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鏈接：贍養人類，可能真的是我們的未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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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一個很著名的社會學觀點認為，一個健康、可持續的社會結構應該是紡錘形的，上下兩端是富裕的精英階層和低收入的底層民眾，紡錘中間最粗的那部分，則是占社會人口大多數的主流——中產階級（Middle Class）。
這個觀點認為，只要一個社會能維持足夠人數的中產階級，它就有足夠的活力，就是可持續的，而且非常穩定。與它相對的社會結構，則是金字塔形——可能是正金字塔，也可能是倒金字塔；前者是潛力巨大的后發國家，后者則是垂垂老矣的夕陽社會。
這種社會觀點和它提出的社會結構，如今正在遭到越來越多的質疑和反對，因為人們通過最近幾十年的實踐和觀察發現，所謂的“中產階級”，在絕大多數國家，既達不到模型中的人數，也沒有它號稱的那么穩定。
其實在馬克思主義思想中，根本就不存在“中產階級”這個概念。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只有“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兩個對立的階級，“中產階級”是由歐洲資產階級首先提出，用來麻痹、分化無產階級的一個幌子。屬于“中產階級”的這些人，比底層的無產階級生活得更好，但不掌握財富，不能靠資本食利，必須靠工作養活自己。本質上，他們仍然是無產階級。
在德國，由于二戰之前的積累和二戰之后來自美國的長期資金和技術援助，人民的平均生活水平處于世界前列。德國有著人數眾多的“中產階級”，他們來自于各個職業：工人、農民、技術人員、工程師、公務員、教師等等，同時也已經完全適應了現行的資本主義制度。
二三十年前，這些人的生活處于豐衣足食的水平，只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男人就可以養活一個家庭。如今，他們的子女進入了職場，可隨即發現，自己的生活水平比起父輩沒有絲毫提升，許多地方反而有了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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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中的CG地產集團買下了一個老工業園，進行開發。紀錄片的這一段展示了一個德國普通中產家庭來CG小區看房的經過。
Clauss夫婦都有體面的工作，還有兩個孩子。現在他們是租房生活，不過他們希望可以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子。CG興建的小區每個單元有9戶公寓和兩個閣樓，一大一小。
Clauss并不需要閣樓，他尋找的是一個帶陽臺的四室公寓。這個小區的一樓戶型每平米售價3450歐元，整套公寓一共要花45萬歐元。
男主人Thomas?Clauss表示在30歲以前他們還沒考慮過退休問題，但是現在他已經40歲了，名下依舊沒有不動產。所以他甚至無法確定銀行會不會在沒有多少擔保的情況下貸款給他。
如前文所述，今天德國的主要購房者是富人，退休者和投資人。CG集團的這個小區，目前94%的購房者都不是當地人，也就是說，這個價格目前已經不是當地人可以負擔的了。不單單是Thomas，他的同事和朋友們全都買不起房。
Thomas?Clauss：“我需要的是符合我生活需求的戶型，但是他們建造的房屋并不是普通家庭需要的戶型，而是典型的投資產品。我玩不起這個‘游戲’，我的同事們也玩不起……”
同事A：“他們造了很多我們普通消費者不需要的房子，這很恐怖，多數人都被落下了。”
同事B：“今天有兩個極端，一邊是大量高價的房屋，另一邊是一大堆買不起房甚至租不起房，只好搬家的人。不管你多喜歡那個社區，你只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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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5%的德國人擁有全德國一半的房產，而50%的德國人名下沒有任何不動產。從2007年到2017年的10年間，德國的房價也快速飆升。慕尼黑的房價上漲了一倍多。
其中老工業城市萊比錫的現象最為嚴重，只有10%的萊比錫人擁有屬于自己的房子。60%的新房產和94%的翻新房產都被萊比錫以外的買家購走。
Thomas?Clauss現在是家中主要的經濟來源，為了照顧兩個孩子，他的太太已經縮減了大量工作時間。下班回家之后，Thomas?Clauss和孩子們交流一天的見聞，之后和太太商量買房的事兒。
