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萬惡的資本家果然都是吸人血的。
25歲的蘇念憤憤的在心里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還要巧言笑兮的跟她的一眾上司說,“放心吧,我一個人能行。”
一行人中長的最帥的男同事,有點擔(dān)憂的看著她,“你確定自己能行嗎?那你小心點,我已經(jīng)打電話讓公司的同事出來接你一下了。”
“謝謝,”果然,書上說從某種意義上說人的容貌就是他靈魂的樣子,這句話真的沒錯啊,人長的帥心地也好。蘇念正想著不小心瞟見路對面的落地玻璃上映出自己的樣子,由衷的感嘆,我的靈魂確是如此拖沓啊。最后還是揮別了同事,一個人站在路邊等著出租車。
事情是這樣的,蘇念正值大四下學(xué)期,第一次上班,什么也不會。就權(quán)當(dāng)小跑腿的,和同事一起來參加一個商場舉辦的活動,來的時候就搬搬抬抬的。這要走的時候更離譜了,部分經(jīng)理竟然要蘇念一個人把活動道具搬回公司,雖然東西已經(jīng)搬到路邊了,無非就是幾個破筆記本電腦,她只需打個車回去就可以,但是萬惡的資本家竟然去吃飯啊,都不帶上她。
午前天晴,可是這剛過中午,眼看陰云漫過來了,開始零星飄落點細雨。蘇念開始使勁跟過路的出租車揮手,下雨了車就更不好攔到了,偶爾有師傅停車,看見蘇念還拖著幾個大包,也懶得下車幫忙搬,直接招呼其他顧客去了。正一籌莫展時,一個出租車悠悠哉哉停在了蘇念面前,好心的師傅二話沒說幫蘇念把東西搬到了車后備箱里,蘇念順手把自己的包也放進去了。感動的差點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起來,感嘆著還是好人多啊。就在蘇念準(zhǔn)備上車時,忽然腳底下踩到了什么東西,腳一滑‘撲咚’摔倒了。可是等蘇念再起身時,她已經(jīng)完全傻眼了,出租車已經(jīng)揚長而去了,等她意識到這是倆‘黑出租’時一切都來不及了,車后面根本就沒有車牌號碼,隨著越下越大的雨,慢慢的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很快狂風(fēng)疾卷,閃電伴著雷聲,洶涌的奔騰而來。包也扔進出租車?yán)锩媪耍瑩Q句話說,此刻的蘇念徹底走投無路了。
一摸口袋,幸好手機沒扔包里,眼圈開始泛紅,抓起手機向許卓求救,許卓是蘇念的男朋友,正好許卓就在這附近上班。
電話剛一接通,蘇念就開始哭的泣不成聲,“許卓……許卓我遇上黑出租了,把我的包也拿走了,我現(xiàn)在就在你公司附近的觀海路上,我也沒有錢,我該怎么辦呢?……”
怎么沒有聲音,明明接通了啊,蘇念大聲‘喂’了幾聲,是不是雨太大了信號不好?但是頃刻后,電話里面清晰的傳出一個女聲,一字一頓的說“這種事你應(yīng)該撥打110,你打許卓的電話干什么。”
蘇念被對方問的一時語塞,“……我該打110嗎?不對啊,許卓是我男朋友啊,他的電話怎么在你手里。”
“蘇念,許卓很善良,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說,所以這件事我來說,我們倆在一起了,希望你能放手,以后別打電話給許卓了。”
電話被掛斷后,蘇念徹底傻眼了,只能打回公司求救。狼狽如她回到公司后,蘇念本想著與其被辭退不如我炒了他魷魚的好,這么想著理直氣壯的推開辦公室的門,誰知總經(jīng)理把蘇念所在部門的人通通批評了一頓,還要給蘇念加薪,聊以安慰。
(2)
