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華語懸疑文學大賽《工廠夜驚魂》

? ? ? ? 本文參加〔世界華語懸疑文學大賽〕征稿,本人承諾本文為原創并未曾在任何媒體上發表。

? ? ? ? 序幕

? ? ? ? “轟隆隆!”

? ? ? ? 兩臺挖掘機伸出長長的機械手臂,像兩個巨型怪獸輕而易舉地推到了兩面墻壁,倒下的墻壁砸在地上,掀起一陣霧霾似的塵埃。這是一片正在拆遷的居民區,因為城市的發展,這一帶已被規劃為新城區,可以預見在不遠的將來,這里將會有一棟棟高樓崛起,整潔的花壇,漂亮的公園。但現在這里只是一片可憐的廢墟,只剩下兩三棟孤零零地寫著“拆”字的破舊房屋卑微地做著最后的堅守。

? ? ? ? 兩臺挖掘機旁站著六個人,一個穿著皮夾克上衣、牛仔褲的胖子是這兩輛挖掘機的主人,正抽著一支十塊一包的云煙輕蔑地看著其余那些衣服破舊的拾荒者。這些拾荒者都是五六十歲左右的老年人,都背著一個破舊的背簍,背簍里裝著從廢墟里扒出來的鋼筋、鐵器,目光炙熱地盯著正被挖掘機推倒的房屋,不等挖掘機離開就一擁而上,用手中的錘子、鐵釬在那廢墟里刨出一切能刨得出來的鐵器。穿著皮夾克的包工頭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忽然看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正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些拾荒者。

? ? ? ? 包工頭有些詫異,看這老頭穿著普通的舊衣,一頭白發凌亂地趴在頭上。他在這呆了一個多月了,還沒見過這老人,忍不住上前細細打量,見這老人戴著一副老花鏡,樹皮一樣蒼老的臉上布滿了皺紋,鏡片后的一雙眼睛渾濁而茫然,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將眼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 ? ? ? 包工頭眼里閃過一絲輕蔑,把吸完的煙頭在老人面前,說:“看你這樣不像撿垃圾的啊?不過我們這馬上要拆完了,要撿上別的地方撿去。”

? ? ? ? 老人回頭看了他一眼,鏡片后的眼睛仍像兩顆渾濁的劣質糖果,不帶有一絲感情。不知怎么包工頭被他這眼神搞得心里一悸,不由自主退了一小步。鎮定下來想想又覺得不甘,自己出來包工程摸爬滾打也有那么多年了,什么王八蛋亡命徒沒打過交道,今天倒好,被一個撿垃圾的老頭嚇得退了一步。自嘲一笑,正要上前把他趕走,忽見土路上正有一輛黃色的別克轎車開過來,老遠他就認出是這個工程的項目經理老王來了,趕緊丟下老頭迎上去打招呼,車里的老王卻沒理他,一直把車開到那戴眼鏡的老頭面前,搖下車窗說:“老鄭,來的這么早啊。”

? ? ? ? 剛討了個沒趣的包工頭一見這情景嚇了一跳,敢情這老頭真人不露相,有大來頭啊。到底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那么多年,他也沒急著上前,故意落在后面先看看情況。

? ? ? ? 老王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客氣地和戴眼鏡的老鄭握了握手,說:“對不住啊老鄭,本來說好前天給你的,但會計那出了點問題,就只好推遲了兩天。”說完向車里叫道:“小軍,給你鄭叔把包拿下來。”

? ? ? ? 從駕駛坐上下來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手里提著個兩尺來寬的黑色帆布包,放在引擎蓋上,說:“鄭叔,全在這了,你先點點。”

? ? ? ? 老鄭呆呆地看著那個年輕人,渾濁的老眼里射出一陣異樣的光芒。那年輕人被他那眼神看得不自在,輕輕叫了兩聲:“鄭叔,鄭叔。”老鄭仿佛突然從夢境里被人拉回來,上前拍拍年輕人肩頭,說:“算了吧小軍,你爹和我從小玩到大的關系,我還能不相信你們爺倆嗎?”語音蒼老,卻帶著種不容置疑的深刻情感。

? ? ? ? 小軍有些感動,又叫了聲:“鄭叔”。老王見這情景嘆息一聲,走到老鄭身前低聲說:“這是兩百萬,一分不少。你干嘛這么急著要現錢啊,你們家三層樓七八百個平方,我現在是這個項目的經理,隨便找人通融通融,怎么也能讓你在市里換個七八套房子,不是比這點錢多多了。”

? ? ? ? 老鄭木然地點了點頭,兩只手提起帆布包就走。老王急忙叫住他:“老鄭,你拿著這東西不安全,讓小軍開車送你回去吧。”

? ? ? ? “是啊,鄭叔,讓我送你吧。”小軍幾乎懇求似的說。

? ? ? ? 老鄭回頭看看小軍,麻木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意,說:“真是個好孩子。”還是提著帆布包慢慢地走了。

? ? ? ? 挖掘機的包工頭這時看出來了,這老鄭敢情就是這一帶的拆遷戶。看他手里沉甸甸的帆布包,那得多少錢啊?都說這里的拆遷戶富得流油,今天他可算親眼見識了,愣了一會兒忙掏出左邊口袋的中華煙,幾步上前遞給老王一支,笑著搭話:“王經理來辦事兒啊?”

? ? ? ? 老王也沒接他的煙,揮揮手說:“來辦點事。剛剛才抽了,不用。”見他又要給小軍遞煙,忙說:“小軍不抽煙的。”

? ? ? ? 包工頭嘿嘿一笑,打量了小軍一眼,說:“王經理孩子都這么大了,也該享福了。”

? ? ? ? 小軍大概是剛從大學畢業,向包工頭點點頭,有些含蓄地一笑。老王卻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只是看著老鄭提著帆布包順著土路慢慢走著的背影。包工頭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搖搖頭笑著說:“這倔老頭兒,剛剛我還以為他是來撿鋼筋的呢。”

? ? ? ? 老王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你別小看老鄭,他和我從小光著屁股長大,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我們村的村長,帶著村里人搞生產、搞建設,可是一位能人啊,要不是那件事……唉,人活一輩子,怎么也得有點念想吧。”

? ? ? ? 一、工廠

? ? ? 鄢小蘭在夢里看見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已經五歲了,在幼兒園上小班,長得虎頭虎腦的,像極了他爹小時候的樣子。這孩子可一點也不讓人省心,在班里調頗搗蛋,欺負同班的男同學。為此鄢小蘭沒少在幼兒園門口當著很多來接孩子的家長的面向人家道歉,沒辦法,養孩子都是要操心的嘛。每次道完歉回家鄢小蘭就想拿起雞毛撣子揍這個小東西一頓,但這小東西也機靈,回家往陽臺上的小凳子一坐,眨著一雙圓乎乎的大眼看著母親,那樣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鄢小蘭的怒氣瞬間就丟到爪哇國去了,雞毛撣子也只好無功而返。

? ? ? 夢里的小虎卻還是那么調皮,搶了同學的文具盒,任旁邊的同學張著嘴大哭也不肯還給他。鄢小蘭無奈一笑,上前輕輕撫摸著他的小腦袋:“小虎乖,快把東西還給人家。”