Thomas?Clauss：“擁有自己房產的想法很誘人，房子的方案也很棒，而且開發商強調這些房子就是為工薪階層興建的，所以我也覺得很有興趣。但是看看價格，好像我們并不是他們的目標客戶。我們沒有什么財產可以繼承，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工資。45萬歐元對我們這種家庭來說簡直是天價。一年得賺多少錢才能存下來這個錢？所以有時候我會擔心變成中下階級，而不是中上階級。我想所有人都有這種擔憂。”
Thomas?Clauss：“我很幸運了，我為一個大企業打工。對萊比錫人來說，我算是贏了彩票了。但是這并不代表我的收入可以和房價相媲美。”
Clauss家并不貧窮，實際上，與德國的大多數人比起來，他們都屬于高收入群體。但是他們同時又屬于一個非常尷尬的階層——中產階級。他們生活體面，但是不掌握財富，而且需要為了生活而工作。
在德國有一個民間發起的網絡活動，內容是中產階級在網上公布自己的收入。這是一個很好的數據收集地。比如一個汽車公司文員月薪為1600歐元，康復診所護工月薪1648歐元，土木工程師月薪1970歐元，受訓12年的醫療專業人員月薪2768歐元。
如果一個人的月薪超過3500歐元，那么他就已經進入德國收入最高的10%的行列。
超過一半的德國人，擁有的資產不超過1.7萬歐元。
這筆錢只夠他們買一輛基本款大眾高爾夫，或在法蘭克福買3.3平米的房子。
斯坦福大學經濟學教授Raj Chetty說：“社會主要的財富增長都被頂上1%的人獲得了，而中產階級或中下階層收入基本沒有增加，甚至在下降。”
世界銀行前首席經濟學家Branko Milanovic說：“一個堅強的中產階級群體是建設穩定繁榮民主社會的基礎，如果發達國家兩極分化越來越嚴重，中產階級越來越脆弱，那我們將會面臨一個前所未有的課題，兩極分化的社會能建設民主嗎？”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Joseph Stiglitz：“現代社會已經處于十字路口上。如果我們不嘗試制定一份全新的社會契約，那些被現代經濟體制傷害的人，他們是大多數人，他們將會反抗的。”
Thomas?Clauss在西門子當了9年的工程師，他在工委會有一席之地，而且可以想象他會在這里干到退休。就在節目攝制的近期，西門子剛剛公布了60億歐元的年利潤。
但是又有傳聞稱，股東給西門子方面施壓，要關閉Thomas?所在的工廠，因為工廠長期效益太差。
Thomas?Clauss：“沒什么是安全的，現在住在出租屋里頭就不安全。我家現在就靠一份薪水過日子，這是非常非常不穩定的。每當我們聽到這種傳聞的時候，我們就會對我們現在的不穩定感到極端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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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的這一段，是聚焦于德國中產階級的。攝制組選擇的Clauss一家，也是十分具有代表性的中產階級家庭。看完了這個段落，不知屏幕前的您作何感想？
前不久，寧南山的文章《作為一個中產階級，我對國家有哪些不滿意》火遍全網。在那篇文章里，作者重點提出的一個問題就是：房價為什么這么高，高到讓絕大多數家庭痛不欲生？
中國人買房、換房的原因一般都是那幾樣：結婚、子女教育、改善居住條件、為養老做準備。這一點上，我們和紀錄片里的Clauss一家沒什么區別。可是為什么，不管是在中國，還是在德國，本應衣食無憂、生活體面的中產階級，面對房價，卻一樣地無力負擔，進而引發焦慮，甚至不滿呢？
這就回到了本文在開始的地方所點明的：所謂的中產階級，根本就不具備資產階級的那種已經完全脫離勞動的財務增值和抗風險能力。他們本質上還是無產階級，仍然需要勞動掙錢，仍然受到資產階級的剝削。當資本操縱物價上升時，中產階級的體面外衣可謂一撕即破，暴露出來的，是他們脆弱而無助的個體本質，也就是無產階級的個體本質。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前文中的CG集團董事長Gr?ner，他對記者說：“假設你有2.5億歐元，哪怕你把它們從窗戶扔出去，它們還是會回來的。你無法摧毀它們。你可以購買不動產，不動產就會升值。你可以買黃金，金價就會上漲。買東西是無法摧毀財富的。”資產階級的食利本質，在這里展露無疑。
資本主義的發展，在二戰后的七十多年里到達了一個新的高度。隨著全球財富向越來越少的人集中，貧富分化這個現象也到達了歷史上的人類從來沒有見識過的水平。不需要勞動的資產階級，憑借自己掌握的財富，可以永遠占有最優質的資源、最豐富的信息、最前沿的技術。像這樣發展下去，資本主義的盡頭在哪里，它又會是什么模樣呢？
（本文圖片和部分素材來自觀察者網）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