其實吧,分手也不是多大的事,不過就憑那女的一番話就把三年的感情交代進去了也太不值得了。蘇念氣勢洶洶的來到了許卓所在的公司,連按電梯的按鈕都顯得分外鏗鏘,差點沒把開關(guān)給戳進去。
已經(jīng)是晚上9點鐘了,許卓一直謊稱加班,蘇念就二話不說直接來到了他的公司。此時整棟寫字樓里的燈都悉數(shù)關(guān)了,大部分公司都已經(jīng)下班。偌大的寫字樓基本上都無人跡可尋,加上電梯間里忽明忽暗的燈光,恐懼感油然而生,就在這時,電梯忽然停了。許卓的辦公室在24樓,電梯卻在16樓慢悠悠的停了下來,可是電梯外一個人也沒有。然后到了17樓還是這個情況,電梯又停了,蘇念嚇的幾乎快背過氣去,大氣不敢喘一聲。這時,一個和蘇念年紀(jì)相仿的男生走了進來,蘇念這才微微松了口氣,是人是鬼好歹有作伴的就行了,腦海里剛閃過這句話‘是人是……鬼’。
蘇念定了定神,仔細打量起這個男孩,面目紅潤有光澤,長得還真不賴,“嗨”蘇念朝男生揮了揮手。
男生顯然被她嚇了一大跳,“這大半夜的……嚇?biāo)牢伊恕薄?/p>
看這樣子,果然是個人,蘇念一掃心里恐懼,哪里有什么鬼,都是自己嚇唬自己。電梯依舊無聲的向上移動。可是忽然間,電梯毫無預(yù)警猛烈抖動了一下,燈光驟停。
蘇念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那個男生五爪章魚般緊緊的抱住了。
“你,你,你想干什么?”蘇念使勁掙脫,但是男生力氣很大,死死的抱住蘇念。腦海里不斷閃過,“雨夜變態(tài)”這四個大字。
“同學(xué),我有幽閉恐懼癥……”蘇念能明顯感覺到男生微微顫抖的身體,雖然她不懂幽閉恐懼癥是什么意思,但是這個男孩不像是裝的,也掙脫不開,便任由著他去。
沒辦法,只能掛著這個一大坨東西,艱難的往前走,蘇念按下了‘急救’按鈕,很快和物業(yè)聯(lián)系上了。
終于從恐怖電梯里走出來時,蘇念側(cè)頭打量起這個男生,此時他幾近虛脫的倚靠在墻上,呼吸急促,蒼白的臉頰有紙一樣的顏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雙手還是微微顫抖著。
24樓早就沒人了,蘇念返回家中的路上,在百度上查著,幽閉空間恐懼癥,‘像其他許多病癥一樣,幽閉恐懼癥可能肇因于孩提時期的創(chuàng)傷……’
一個奇怪的男孩,蘇念總結(jié)道。
(3)
昨天中午淋了大雨,晚上又氣勢洶洶的去問罪。于是隔日清晨,蘇念完全像霜打過的茄子一樣,一下子蔫了。腦袋暈暈沉沉的走在上班的路上,恍惚間給許卓發(fā)了個微信,猛然清醒才意識過來,他們昨天已經(jīng)分手了,習(xí)慣有時候真的是挺可怕的。
剛走到公司門口,身上就開始一陣一陣的發(fā)冷,頭疼欲裂,眼前的臺階都飄了起來,索性隨地坐了下來。這時候是最難過的,怎么就這么稀里糊涂被甩了呢,現(xiàn)在連個打電話的人都沒有……就在這時,忽然聽見有人拍了她下肩膀,“同學(xué)?”。
蘇念原以為會偶遇到什么同學(xué)或者熟人,心里暗自歡喜,這下可以有人送我去醫(yī)院了,但是回了頭,才發(fā)現(xiàn)身后站著一個她根本不認(rèn)識的男人。
屋漏偏遭連夜雨,蘇念連死的心都有了,差點吐口說,大兄臺,你看你是劫財還是劫色呢?我現(xiàn)在都無力反抗。
對方雙眼放光,“真的是你啊,你忘記了,我們昨晚在電梯上遇見過,不過你這是怎么了了,你燙的厲害……”暈暈沉沉的身體忽然感覺被人懸空抱了起來。
只是染了風(fēng)寒,尋常的感冒而已,醫(yī)生給蘇念開了吊瓶。
到了醫(yī)院,蘇念暈暈沉沉睡了一覺,醒來后就覺得好了一些,“謝謝你”。
男孩撓撓頭說,“小事嘛,客氣什么?”
