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冰糖芥末

麗云拎著飯盒，匆匆走出家門，邊走邊用手輕輕捋順下被細細朦朦的霧氣打濕的頭發(fā)，今天的霧好大！

到處都被白茫茫的霧籠上了一層厚厚的紗，路上的行人若隱若現(xiàn)，如在仙境。雖然已經(jīng)早上六點了，來往的車輛還都打著霧燈，開得很慢。

麗云一頭扎進了霧里，快步往車站走去，怎么睡過頭了呢？真是的。

昨晚小姐妹幫麗云從電視機廠拿來些零件讓她做，削一個零件一毛錢，麗云手頭活兒快，一鼓作氣干到了十一點多，削了三百多個，算算掙了三十塊錢哩。

直到最后麗云酸疼的胳膊再也削不動，眼皮也沉得要合起來，才不得不收了零件睡去。

遠遠看到大霧中閃著車燈駛來了輛大客車，麗云趕忙招手上了車。

今天是星期六，麗云要去離家二十里的縣城一個賓館做保潔小時工。

這個活兒是表姐給介紹的，到今天為止正好干了一個星期，兩個人倒班，干一天休息一天，就是洗洗床單被套，收拾收拾房間，干一天給八十塊錢，麗云已經(jīng)非常滿意了。

算一算要是這樣堅持做下去，這兩項額外收入能有兩千塊錢，能給家里補貼不少呢。想到這兒，麗云坐在車里欣慰地笑了。

小敏他爸自從五年前幫人蓋房子摔壞了腿后，就只能干些打雜的零活了，家里的擔子一下子落在了麗云肩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女兒小敏正上高二，用錢的地方太多，能多掙點錢就多掙點。一想到小敏，麗云頓時覺得充滿了希望，小敏是麗云奮斗的動力和全部意義。

這孩子學習上一直不用麗云操心，上了高中后每次考試也都在班里前十名。只是上次月末考試，小敏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下降到二十八名，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麗云在電話里問她，她支支吾吾說考試那天病了。

麗云想孩子夠累的了，偶爾一次半次考得不好也不算什么，臨了小敏又說星期六準備在學校補補口語就不回家了，星期天再回來。看來女兒是這次月末試沒有考好著急了吧，麗云就囑咐了小敏幾句掛了電話。

等明天小敏回家，買只老母雞燉湯給她補補身體，孩子正長身體的時候可不敢缺了營養(yǎng)。

麗云對自己苛刻，對女兒小敏可舍得花錢了，辛苦掙倆錢幾乎都搭她身上了，麗云要強，咬牙干也盡量讓小敏不比別人家的孩子差太多。

客車在大霧中終于到了縣城，麗云一看剛到七點，時間還早，準備去藥店買點藥再去上班。小敏她爸該買點些腿疼藥了，自己這段時間老是睡眠不好，也讓大夫配點安神助眠的藥，自己是家里挑大梁的主力，可得頂住啊。

麗云進了藥店，由于是早晨，藥店人并不多，大大的藥店空蕩蕩的，只有兩個穿著校服的一男一女兩個學生正背對著她，在離她十多米的另一個柜臺買藥。

她一眼就認出，他們的運動服跟女兒是一模一樣的，應(yīng)該是一個學校的校友！麗云頓時感覺很親切，在他們身上仿佛看到了女兒的影子。

麗云讓坐診的大夫配了藥，她邊看著藥品說明書，邊遠遠地多看了那兩個學生幾眼。是啊，小敏住校，一個月只能回家一次，想她了！

這兩個學生拿完藥，互相摟著一起往門外走去，現(xiàn)在這些孩子，唉！麗云搖了搖頭。

待走到門口時，那個男生捏了捏女生的臉蛋，女生嬌嗔地側(cè)過了臉，一瞬間麗云象被施了定身術(shù)，一動不動，驚愕中嘴巴張得挺大…

小敏，真的是女兒小敏！小敏拿的什么藥？生病了？她不是留在學校補習么？和她和一起的男生是誰？這一串串疑問讓麗云的腦子一片空白。

待醒過神來，麗云連忙追了出去，連藥也忘了拿。追到藥店門口，她怔怔地看著白茫茫的霧的世界，發(fā)現(xiàn)小敏和那個男生不知往哪個方向走了，根本無從尋找。

大姐，大姐，你的藥忘了拿啦！賣藥的店員追了出來。

麗云如從夢中驚醒，接過藥瓶，妹子，我打聽你個事兒，剛剛走的那個女孩子是我鄰居家的孩子，她得了什么病來拿藥？

“哦，你問那兩個學生啊，”店員望了望麗云，眼里掠過一絲東西，“都沒病，就是那女孩子得吃藥，剛才咨詢了我半天呢。”

“沒病？沒病吃什么藥啊？”

“哈哈大姐，你真是笨，緊急避孕藥唄！猜也猜到了，現(xiàn)在的學生啊，你回頭可得讓你鄰居把女兒好好看住了…哎呀，大姐，你怎么了？”

麗云晃了晃，手中的飯盒“咣當”掉在地上。她身子軟軟的，險些摔倒在地，她扒拉開那店員的手，不顧一切踉蹌地向前走著，不去理會店員在后面還在喊什么。

麗云走到前面的一個大廣告柱子旁，終于停了下來，她緩緩地斜靠在柱子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她茫然地看著霧中模模糊糊人影綽綽的城市，覺得似乎自己走錯了方向。

這霧，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