? ? ? “嗯。”小虎立刻把文具盒遞給了同學,乖巧地說:“對不起。”

? ? ? 鄢小蘭高興地把小虎抱在懷里,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說:“我家小虎真乖。”小虎嘿嘿笑著,伸手去摸媽媽的臉。鄢小蘭覺得兒子那么可愛,可突然覺得兒子的手好冷,冷得就像一塊冰按在自己臉上,她猛然一驚,醒了過來。

? ? ? 睜眼的一剎那她呆住了,眼前一片漆黑,然后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身上被勒得很不舒服的地方。天哪,那是鐵鏈,拇指粗細的冷冰冰的鐵鏈,她能感到這鐵鏈捆住了自己的脖子,手、腰、腳、雙腿,她竟然被捆在一把椅子上。鄢小蘭頓時感到一種徹骨的恐懼,她張大了嘴,明確地感到自己不是在做夢。天哪,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這漆黑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她想叫,可突然發現自己被極端的恐懼壓得說不出話來。幾分鐘過后,她才得以冷靜下來,拼命地掙扎著,可那鐵鏈就是死死箍在她身上,越掙扎似乎箍得越緊。慢慢地她終于放棄了掙扎,接著她能聽到一個顫抖嘶啞的聲音在叫著:“有人嗎?救命啊。”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 ? ? 絕望的喊叫聲在黑暗中回蕩著,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更可怕的是她的喊叫聲竟然驚醒了黑暗里的其他人!一陣鐵鏈抖動的聲音,黑暗中響起了一個男人的慘叫聲,跟著一個,兩個,三個……這片無盡的黑暗中竟有那么多人!“誰?你們是誰?”鄢小蘭剛平復的心境也頓時失控了。

? ? ? 黑暗中卻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大家都在掙扎著,咒罵著:“這是什么地方?”“誰把我捆在這的。”“天哪,這……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做夢吧?”

? ? ? 過了一會兒,大家都意識到再怎么掙扎也是徒勞的,黑暗里才漸漸安靜下來,仍不時有人在哭泣、唾罵。

? ? ? “你們是誰?”鄢小蘭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話音剛落,就聽對面很近的地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蘭,是你嗎?”

? ? ? “三千,是你嗎?”仿佛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別人拋來的一根繩索,她忽然聽到了丈夫的聲音,強壓下去的恐懼終于找到一個發泄的窗口,她哭喊著:“三千,快來救我,我……”

? ? ? ? “小蘭,你別怕。你還好嗎?我也被人捆住了。”

? ? ? ? 鄢小蘭可以感到丈夫離自己如此地近,卻又那么遙不可及。她再次拼命地掙動著鐵鏈,卻依然徒勞無功。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絕望地哭泣著:“三千!”

? ? ? ? “小蘭,你別動,這鐵鏈是掙扎不掉的。”李三千雖然在安慰著妻子,聲音里卻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恐懼。

? ? ? ? “李三千,鄢小蘭,是你們嗎?”黑暗中突然有一個聲音說。

? ? ? ? 夫妻兩人愣了一下,李三千顫抖著聲音問:“你是誰?”

? ? ? ? “我是唐躍啊!”

? ? ? ? 李三千感覺到他就在自己旁邊,剛要說話就聽另外一個聲音搶著說:“唐躍,我是何翔啊。”

? ? ? ? 李三千徹底被心中的恐懼擊敗了,嘶啞著嗓子問“你們……怎么都在這兒?”他分明記得他們都是幾年前在一家名叫“日盛”的玩具廠上班時的同事,出廠后就一直沒再見面,現在卻忽然都出現在了這里。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 ? ? “媽的,我怎么知道?記得那天我多喝了點酒,就睡著了,醒來就在這里了。”說話的是何翔。

? ? ? ? 唐躍說:“我中午吃了飯就睡了會午覺,醒來就在這里了。喂,兄弟,別哭了,你是誰?”他身邊還有一人,醒來后就一直失控地大喊大哭,這時嗓音已經嘶啞了,卻還在一聲一聲地啜泣著。雖然黑暗中都看不見,大家卻能察覺到彼此挨得很近,都向哭泣那人的方向看去。

? ? ? ? “我……我是馬白文。”

? ? ? ? “馬白文!”大家異口同聲地叫出了這個名字,同時腦中浮現出一個戴著眼鏡有些微胖的斯文青年。馬白文是二本大學畢業,畢業后一直沒找到工作,七年前也和他們一樣在日盛工廠打工,而且都是同一條流水線上的員工。

? ? ? ?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下來,這件事太可怕了,可怕得不像真實發生的。現在已經明確這里只有他們五個人,可這是什么地方?為什么又偏偏是他們五個人被鐵鏈捆在這里?是什么人干的?他或者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 ? ? ? 每個人都覺得這一切那么不真實,可聽著其他人沉重的呼吸,還有馬白文那低低的抽泣聲,卻又那么真實,真實得令人毛骨悚然。

? ? ? ? “李三千,馬白文,你們記得是怎么到這里的嗎?”何翔膽子大,所以比他們要鎮定些,開始尋找這件事的蛛絲馬跡。

? ? ? ? 李三千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和小蘭吃了飯就上床睡覺,之后的事就全不知道了。”

? ? ? ? “啊!”鄢小蘭突然一聲尖叫。

? ? ? ? “怎么了?小蘭。”李三千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 ? ? ? “小虎。”鄢小蘭恐懼地流出了眼淚:“小虎那晚也是和我們睡在一起的,他……”

? ? ? ? 李三千背上泛起一片涼意,說出的話也不知是安慰她還是寬慰自己:“沒事的,小虎沒在這里,小虎一定沒事的。”

? ? ? ? “三千,小虎是你和鄢小蘭的孩子嗎?”何翔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有些沉悶。

? ? ? ? “嗯。”

? ? ? ? 鄢小蘭和丈夫在小鎮上開了家理發店,生意不錯,一家三口過得平淡而滿足,現在一覺醒來就遇到這種事,擔心自己和丈夫,更擔心孩子,哭得更厲害了。

? ? ? ? “綁匪,一定是綁匪。”馬白文突然驚慌地說:“那天我剛到家門口,就覺得腦袋后面被人打了一棍子,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對的,一定是綁匪。”

? ? ? ? “不一定。”何翔說:“這些年我一直沒有什么穩定的工作,錢也一分錢沒存下。你們的經濟狀況就算比我好點,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吧?如果是綁架勒索沒必要對咱們動手,更何況是把我們五個人一起弄到這里。”

? ? ? ? “那他們到底想干嘛?”馬白文本來膽子就小,面對這種情況沒昏死過去已經算不錯了。

? ? ? ? “哭,哭,你們就知道哭。光哭有什么用?”唐躍也在竭力壓抑著自己的恐懼,提議說:“趁綁架我們的人不在,不如我們大聲求救,萬一被外面的人聽見了呢?”