說完氣氛就冷了下來,整個醫(yī)院都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
“昨天那么晚你去哪里干什么?”實在不知道說什么,蘇念挖空頭腦就想出了這么一句。
男孩的眼神明顯黯淡了光澤,變得支吾不語,好像有什么秘密不想說出來般。
于是,氣氛更糟。
如果許卓沒跟她分手的話,現(xiàn)在坐在這里的人就是許卓,還有他軟言細語的安慰了。這么想著,蘇念鼻頭一酸,眼淚在眼底打轉(zhuǎn)。
男孩開始慌亂的安慰蘇念,他以為是他把蘇念弄哭的,“不是,我不是不告訴你我昨晚是干什么了?只是……我昨晚去看心理醫(yī)生了。”
“我不是因為這個哭的,我剛和我男朋友分手了,”蘇念連忙解釋。
男孩連忙拿紙巾遞給她,“別哭了,失戀嘛乃人生常事,你想想我這樣的人,想失個戀都沒有,因為沒談過,我多羨慕你啊,還可以失戀。”
蘇念被他逗的‘噗嗤’笑了出聲,失戀還有人羨慕,“為什么不談呢?”明明帥氣的一塌糊涂,就憑這樣模樣和情商,肯定在學(xué)校有一票女生追求。
男孩凝視著蘇念,眼神似乎有所隱晦,一點一點垂下來露出心灰意冷的神情,“我這樣人是沒辦法談戀愛的吧……算了,不說這些了,等打完吊瓶請你吃飯吧,正好上周公司發(fā)的福利是兩張自助餐票,一直沒機會去,一會請你去吃。”
“嗯,”蘇念重重的點了點頭。
(4)
許卓回蘇念微信的時候,蘇念和林森正聊的不亦樂乎。
她和許卓是如何認(rèn)識并如何分手的,昨天是如何狼狽的,全部不吐不快,竟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蘇念打開一罐可樂正準(zhǔn)備喝,被林森奪了下來,“感冒還沒好呢,應(yīng)該多喝點水,”說著把一杯熱水塞進蘇念的手里。
‘你現(xiàn)在在哪兒?’蘇念看著許卓回復(fù)過來的微信,冷笑了一聲,看來她這個前男友并不是一點都不念舊情。
‘我在佳世客的自助餐里吃大餐呢,’蘇念回復(fù)過去。
五分鐘后,一個踩著高跟鞋的女生挽著許卓的手來到蘇念面前。‘啪’的一下把手機放在桌子上,“蘇念,我已經(jīng)很客氣了,我們倆是真心在一起的,你不要一直無理取鬧了可以嗎?早晨發(fā)信息裝可憐說什么你發(fā)燒了快死過去了,現(xiàn)在怎么活蹦亂跳的在這里吃自助……”
蘇念被噎住了,一時說不出話。
林森剛?cè)⊥瓴突貋恚豢幢阒獨夥詹粚Γ呛芸毂忝靼琢耸窃趺椿厥拢疤K念,你沒事吧”。
“哼”是那個女生嘲弄的聲音,“原來是帶著新男友耀武揚威來了”。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們這樣,談個戀愛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根本無需耀武揚威,所以你們也大可不必這樣來興師問罪了,”林森把蘇念拉到身后,回頭對他倆說。
那個女生也自知無趣,拉著許卓就往外走,快走出門口的時候,許卓忍不住回頭問“你們在一起了,你們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沉默只最好的辦法,林森和蘇念對視一笑,任他是猜,看著許卓窘迫的神情,像終于出了口惡氣般順暢。那個女孩一路也踢踢打打的,使勁拖著許卓的胳膊往外走。
“以我對許卓的了解,我猜他們一會是大吵一架,”蘇念得意的說。
林森并不在意這樣,只是一味的往蘇念盤里夾菜,“多吃點,好的快。”
隨之話題中斷,兩人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蘇念喝了一口熱水,已經(jīng)到嘴邊的話卻欲言又止,她是想謝謝他的,無端的卷入她的這場戰(zhàn)爭里。
傍晚,他執(zhí)意要送她回家。
“我坐5路公交車,你呢?”蘇念剛說完,就被林森拉進一輛出租車?yán)铮爱吘故遣√枺裉炀筒蛔卉嚵恕薄?/p>
“那個叫許什么的,就是你前男友,不會以為我們是情侶吧,”在出租車上林森小心翼翼的開口。
“那有什么不好,就讓他這樣以為吧。”
“真的,好嗎?”
