,心想 你也不過爾爾。穿過高樓間隙里透出的七八點的陽光,在半睡半醒間來到了一個并不那么熱鬧的校園,無悲無喜,也沒有驚奇。大學,難道只是這個樣子?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第一次在這里吃飯,我記得很清楚,是鍋巴飯。我從沒吃過這么難吃的飯,味同嚼蠟,連放在上面的煎雞蛋也是遞給了爸爸,直到現在我沒有吃過第二次,心有余悸。
九點鐘,爸爸坐火車回家。我像一只被拋棄在他鄉的貓,低泣。很久很久以后,傷口才慢慢愈合,天天下雨的心在一個月以后才開始放晴。
十月,我參加了志愿者協會的活動,我希望能快快融入你,武漢,雖然我并不那么喜歡你。
十一月。
十二月。
......
一年。
......
四年。
不知道時間為什么那么快,我已經記不起自己什么心情,你是不是還是當初那個妖艷賤貨?好像一言不合就漢罵,不開心就把人甩飛的公交都可以一笑而過,低吟淺笑給你的彪悍增添一抹溫柔色。而我,現在覺得鍋巴飯好像也沒有那么難吃,熱干面也會偶爾想念,變調的口音和"我信了你個邪"的俚語昭示著我和你握手言和,親密無間。
四年,無數親朋好友過來游玩,摸摸索索中也開辟了一條條旅游路線。一日游,兩日游,三日游,深度游。連我自己都驚訝,我什么時候這么了解你了?
唯獨,我從不帶你們去黃鶴樓。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很多次我渡過長江,徒步丈量大橋,漫行于江水之上。我自知是自己沒有什么大情懷的,無意于感悟"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的雄偉壯闊,就那么靜靜地走過,徐步丈量,聽聽江水滔滔火車隆隆。大橋的兩端連接著龜山和黃鶴樓,可我是從來沒有去過黃鶴樓的。我也從不帶你們去。
作為地標性建筑,文人墨客,遷客騷人均愛于此抒發胸中抱負感懷世事變遷,羈旅行人亦多愛于此暢談古今,而我卻是不去的。只是那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人去樓空,要它作甚!徒留遺憾傷感。
相比那些景點,走馬觀花,對于我心生愛護的朋友親人,我更愿意帶你們去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就像北京的胡同,上海的弄堂,武漢有它的小巷。去尋一尋池莉、芳芳筆下的武漢巷子,去找一找即將拆掉或新開的文藝小店,比如小王子的B612星球和矢量西西弗斯,去放蕩不羈地歌唱與圖一醉,去漢陽造拍下歷史的舊跡和新生的面孔,去尋覓獨一無二的鉆石博物館,哪怕只是看一看也好。或者逛吃逛吃江漢路和楚寶黃魚巷,或者看一場話劇或者漢秀表演。
高樓休獨倚,望斷江水流。
寸寸肝腸斷,相思淚盡流。
原來,武漢,你不是個妖艷賤貨,不僅僅金玉其外。
原來,我竟再也逃不出你的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