? ? ? ? “對,我們大家一起喊試試。”

? ? ? ? “救命啊,有沒有人。”五個人扯著嗓子竭力嘶喊著,聲波在黑暗中來回激蕩。

? ? ? ? 突然,一陣刺眼的光芒刺得他們睜不開眼,燈亮了!

? ? ? ? 大家幾乎同時閉上了眼睛,又都迫不及待地睜開,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的情景讓他們全都呆住了。這是一間大約百平方米的工廠車間,四面全是厚厚的密不透風的墻壁,甚至連一扇窗子都沒有,只有東面墻壁有一扇鋼鐵大門緊緊關閉著,看來也從外面鎖上了。墻角凌亂地放著很多廢棄的機械雜物,而他們正坐在空曠的車間正中,面前是一條熟悉的流水線機械臺。馬白文、李三千、何翔、唐躍四個人坐在機械臺邊,每人相隔不過兩米的距離,鄢小蘭獨自坐在對面,和丈夫相對著。五個人就這么被捆在鐵椅子上,而椅子也被幾根拇指粗細的鋼筋焊在了機械臺上。

? ? ? ? 然而最令大家吃驚的是那唯一的大鐵門前竟然還站著一個人!那人年紀在三十多歲左右,穿著黑毛衣,休閑褲,有些禿頭,是個精瘦的男人。此刻他一張瘦臉上滿是絕望的表情,空洞的眼睛看著他們五人,搖頭說:“沒用的,這以前是一家手機廠,四面墻壁都非常厚,而且這里是在郊區,就算你們喊破了嗓子也沒人聽得到。”

? ? ? ? “哥,快救我。”戴著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馬白文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整張臉都扭曲了,拼命向門口那瘦弱男人叫著。

? ? ? ? “線……馬向榮,你怎么在這兒?你知道這是哪兒?”何翔也從驚駭中回過神來,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 ? ? ? 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竟然是以前他們這一條生產線的線長、馬白文的堂兄馬向榮!此刻他雖然站在那兒,瘦弱的身軀卻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是的,我知道,你們一個也別想從這里出去。”

? ? ? ? 聲音雖然空洞低沉,卻如一桶冷水澆在了所有人的心里。何翔和李三千幾乎同時說:“是你把我們綁到這里來的?”

? ? ? ? “不是。”

? ? ? ? “那是誰?”

? ? ? ? “我也不知道,我沒見過那個人。不,他不是人,是魔鬼。他對我說讓我們一晚之內把這三千個玩具盒的商標貼出來,否則……”馬向榮說著指向旁邊的一排箱子。

? ? ? ? “什么?”何翔以為自己聽錯了。大家沉默了一會兒,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后都搶著問:“否則怎么樣?”

? ? ? ? 馬向榮眼里露出恐懼絕望的神色:“否則我們都別想活著出去。”

? ? ? ? 眼前發生的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何翔竟覺得有些可笑:“線長,你沒開玩笑吧?把我們綁到這來就是讓我們工作?”

? ? ? ? “誰跟你開玩笑了?”馬向榮忽然怒吼著說:“那人是個瘋子。我本來在五金廠里上班,下班后吃了飯就昏睡過去了,醒來就到了這里。剛剛我比你們先醒來一個小時。那人用對講機跟我說,讓我帶著你們在今天一晚之內把這三千個盒子做完,否則就會活活把我們困死在這里。我問他是誰他也不肯說,只對我說他把我們綁到這來他自己也沒打算活下去,如果我們不照著他的話做,就也都別想活著出去。”

? ? ? ? 大家這才注意到他右手果然拿著一個黑色的對講機,再看看自己身上捆著的鐵鏈,也不由得他們不信。一時車間里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李三千咬咬牙,說:“線長,你把對講機交給我,讓我們和他說幾句。”

? ? ? ? 馬向榮苦笑了一下:“沒用的,該說的我都說了,后來他說如果我再多說一句,就立刻讓我們灰飛煙滅,我懷疑他在這廠房里或者是外面放了……”

? ? ? ? “炸藥?”何翔冷不丁接了這么一句。

? ? ? ? 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雖然車間里燈光明亮,氣溫也不低,卻都覺得這地方比地獄還陰暗,還寒冷。

? ? ? 二、對講機里的聲音

? ? ? ? “鈴鈴鈴!”

? ? ? ? 突然一陣鈴聲響了起來。馬向榮臉色立刻就變了,突然縱身撲過去抱起兩個箱子放在流水線臺上,瘋狂地打開箱子,把里面的東西全倒了出來。頓時一個個小的玩具盒子堆滿了臺面。馬向榮像一只發狂的獅子般吼叫起來:“你們還愣著干嘛,快工作啊。”話說出口才發現他們都被綁著動不了,忙捧起放在他們每個人面前。

? ? ? ? 五個人雖然都被鐵鏈捆著,手卻剛好能在流水線上活動。大家突然明白了那人把他們被這么捆著的用意。事實俱在,誰也都不再懷疑這個死亡任務的真實性,要么聽那個人的話,要么死。大家都顫抖著手拿起了面前的玩具盒子。

? ? ? ? “你們看著。”馬向榮拿起一個玩具盒子,打開盒蓋從里面拿出一個印著某某玩具的商標,撕下背面的膠紙貼在了盒子上,吐出一口氣平靜了下心緒:“我知道你們現在都不明白,我也不明白這一切是怎么回事,不過現在我們只有照著他的話做。現在是晚上八點整,到明天早上八點,我們必須把三千個玩具盒貼完。”

? ? ? ? 大家面面相覷,李三千第一個拿起了盒子,鄢小蘭也跟著開始了工作。唐躍則看著何翔,何翔嘆息一聲,說:“做吧。”

? ? ? ? 馬白文雙手不住發抖,撕下商標胡亂貼在盒上,也不管貼沒貼到,貼到了哪兒。唐躍一邊工作一邊破口大罵:“瘋子,神經病,為什么偏偏是我們遇到這種事。”

? ? ? ? 突然,馬向榮停住了手,拿著盒子呆呆地看著放在臺上的對講機。大家發現異常也都停了下來,只見對講機的紅色指示燈不知何時亮了起來,跟著一陣電鈕聲響,聲音透過對講機的揚聲器傳了出來:“你們是第一次干這個活嗎?”頓了一頓,有些滄桑卻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繼續不疾不徐地響了起來:“工具我給你們放在流水線的臺下了,玩具盒正面有一個淺淺的暗印,你們必須要把商標貼到上面,不能亂貼,不能有氣泡。”

? ? ? “媽的,你究竟是誰?”何翔把玩具盒在桌子上一摔,向對講機怒吼著。

? ? ? 對講機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年輕人,我勸你最好不要亂說話。這里有很多針孔攝像頭,還有竊聽器,你們一舉一動和每句話我都能清楚地知道。明天早上八點下班鈴響之前,你們必須做好這些工作,不能有一個不良品。我既然能把你們弄到這里來,就可以取你們性命。可不可以活著,就要看你們自己了。”