蘇念忽然意識到林森的話里其實有話。借著路燈透進來的光,她認(rèn)真的看著他的臉,好看的眼角眉梢,比女孩還有秀氣精致,溫潤明鏡的少年,對她來說又像謎一樣讓人看不透。而林森看她的眼神卻是欲言又止,眼底有罕見的溫柔“其實我很想試試談戀愛是什么滋味,蘇念,你……”
蘇念幾乎屏住了呼吸在等下面的話,她幾乎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點頭了,她真的會點頭。可是,頃刻之間,‘咚——’的一聲,出租車撞到了一個騎著三輪車的中年婦女。
天色已經(jīng)暗了,雖然出租車師傅馬上打了雙閃,但是擁擠的街道還是不斷有車輛朝這邊行來。出租車司機站在路的一邊報警,蘇念開始指揮交通,揮手致意這里撞車了,地上躺了一個人,?別再造成二次傷害。
等救護車的間隙,蘇念忙的焦頭爛額,忽然意識到林森還在車上沒下來,心想叫他下來幫忙。剛打開車門,就看見林森雙眼驚恐的睜著,面色蒼白的卷縮在車上。蘇念正要伸手摸摸他的臉頰。誰想,林森竟如瘋了般,像頭失控的野獸般沖了過來,撞疼了蘇念的肩膀,然后奪門而去,很快他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了。
之后他們就失去了聯(lián)系,有時候蘇念給他打電話不是關(guān)機就是無人接聽。
周日晚上,蘇念收到許卓發(fā)來的信息,‘你好嗎?’她竟毫無感覺,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關(guān)注林森的消息,她很快意識到這種危險的信號。大一時她和許卓是同鄉(xiāng),自然要比別的同學(xué)多了一些往來和依賴,倆人最終慢慢走到了一起,她卻一直以為那就是愛情。
(5)
蘇念對林森的事情,一直以來都知之甚少,因為短暫的相處一直都是她在說,而林森卻是傾聽者。她決定去他們第一遇見的地方,那棟大樓里只有唯一一家心理診室里去碰碰運氣。
是一個很祥和的中年女人接待了她,女人給她倒了杯熱水,“聽林森提過你”。
“看的出來他挺喜歡你的,或許相比于我,你更能幫助他,對喜歡的人會產(chǎn)生信任,信任更容易把身心交付。他這個情況現(xiàn)在的治療主要有系統(tǒng)脫敏法和暴漏療法……”女人斷斷續(xù)續(xù)跟她說起了林森的一些情況。
這時忽然傳來敲門聲打斷了女人的話,門口的監(jiān)控的屏幕上顯示林森正站在門外。
女人打開門,笑意盈盈的說“你有朋友來了,她很關(guān)心你的,”然后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蘇念。
林森看起來很疲倦,低垂著頭,眼底黯淡無光,嗓子里含糊的發(fā)出一個聲音,算是打過招呼了。
之后,三人一起圍坐在茶幾邊,誰都不曾開口。女人看了一眼蘇念點了點頭,蘇念明白她的意思‘給他點時間’。終于過了半響,林森悠悠的開口說起來,“你不是一直問我小時候發(fā)生過什么嗎?我現(xiàn)在住在叔叔和嬸嬸他們家里,雖然我爸媽走后保險公司賠了一大筆錢讓叔嬸愿意收養(yǎng)我,但是時日久了,誰愿意收養(yǎng)別人家的孩子呢,哪怕是自己最親的弟弟的兒子。我不想寄人籬下,但是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寄人籬下。因為我爸媽出車禍死了,一個大貨車轉(zhuǎn)彎的時候太急,然后整個后車廂的貨物忽然砸下來砸到我們車上,我媽緊緊抱住了我,把我壓到了她的身子下面。我永遠記得那天挖掘機和起重機的轟鳴聲,就在我們頭頂爆炸般的嘶吼。我在那個狹小的空間里呆了很長很長時間,感覺真的有一個世紀(jì)那么長,媽媽漸漸冰涼的體溫和越來越稀薄的空氣,當(dāng)我感覺到連呼吸都開始困難的時候,我以為我快死了,我離死亡很近,但是就差那么一點點我活了過來……”
那一刻蘇念忽然有種想抱一抱他的沖動,她想說,‘我陪你啊,以后有我,’但是卻如鯁在喉,發(fā)不出一點聲音來。
從診所里出來的時候,夜已經(jīng)很深了。
蘇念提議去海邊看看夜景,其實她只是多些時間和林森相處。
“今天陪了我這么長時間,不累嗎?”他的聲音里帶著溫柔的疲憊,無數(shù)的路燈倒影在他的眼底,和天上的星星一起閃啊閃。
有那么一瞬間,蘇念真想借著昏黃的燈光和海水的潮汐,傾盡內(nèi)心所有。
我愿意陪著你,甚至照顧你,兩個人一起面對總是比一個人更有力量,我愿意掌燈照亮你以后的人生路,無論怎樣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
但是她最終什么也沒有說。
走了很久很久后,他們在路燈下告別的時候。蘇念回望林森的背影,他灼灼的目光似乎仍近在咫尺,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夢境。