? ? ? “為什么?我們跟你有什么仇怨,”何翔聲嘶力竭地沖著對講機叫了起來。

? ? ? 對講機沉默了一會兒:“你們現在不用知道我是誰,只要記住我現在可以立刻要你們全部人的性命。這車間外面和屋頂有幾百公斤的炸藥,足以把這里的一切都夷為平地,現在你們只有照我的話做,當然也可以不做,我立刻就引爆所有炸藥。”

? ? ? “瘋子,你究竟想要怎么樣?”唐躍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只是徒勞。

? ? ? ? 對講機的紅色指示燈又暗了下來,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 ? ? ? 馬向榮痛苦地低下了頭,按著臺面喘息了一會兒:“沒用的,他不會再聽我們說話的,照著他的話做吧。”蹲下在流水線臺下找了一會兒,果然發現一個小小的塑料盒,里面放著熟悉的貼紙工具——塑料小刀,不過不少剛好六把。

? ? ? ? 這一切都是那個瘋子設計好的,每一個環節他都想到了。我們就像是被他關在籠子里的雞,任他戲弄和宰割卻毫無辦法。馬向榮憤憤地想著,拿起五把小刀分給了大家。

? ? ? ? 馬白文接過小刀突然死死抓住他手,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表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 ? ? ? 馬向榮用了好大力氣才把手抽出來,順手一耳光打在他臉上:“不想死就快干,做不完咱們大家都得死。”

? ? ? ? 馬白文顫抖著手拿起玩具盒,對準盒上的暗印貼下商標一角,然后用塑料小刀慢慢向下壓去。這本來就是他們在以前的玩具廠所做的事,白日黑夜兩班倒,十多個小時一直重復的工作,早已深深刻印在他們的腦子里,但到底多年沒有再做,又加上緊張恐懼,好不容易貼上去卻起了很多氣泡。

? ? ? “沒用的東西。”馬向榮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搶過盒子撕下商標,又重新碾平貼好:“時間還有,你們快做,記住,千萬別做出貼歪的和有氣泡的不良品出來。”

? ? ? ? 大家拿著小刀小心翼翼地貼了起來,鄢小蘭接連貼了幾個卻都貼歪了,再也忍耐不住內心的恐懼,扔下小刀向著對面的丈夫哭了起來:“三千!我……我怕。”

? ? ? ? 李三千看著形容憔悴,俏麗的面容上滿是絕望的妻子,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卻還是勸道:“別怕小蘭,只要我們做完這三千個,他就會放了我們。”

? ? ? ? 聽到丈夫安慰,鄢小蘭反而哭得更厲害了。馬向榮發瘋似的沖到她面前,抓起她頭發狠扇了兩個耳光:“賤人,你想害死我們嗎?快做。”

? ? ? ? 鄢小蘭被他瘋狂的舉動嚇呆了,委屈地看著丈夫。李三千張嘴想要說話,但眼神剛和馬向榮那狠戾的眼神一接觸,又低下頭去默默地貼紙了。鄢小蘭只得止住淚水,又再拿起了塑料小刀。

? ? ? ? 馬向榮一邊貼紙一邊督促他們,也不知過了多久,所有人的手都因為不停的勞動而酸麻異常,但大家還是咬牙繼續著。有誰停下來稍微休息一會兒,就會換來馬向榮的一頓臭罵甚至拳腳相向。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去了,終于做完了最后一個。馬向榮繃緊的神經一松,立刻倒在地上不住喘息。其他人也都累得癱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 ? ? ? ? ? 休息過來馬向榮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趴在桌上拿起對講機按下了通話按鈕,有氣無力地說:“我們做完了。”但對講機那頭卻并沒有回應。馬向榮又說了兩次,那頭才緩緩傳過來那可怖的聲音:“很好,你們完成得很好。現在是凌晨七點二十五,你們先休息一下吧,然后我們開始另一個游戲。”

? ? ? ? ? “什么?你不是答應我們做完就讓我們活命的嗎?”馬向榮怒吼著說。

? ? ? ? “我是答應過你,不過那只是這個游戲的第一關,恭喜你們過了,可以活著進入下一關了。你們不用擔心,我的時間有限,這個游戲只有兩關,第二關你們能不能活著走出這里,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 ? ? ? ? “你……”馬向榮憤怒地舉起對講機就要摔在地上。

? ? ? ? ? “我勸你最好冷靜一下,這對講機現在是你們唯一可以跟我通話的方式,如果你摔爛了,這游戲就不能繼續下去了,我只好立刻引爆炸藥。”對講機傳來的聲音依然那么平淡,那么冷酷,就像街上的老人閑談時在說一件跟自己和聽眾都毫無關系的事。

? ? ? ? ? 馬向榮舉起的手忽然定住了,然后慢慢地垂下來,跟著雙膝也彎了下來,跪在地上沖著對講機哭道:“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干嘛要這么折磨我,放了我吧,求求你了。”說完竟對著對講機咚咚地磕起了響頭,但對講機再無聲息。

? ? ? ? 馬向榮癱坐在地上,再也無力起來。被鐵鏈捆住的五人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荒謬而殘酷的游戲還沒有結束,還將繼續下去。而下一關等待他們的又是什么?

? ? ? ? “他……究竟是誰?”何翔突然打破了車間里的沉寂。

? ? ? ? 對啊,他是誰?為什么要不顧自己性命也要玩這場荒謬絕倫的游戲?又為什么選中了他們?

? ? ? ? 車間里的六個人除了早已欲哭無淚的馬白文和行尸走肉般的鄢小蘭,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馬向榮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拿起對講機,興奮地說:“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日盛工廠的老板黃衛江。六年前金融危機,日盛廠倒閉,你欠了一屁股債,有人說你躲到日本去了……是的,一定是你。”

? ? ? ? 大家聽了馬向榮的話,這才依稀記得是有這么回事,也依稀記得那個四十多歲,梳著背頭大腹便便的黃老板,那時經常沒事就背著雙手在車間里溜達,看看生產線,檢查工人在不在崗,永遠一副趾高氣揚的態度。直到零八年金融危機,日盛廠倒閉,黃衛江也不知所蹤。有人說他上吊死了,有人說他卷款跑了。曾經那么不可一世的人突然跌到了人生低谷,會做出什么事來?會不會就此瘋掉,甚至神經錯亂,成為此刻對講機對面的惡魔?這個惡魔為了再體驗一次他以前的輝煌,所以精心策劃了這次綁架,讓曾經的工人能夠再被他驅使,再為他工作。然后把這些所謂的“成品”賣出去,成為他東山再起的本錢?

? ? ? ? 這是個可怕的結論,現在他們終于明白自己面對的并不是一個正常人,無法用正常人的邏輯和世界觀去推測。

? ? ? ? “為什么?……當年廠里那么多人,你為什么就偏偏選中了我們這組的六個人?”馬向榮絕望地趴在流水線上。大家也都沉默著不再說話,為什么?一個瘋子做事會有道理可言嗎?天知道那個肥胖的中年老板這些年經歷了什么?也許他只是一時興起,就決定拿他們六個人玩這場恐怖的游戲,也許……

? ? ? ? 突然,何翔叫了起來:“快看!”

? ? ? 大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對講機腥紅的指示燈再度亮了起來,這次卻只說了兩個字:“錯了。”

? ? ? ? 所有人都愣住了,六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對講機。什么錯了?他不是黃衛江?

? ? ? ? 對講機那頭一直平淡無情的聲音忽然激動了起來,最后三個字幾乎是吼了出來:“不是六個,你們這組是七個人,七個人!”

? ? ? 三、還有一個人

? ? ? ? 車間里的人們都被這突然的怒吼鎮住了,大家疑惑地看著彼此,還有一個人,那是誰?腦子里都匆忙地想著,鄢小蘭猛地抬起頭來,顫聲道:“你說的是……鄭志強?”

? ? ? ? 這個名字仿佛是一個魔咒,將他們帶回了六年前的時空,那個其貌不揚,永遠一副唯唯諾諾膽怯內向的瘦弱青年似是就站在他們面前,沖他們害羞地笑著。

? ? ? ? “鄭志強,他……他不是六年前就跳樓死了嗎?”一直癡癡呆呆的馬白文忽然說。

? ? ? ? 馬向榮和何翔立刻明白過來,幾乎同時搶著說:“你是鄭志強的父親?”

? ? ? ? 對講機的紅色指示燈不住閃爍,卻沒有再傳出聲音。馬向榮頓時想起了六年前那個憔悴的中年男人、和那眼鏡鏡片后絕望痛苦的雙眼。那時他作為鄭志強的線長,也和廠里領導陪同鄭志強的父親一起去“參觀”了鄭志強生前的宿舍。廠長黃衛江因為那些天要談一單大生意沒有來,副廠長和經理一直陪伴著鄭父,安慰著他,表達著關懷。老鄭卻全程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坐在兒子的單人床鋪上,一直坐了三個多小時,然后默默地收拾起兒子的東西。床單、被子、枕頭和旁邊的幾本漫畫,甚至連陽臺上兒子用的牙刷也都收起來,然后扛著大包小包走了。副廠長和經理不歡而散,馬向榮也沒多往心里去,只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突然想起:“這人也是奇怪,為什么他兒子死了一滴眼淚也沒有?”

? ? ? ? “不錯,我就是鄭志強的父親。”對講機那頭沉默了好久,終于又有了動靜。

? ? ? ? 謎底揭開,大家的恐懼卻更強烈了,馬向榮知道不用對講機說話他也能聽見,搶著說:“鄭叔,你兒子的死可跟我沒關系啊。是……是何翔和唐躍老是欺負他,他受不了才自殺的,當時出了事我還批評過他們呢。”

? ? ? ? 何翔勃然大怒,吼道:“馬向榮,老子殺了你。”

? ? ? ? 唐躍驚慌地說:“線長,你說話可得憑良心啊,我可沒欺負過他啊,我……我真的沒有。”

? ? ? ? 馬向榮見何翔被綁著也不怕他,指著他說:“何翔,你敢說你沒有欺負小鄭嗎?這廠里誰不知道,小鄭那孩子懦弱,你沒進廠前就在社會上混,專門欺負老實人,你在廁所里打了他多少次恐怕你自己也說不清了吧?還有你唐躍,哪次何翔欺負小鄭沒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在宿舍你們倆就是一霸,小鄭給你們打水疊被子,都是被你們逼著干的。小鄭自殺,你們脫不了干系。”

? ? ? ? 何翔聽他揭自己老底,怒不可遏。這些年他出廠之后一直在社會上混,在監獄里蹲過三年,氣死了老娘,出來女朋友又跟人跑了,有家難回,不得不干起了販毒的勾當,為了混口飯吃不知被人打過多少次。他知道這一輩子算是毀在了自己手里,永遠也翻不了身了,這些年一直是渾渾噩噩地混日子,早沒了生存的渴望。所以遇到今晚的事也并不怎么害怕,這時索性放開膽子嚷了起來:“是我欺負他的又怎么了?那個慫貨,我看著就來氣,不打他打誰?是你兒子自己懦弱,怪得了誰?有膽子你現在就點炸藥,把我們都炸死在這里,老子臨死還拉幾個墊背的,這輩子值了。哈哈。”瘋狂的笑聲回蕩在不大的車間里,嚇得鄢小蘭和馬白文不住發抖。

? ? ? ? 馬向榮生怕他激怒了鄭父,上前一拳打在他腦袋上。何翔被打得眼冒金星,罵得更厲害了。馬向榮保命要緊,拳打腳踢再也不留情。

? ? ? ? “殺了他!”

? ? ? ? 對講機的里的聲音又恢復了一貫的平靜:“馬向榮,東南角的紙盒里面放著一把刀,你去拿過來,把何翔和唐躍這兩個人殺了。”

? ? ? ? 馬向榮停下手呆呆地看著對講機,遲疑了片刻,突然咬了咬牙,走到車間東南角,不一會兒就拿出一把半尺來長的匕首,走到何翔身前:“兄弟,這是你自己做的孽,可跟我無關,到了下面你可不要怪我。”眼中露出兇光,舉起匕首就要刺下。

? ? ? ? “啊!”鄢小蘭嚇得緊閉雙眼,大叫了起來。

? ? ? ? ? 何翔仍在不停地咒罵,先是罵鄭志強和鄭父,后來就罵馬向榮:“姓馬的,有膽你就來啊,老子反正也不想活了,你給老子個痛快的,否則你就是個狗娘養的孬種。”

? ? ? ? ? 這到底是殺人而不是殺一只豬狗,馬向榮拿匕首的手也不禁顫抖起來,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

? ? ? ? ? “快啊,你不想活著出去了嗎?”鄭父的聲音里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 ? ? ? ? 馬向榮咬了咬牙,一匕首刺了出去,卻因為驚慌刺在了何翔脖子的大動脈上。頓時鮮血直噴出幾米,濺了他和唐躍、李三千一身。何翔的頸部仍在猛噴著鮮血,沒過幾秒鐘就抽搐了幾下,死了。

? ? ? ? ? “很好,還有一個。”

? ? ? ? ? 馬向榮只覺自己渾身都沒了力氣,邁動雙腳就像走在云端上面,但還是舉起了手里的匕首。唐躍被何翔的死嚇得屎尿齊流,上面眼淚鼻涕也止不住往下淌,哀求著說:“線長,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鄭叔,我沒欺負小鄭,真的沒……”話未說完,馬向榮已發瘋似地把匕首刺進了他胸口,一刀,兩刀,三刀……唐躍只覺得再也喘不上來氣,嘴里卻還喃喃說著:“沒欺負……沒欺負。”終于頭一歪,不動了。

? ? ? ? ? 鄢小蘭見了這恐怖的一幕,絕望地叫了一聲,昏過去了。李三千急忙叫她:“小蘭,小蘭。”

? ? ? ? 馬白文更是急得大叫:“鄭叔,志強的死真跟我沒關系,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 ? ? ? ? “閉嘴!再多說一個字你們倆都得死。”對講機傳來一聲怒喝。馬白文和李三千都不敢再說話。

? ? ? ? “馬向榮,你去把那姑娘弄醒。”對講機里再次傳來鄭父的聲音。

? ? ? ? ? 馬向榮不敢違抗,拿著匕首慢慢走到鄢小蘭身旁,李三千驚恐地看著他:“你,你……要干什么?”