如果蘇念能預(yù)見那之后發(fā)生的事情,那么今夜她一定會不管不顧,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傾其所有。
(6)
蘇念回老家了,走的時候倉促甚至一個電話都沒有打。
那之后的第三天,蘇念的父親出事了,母親在電話那頭哭的連話都不出來。蘇念頓時嚇的六神無主,立刻打了出租車直奔火車站。
原來是父親就職的公司出了事,公司資金鏈發(fā)生斷缺,總經(jīng)理開始動用一切人脈籌集資金,并承諾高額利息。后來東窗事發(fā),明明不關(guān)父親的事,但是身為財務(wù),公司的每筆進出帳都經(jīng)父親之手,自然也脫不了干系,恐怕還要面對好幾年的牢獄之災(zāi)和高額的罰款,這無疑給并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蘇念也剛好大學(xué)畢業(yè),他也不想讓女兒蒙羞,竟然有這么一個坐牢的父親,便在那個深夜從三樓跳下去準(zhǔn)備一了了之。雖然命是撿了回來,但是身體卻收到了重創(chuàng)。母親給蘇念打電話的時候,父親正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昏迷不醒。
但是萬幸父親沒事,對于劫后余生很是珍惜,積極佩服檢察院工作,算是命運的眷顧,事情并沒有往太壞的方向發(fā)展。
兵荒馬亂的這幾天,連電話也沒顧得上拿,終于得閑,一看電話才知道林森打來過好幾十通電話。
蘇念不知道怎么跟林森說起這些,又擔(dān)心會加重他的心病,便簡單的搪塞過去說,“想家了就回來了”。
“哦,我還挺擔(dān)心你的,你沒事就好了,”林森聲音溫柔的,輕輕的。
蘇念忽然想哭,其實有那么多話想對他傾訴,但是卻不知如何說起,不想被林森聽到她聲音的哽咽,便隨便找了個理由掛斷了電話。
就像林森預(yù)感的那樣,他想蘇念終于還是厭倦了他。只要時間一長,誰會不厭倦他呢?誰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頂天立地,可是無限依賴和保護自己呢。可是他卻沒有辦法。算了算了,蘇念是個好女孩,何苦禍害人家,眼角眉梢不過是一場誤會,就是我這個傻子才會當(dāng)真。
后來他們倆的聯(lián)絡(luò)越來越少,有時候拿起電話也各懷心事的,誰也不肯開口說話。終于等父親的事情告一段落,蘇念也正好回學(xué)校參加畢業(yè)典禮。可是等去找林森的時候,卻被告知他很早就已經(jīng)走了,那個心理醫(yī)生也說,林森很久都沒有來過了。
一切究竟還是變了吧,這座城在蘇念的眼底里變得空蕩蕩的毫無人氣。聽說許卓還來學(xué)校找過她,她忽然覺得有一點可笑,又覺得這一切可能就是命運的隱隱安排。她和許卓分手就是為了遇見林森,那個帶著光和偌大陰影的男孩,又這樣消失了,帶走了蘇念有關(guān)于青春的最后的記憶。
(7)
很多年后的現(xiàn)在,蘇念在老家的一家廣告公司擔(dān)任設(shè)計總監(jiān)。人生也沒有太糟糕,當(dāng)然也沒有多精彩,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按部就班的回家。父親也出獄了,一家三口在一起是最平淡的幸福,只是她始終沒有再談戀愛。
聽說,林森后來大病了一場,差點把命都搭進去,但是痊愈之后他的心病竟然就這樣稀里糊涂的好了。
她是找過他,但是始終都尋他不到。
有一次,蘇念感冒了,身體燙的厲害,躺在床上渾渾噩噩的她又夢見了他。她看見林森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景里,不斷有雪花飄落染濕他的眼角眉梢和鬢邊的發(fā)。他臉龐還是那樣溫潤如玉,一如春天里的和風(fēng)與碧水。她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于他聽,但是她卻忽然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失聲的恐懼緊緊裹住了她,倉促間她看見林森朝她揮手說再見,像很多年前一樣,蘇念望著林森的背影,他灼灼的目光似乎還近在咫尺,幻化成了夢境,終將成為她揮之不去的記憶。
醒來后,蘇念終于淚如雨下,她和林森,終究還是這樣,在彼此的人生中擦肩而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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