? ? ? ? ? 馬向榮呆滯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用帶血的手拍打著鄢小蘭的臉龐:“醒醒,叫你醒醒。”

? ? ? ? ? 過了一會兒,鄢小蘭慢慢睜開眼來,看到這個渾身是血的怪物站在自己旁邊,立刻大聲尖叫起來:“三千,救我,救我。”

? ? ? ? ? “小蘭。”李三千低著頭眼淚不停地流著,卻毫無辦法。

? ? ? ? ? “鄢小蘭!”對講機里的聲音突然叫道。

? ? ? ? ? “不要殺我,跟我沒關系,鄭志強跳樓跟我半點關系都沒有。”鄢小蘭絕望地喊著:“鄭叔,我真的沒害過他,他的死跟我沒關系。”

? ? ? ? ? “真的沒關系嗎?”鄭父的聲音里帶這些惱怒:“你為什么要拋棄志強?”

? ? ? ? ? ? 這句話說出來鄢小蘭和李三千都驚訝莫名,夫妻倆對望了一眼。鄢小蘭不解地說:“什么?我拋棄他?”

? ? ? ? ? ? “還要狡辯?”鄭父似是突然焦躁起來:“志強自殺的前幾天曾給我打過電話,說他和你好過一段時間,后來你拋棄了他,和姓李的小子好上了,要不是因為你,志強也不會自殺。”

? ? ? ? ? ? “沒有,他說謊。”鄢小蘭拼命地搖頭:“我從來沒和他好過,我看得出來,他對我有意思,我見他經常被何翔他們欺負,就有些可憐他。那次他被何翔在臉上劃了個口子,我還給他拿過一個創可貼,可我真的沒和他好過。”

? ? ? ? ? ? “對,鄭叔。那時候小蘭已經跟我好了,她怎么可能再和你家志強好呢?”李三千也幫著妻子說話。

? ? ? ? ? ? 對講機那頭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指示燈又再亮起,鄭父的聲音顯得蒼老而慈祥:“是的,好孩子。我相信你,你和你丈夫都沒有欺負過志強。”

? ? ? ? ? ? 鄢小蘭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了下來,與丈夫相視而泣,忽然想起了什么,叫道:“小虎,你……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 ? ? ? ? ? “你放心,你的孩子還在家,我沒有把他抓來。”

? ? ? ? ? ? “謝謝你。”鄢小蘭終于放心了:“那……你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 ? ? ? ? ? “不行!”對講機那邊傳來“咚”地一聲,似是什么東西被摔在了地上:“真正的兇手還沒死,你們不能出去。”

? ? ? ? ? ? 車間里僅剩的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還是鄢小蘭鼓起勇氣問:“鄭叔,誰是真正害死志強的兇手?”

? ? ? ? ? 對講機里傳來鄭父咬牙切齒一字字說出來的話:“馬白文。”

? ? ? ? ? 馬白文一聽好險沒嚇死過去,忙辯解說:“我……我沒有。我是大學生,素質好,又向來斯文,從沒有欺負過人。哥,小蘭,三千,這些你們都知道的,你們什么時候見我欺負過鄭志強?”

? ? ? ? ? 馬向榮站在那兒身上的血不斷滴下,別人說了什么他似乎都沒聽見。李三千事不關己也不打算幫他,鄢小蘭心地善良有心救他,就仔細回想,突然想起一件事,也不再言語了。

? ? ? ? ? “大學生!”鄭父冷冷的語調再次響起:“你忘了那次在廠門口的事了?”

? ? ? ? ? “廠門口?”馬白文努力壓制住心中的恐懼,腦中閃電般回想起一件事:那天早上上班時他聽說鄭志強找他借走的一本漫畫書弄丟了,就在廠門口攔住他,要他還書。鄭志強說書確實弄丟了,會買一本新的還給他。但當時一組的同事都在,他心里也對鄢小蘭有些愛慕,為了表現一下他的大男子氣概,唐躍也在一旁不斷地慫恿他:“這小子弄丟了你的書,你還對他那么客氣,該教訓教訓了。”于是他伸手便扇了鄭志強一個耳光,說:“這是給你長長記性,以后當心點。”

? ? ? ? 一貫被人欺負的鄭志強漲紅了臉,淚水隱隱在眼眶閃動,跟著捏緊了兩個拳頭。馬白文不禁覺得有些害怕,幸好堂哥馬向榮這時說話了:“干什么呢?上班時間要到了,還不快去上班。”馬白文就和唐躍一邊談笑著一邊走了。現在回想起來這件事竟然就發生在鄭志強自殺的前一天!

? ? ? ? ? “你這個斯文敗類,大學里怎么也會有你這種畜生。”鄭父恨恨地說:“你為了自己的面子,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欺負我兒子。志強自殺前留了一封遺書放在枕頭下面,他說他最恨的就是你,你讓他在自己喜歡的女孩面前丟盡了臉。你讓志強覺得活不下去,我還會讓你活著嗎?馬向榮,給我殺了他。”

? ? ? ? 馬白文渾身的血似乎都被抽干了,臉色變得如紙般蒼白,盯著慢慢走近的堂哥:“哥,你不能殺我,我可是你弟弟啊。”

? ? ? ? 馬向榮舉起了匕首,但看著堂弟扭曲的臉,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手一抖匕首居然掉在了地上。

? ? ? ? ? “撿起來,殺了他,不然你也別想活命!”鄭父充滿恨意的聲音令人感到心悸。

? ? ? ? 馬向榮顫抖著手撿起了匕首,閉上眼一刀扎在馬白文胸口。這一刀正扎在心臟上,馬白文哼了一聲,氣絕身亡。

? ? ? ? 馬向榮手一松,匕首又掉在了地上。看著堂弟毫無生氣的臉,他突然一下坐在地上,抱著腦袋嚎啕大哭:“這就是游戲的第二關吧?現在你的仇也報了,應該放了我了吧。”

? ? ? ? ? “是的,不過你錯了,這第二關還沒完,因為你還沒死。”

? ? ? ? ? “我?為什么?我從來沒欺負過你兒子,為什么你要我死?”馬向榮渾身是血,像只受傷的野獸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

? ? ? ? ? “你是沒欺負過志強,可你身為線長,看著我兒子被欺負卻冷眼旁觀。我兒子在廁所里被人打你看見了不管,何翔逼他干兩個人的活你也不管,正是因為你的冷漠和自私,我兒子才會感到絕望,失去了活著的勇氣,你不該死,誰該死?”

? ? ? ? ? “不,你這個瘋子,瘋子。那根本不關我的事,你兒子是自己自殺的,跟我沒關系。”馬向榮忽然沖到門邊,使勁捶打、腳踢著大門,但那扇鐵門紋絲不動。直到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他才趴著門倒在地上。

? ? ? ? ? 鄢小蘭幾乎快被這一切逼瘋了,哭泣著說:“鄭叔,我知道你是好人,要不是志強死了,你也不會這么做,不過這真的跟我和三千無關,你放了我們吧。”不管她如何哀求,對講機的指示燈也仿佛壞掉了一般,不再亮了。夫妻倆就這么面對面坐著,守著血肉模糊的三具尸體和門口氣息奄奄的馬向榮,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 ? ? ? ? 突然,一陣警笛聲透過門縫和厚厚的墻壁傳了進來,先還很微弱,漸漸地越來越近……

? ? ? ? 四、老鄭的故事

? ? ? ? 這是郊外一座不大的工廠,兩棟深灰色的廠房像兩個厚厚的盒子,廠房后還有一棟七層高的小樓,那是員工宿舍。

? ? ? ? 老鄭頹然坐在宿舍七樓的一個小房間里,屋里就只有一張椅子,一張不大的辦公桌,地上那被摔爛了的保溫杯還在一滴滴地滴著水。辦公桌上有兩臺電腦屏幕,每個屏幕里的畫面都分成了六小塊,監視著車間里的每一個人和每一個角落。鄢小蘭和李三千相對而泣,馬向榮渾身是血地趴在門邊。何翔、唐躍、馬白文血肉模糊的尸體靜靜地坐在那兒。他們再也動不了了,志強的仇總算報了。馬向榮雖然沒死,這輩子也算毀了。老鄭突然有些不敢相信,這地獄般的景象竟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 ? ? ? 老鄭名叫鄭善成,生于六十年代,那是一段瘋狂的歲月,也是一段饑餓的歲月。從記事起老鄭就沒怎么吃飽過飯,每天一頓或者兩頓菜團子、面子粥,都是青菜加少量的面,吃了還跟沒吃一樣,肚皮餓得前腹貼后背。六七歲的年紀就要在天沒亮的時候出去撿狗糞、干農活,雖然苦,但只要能活下去,苦點又算什么呢?

? ? ? ? 鄭善成的爺爺輩是村里的地主,后來又抽大煙又賭博,家里的田地都被敗光了,到了他父親那一代,正是紅紅火火的革命歲月,父親因此被判了個貧農,反而因禍得福躲過了大難。以前的鄭善成一直以為童年是自己最艱辛的歲月,羸弱的爺爺臥床不起,母親不得不在床前照顧,他和四個弟弟妹妹全靠父親一人養活。所以他從記事起就懂得幫父母干活,為了這個家,也為了他自己。然后日子慢慢好起來了,七十年代終于能吃上白飯了,八零年代終于能偶爾吃得上肉了。

? ? ? ? “日子一定能越過越好的。”年輕時的鄭善成總這么想。八幾年的時候鄭善成已經二十出頭了,長得英俊,人也能干,雖然因為家里貧困老鄭沒讀多少書,但他人精明,有膽有識,更招十里八鄉年輕姑娘的喜歡。隔壁田家村有一個姑娘叫田妞,人長得黑瘦,塌鼻子、小眼睛,對鄭善成喜歡得不得了,別人都是男家上門提親,田妞的父親卻是親自提著厚禮上門說這門親事。一是他父女倆都喜歡這個英俊能干的后生,二是田家條件不錯,田父還和鄭父是一塊玩到大的兄弟。鄭父當然求之不得,當下拍板讓兒子娶了田妞。鄭善成卻不愿意,被父親逼得急了,只得直說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 ? ? ? 鄭父很驚訝,問:“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 ? ? ? 鄭善成見隱瞞不了,這才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原來半年前他到縣城小學去掏糞,認識了在小學教書的一個女大學生吳青。兩人一見鐘情,偷偷瞞著家里交往大半年了。鄭父也認得吳青,知道那姑娘長得漂亮,人也聰明,但當時就急了:“吳青的父親是縣政府組織部的干事,人家又是大學生,你一個沒讀過書的鄉下泥腿子怎么攀得上人家?”

? ? ? ? 無論鄭父怎么說,鄭善成打定了主意不答應這門親事。田父也覺得有些尷尬,提著禮物帶著女兒連招呼也沒打一個就走了。嚇得鄭父忙追出去跟別人道歉,回來又繼續給鄭善成做思想工作。那時候城里人和鄉下人、沒讀過書的和大學生簡直就是天壤之別,鄭善成未嘗不知道,但他又怎能放得下吳青呢?但結果果然如鄭父所言,吳家的父母堅決不同意女兒和一個沒讀過書的鄉下人來往,半個月后吳青就主動斷了和他的來往。

? ? ? ? 鄭善成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老鄭適時地又重提起了和田家的婚事。鄭善成心里還是不愿意,在他看來自己條件不差,田妞人長得不好看不說,性格拘謹,腦子也不怎么聰明,自己完全可以找個更好的。鄭父這次卻死活不依了,連要么和田妞結婚,要么把他趕出家門的話都說出來了。鄭善成知道父親的脾氣,把他逼急了真能那么做。他不能離開這個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家里還有臥床十多年的爺爺,雙手布滿老繭的母親,還有那些剛剛能吃飽飯有機會上學的弟弟妹妹。經過這件事他更不能讓弟妹和自己一樣沒文化,只要和田家結親,他就有能力供他們讀書了。

? ? ? ? 人的命運很多時候都不能由自己做主。這是鄭善成這一生體會最多的話,和田妞結婚后,日子也越過越好。一年后兒子出世了,他給他取名叫鄭志強,寓意是希望他的意志能像鋼鐵一樣堅強。可漸漸他發現,這孩子簡直就和田妞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小時候就唯唯諾諾經常被同齡的孩子欺負,長大了也成天悶在那不說一句話,性格內向,膽怯軟弱,讓鄭善成看著就來氣。田妞偏偏還特別嬌慣這個孩子,什么都順著他的意愿。這時中華大地的改革開放已進展得如火如荼,鄭善成因為精明和勤奮年紀輕輕就被村民選成了村長,有心再生一個孩子,但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擺在那,他身為村長更不能帶頭和政府對著干。沒過幾年,田妞因為肝癌去世了。鄭善成雖然曾經并不喜歡這個女人,可到底是十多年的感情,田妞去了,老鄭傷心之余也沒有再娶,一心撫養兒子。

? ? ? ? 老一輩人常說:孩子就是自己生命的延續。所以在中國人的思維里,傳宗接代始終是第一件大事。鄭善成也曾對兒子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讀大學,走出農村,當個體體面面的人兒。可惜事與愿違,07年的時候因為成績太差,鄭志強初中畢業就放棄了學業,整天在家閑著無所事事。此時的鄭善成已從村長的位置上退了下來,自己經營一些水泥生意,那時他們這個沿海的城市正在大搞建設,鄭善成幾年經營下來也存了些家底,他眼光毒辣,早看出他們這一片隨著城市的發展遲早有一天也會被拆遷。兒子沒出息也就罷了,憑自己存的錢,拆遷后的補償,兒子這一生也就能過得很好了,然后再娶個老婆,生個兒子,沒準就能像他老鄭一樣精明聰慧。人生百年,還圖些什么呢?

? ? ? ? 為了讓志強多些磨練,老鄭決定讓他去工廠打工,卻沒有料到這是一個讓他后悔不已的決定。

? ? ? ? 兒子突然一下就自殺死了。老鄭也說不清當時從電話里聽到這個消息時他是怎樣的心情。當時老鄭正在和一個做建筑的小包工頭邊喝茶邊談生意,那包工頭只見他接了個電話回來,然后臉瞬間就白了,是那種死灰色的白,然后突然癱坐在椅子上,兩眼空洞而茫然地凝視著前方。小包工頭一看就知道出大事了,忙拿了皮包起身說:“老鄭,咱們的生意不急,你要有事的話我先走了。”

? ? ? ? 老鄭在殯儀館看到了兒子冷冰的尸體,這個令他生氣也灌注了他所有希望的孩子就這么靜靜地躺在那兒。

? ? ? ? 老鄭的天塌了。

? ? ? ? 兩天后老鄭來到日盛廠取兒子的遺物,在枕頭下面發現了兒子的遺書。志強述說著這一年在廠里怎么被人欺負,被人看不起,包括那個和他在一起又離他而去的鄢小蘭。他說小蘭是這個廠里最美的女孩,也是對他最好的女孩。而現在她離開了他,因為他懦弱,因為她親眼看見了他被馬白文打了一耳光而不敢還手。

? ? ? ? 老鄭這才想起兒子以前確曾在電話里給他提起過這個女孩兒,兒子的自殺,可以說就是因為馬白文和他一直愛著的鄢小蘭。

? ? ? ? 看著信老鄭心里先是騰起一股足以沖破胸膛的怒氣,接著是恨,恨那些人的冷漠,恨那些人的惡。然后他開始恨志強,恨志強的軟弱。他始終想不明白,那些年那么艱難的歲月他都熬過來了,為什么這么點事放在志強身上他就熬不過去?兒子的喪事辦完,老鄭也就不再做生意了,每天關在家里守著兒子的遺像。直到一年后的一天,他突然想看看那個鄢小蘭長什么模樣。于是他找到了廠里,日盛廠早已在金融危機中倒閉,被另一家玩具廠接管了,老鄭花了些錢,從一堆舊檔案里弄到了鄢小蘭的資料,當然,也包括他們那一條流水線上所有人的資料。

? ? ? ? 十多天后在一座不遠的小鎮上老鄭找到了鄢小蘭,那時她已和李三千結婚了。老鄭遠遠地看著她,鄢小蘭穿著紅短袖,牛仔褲,柔順的長發,潔白的臉龐,正逗弄著懷里不滿一歲的兒子。然后李三千提了一袋嬰兒用品回來了,和鄢小蘭說了兩句話,低下頭在兒子臉上親了一口。

? ? ? ? 就是這一瞬間,老鄭的手突然握緊了,心里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吶喊著:“不行,我不能放過這些人,不能放過他們。”

? ? ? ? 從那天開始,老鄭做了一個決定。兩年的時間,他找到了馬白文、馬向榮、何翔、唐躍,一個計劃慢慢在他腦中形成了。然后就是靜靜地等著,等著,終于等到了他們這一片的拆遷,然后他找到已是建筑公司項目經理的老王,用家里的三層樓房換來了兩百萬的現金。一切都按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他精明縝密的頭腦甚至沒有讓整個計劃出一點漏洞。

? ? ? ? 然而,這就是他要的結果嗎?

? ? ? ? 此刻坐在兩塊屏幕前的老鄭卻并沒有感到絲毫快樂,他顫抖著手從口袋里拿出鄭志強的照片,輕輕撫摸著說:“真是個沒出息的孩子,明明是暗戀別人,卻說和別人在談戀愛,真是沒出息,連你老爹都騙。”說到這里臉上竟泛起一絲笑容,突然,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響起。老鄭驚恐地看著屏幕,只見一輛又一輛的警車從廠門開了進來。

? ? ? “怎么回事?”老鄭稍微有些驚慌,隨即就鎮定了下來,從地上撿起那個摔爛的保溫杯,輕輕放在桌上,轉身慢慢地向樓上走去。警笛聲越來越響,老鄭在樓頂看著那閃爍的警燈和身穿藍制服的警察和黑制服的特警們忙碌的身影,看了看手表,剛剛八點過十三分。七年前的此時此刻,志強就是從這兒跳下去的。老鄭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 ? ? 尾聲

? ? ? ? 離工廠一里多的地方停著一輛面包車,車身布滿了灰塵,看來也有些日子沒洗了。車上坐著兩個中年男人。一個滿面橫肉,右邊臉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更加顯得猙獰兇惡。另一個剃著光頭,獐頭鼠目的形象也不怎么好。此刻這兩人盯著公路上一輛輛疾馳而過的警車,臉上都露出擔憂和恐慌的神色。光頭男緊張地對刀疤男說:“奇哥,警也報了,要不我們去自首吧。”

? ? ? ? “自什么首!”刀疤男一巴掌打在他光頭上,顫抖著手從兜里取出包煙,點燃一根狠狠吸了一口:“媽的,我早就覺得那老家伙不對勁,給咱們錢讓咱們去綁架別人一家三口,路線規劃得好好的,迷藥也給我們準備了足夠的量。我早看出事情沒那么簡單,哪知道這老家伙瘋狂到這種地步,另外還綁架了那么多人,還在車間外布下了炸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里面的人現在也沒兩個活著的了,這件案子那么大,咱哥倆卷了進去,這輩子就算是完了。”

? ? ? ? “奇哥,給我也來一根吧。”光頭男從刀疤男的煙盒里小心取了根煙:“是啊,幸虧咱們看那小孩可憐,沒給一起綁來,要不罪可就更重了。奇哥你主意多,你說咱們現在該怎么辦?”

? ? ? “跑唄,還能怎么辦?”刀疤男扔了香煙,朝車窗外狠狠吐了口唾沫,發動引擎開車走了。

? ? ? ? 面包車呼嘯著奔馳在清晨空曠的公路上,路兩邊的人行道上不時有些在廠里上班的人們或步行或騎車匆匆地行走著。有一家工廠的廠門口此時卻圍著些看熱鬧的人,幾個年輕人在里面起哄:“打啊,他敢打你,你怎么也要打回來啊。”“別怕,打不過我們給你撐著,哈哈。”

? ? ? ? 人群中一個十八九歲的瘦弱青年捂著臉,仇恨的目光緊緊盯著面前一個人高馬大的青年。那青年二十多歲年紀,比那瘦弱青年高了一個頭,體格健碩。他輕蔑地掃了瘦弱青年一眼,冷笑著說:“就憑他,老子能把他打得連老媽都不認得。”

? ? ? ? “切,沒種的小子。”圍觀的年輕人們不屑地嘲笑著:“散了吧,沒熱鬧看了。馬上要打鈴了,咱們上班去吧。”

? ? ? ? 瘦弱青年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然而更難受的卻是他的心。他向人群中看了一眼,目光正好和一個扎著頭發的女孩相對,他羞愧地低下了頭,突然大叫一聲,拽緊了拳頭沖上去一拳打在那高個青年的頭上……

? ? ? ? 血紅色的太陽悄悄從地平線上升起,和熏的陽光驅散了寒夜的陰霾和冷清,依舊溫和地撫慰著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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